耍赖不成，郁离闭嘴，泄气地躺下，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和天上乌黑的云叹气，小声自言自语，“郁离，你太没用了。”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郁离的话关珏听得清楚，下意识垂眸想该如何既能赶路又能养伤的办法。

赶路一天，郁离又痛又累，胡思乱想没多久便睡着。

关珏守夜，又是一夜未眠。

郁离是在一道刺眼的阳光下醒来的，侧头发现关珏不在，有些慌，不顾疼痛站起身，准备去找人。

“醒了，感觉如何？”关珏一手拎着一条处理干净的鱼，一手抱着干柴，从不远处走过来。

郁离松口气，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好多了。”

介于前车之鉴，关珏有些不太相信郁离说的没事，“脱了我看看，顺便再上点药。”

“啊？哦。”郁离红着耳朵躺回去，便不再动了。

关珏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看郁离如此乖巧的模样，心下诧异，拿着药走过去，“今日怎的如此乖巧？”

郁离眨了眨眼，侧过头，小小声回答：“我一直很听皇叔的话啊。”

关珏意味不明地笑笑，“是吗？”而后动手解腰带脱裤子上药一气呵成。

上完药，关珏无意间中间扫了眼，眸光一顿，飞快挪开视线，“一大早上的还挺精神。”

郁离本来就羞得不行，听关珏说的话之后更是无地自容，直接蜷缩起来，顶着一张大红脸，闷声反驳，“杜明说这是正常的，皇叔莫要大惊小怪。”

关珏愣住，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有些不自在撇过头，咳了声，“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大白天的，脱了裤子就算上衣很长，也盖不住什么，之前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关珏根本没往别处看。

今日郁离的伤好了点，关珏的注意力便没那么集中，看到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郁离慌乱穿起裤子起身瘸着腿走了，“我……朕去方便。”

郁离走后，关珏给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嘴欠，什么都往出说。不过……”关珏回忆了一下，痴痴道：“颜色还挺好看的，竟然是粉的。”

意识到自己在意淫什么的关珏，狠狠甩头，“关珏，你疯了？想什么东西呢？”

可是接下来不论关珏做什么，脑海里总会时不时浮现无意间看到的那个画面，挥之不去。

以至于，关珏都有点不敢看郁离了。

郁离好久之后才回来，此时关珏已经做好了鱼汤，盛在碗里放在郁离之前睡觉的地方。

郁离看关珏离得老远，抿了抿唇，坐下喝鱼汤，时不时偷看关珏一眼。

郁离惊奇的发现关珏似乎有些不敢看他，每次两人视线对上，关珏都第一个移开。

平日里，关珏要是发现郁离看他，早就会问他，“何事？”

郁离意识到什么，偷偷勾了勾唇，低头喝鱼汤，不再看关珏。

关珏察觉到郁离的视线消失，缓缓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遇到郁离的事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饭后，关珏去河边清洗衣物，他们带的东西少，衣服只有两套，都脏了，得趁这个时间洗好晾干。

郁离本来靠在树桩上休息，看到关珏手中染血的白色布料，瞬间坐直了身子，欲拦住关珏，“皇叔，你在做什么？”

关珏面色如常，抬眼看过去，就发现少年脸色爆红，瞪大眼睛直直看着他……手中的布料。

关珏愣了下，明白过来，勾着布料的指尖发烫，眨眨眼睛，“我要洗衣服啊，都脏了，不洗穿什么？”

郁离都要哭了，狠狠闭上眼，“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真是，他这辈子的脸都在这即日丢完了，也不差这一回。

关珏看郁离这恼羞到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反倒没那么尴尬了，甚至脑子一抽，调侃起来。

“陛下，您平日里的衣物不也是别人给你洗么？怎的今日如此激动？”

郁离深吸几口气，实在忍不住了，近乎吼出来，“那怎么能混为一谈？”

关珏和别人怎能一样？

关珏没听出郁离的言外之意，感觉逗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表情正经了些。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将就些吧。”

郁离低下头，点了点，“嗯，辛苦皇叔了。”

关珏温和笑笑，“不辛苦，陛下不嫌弃就好。”

洗完衣服，关珏直接挂在树枝上晾晒，那件亵裤就挂在枝头，白晃晃的，在眼光下十分醒目。

郁离强忍着不去看，却忍不住被吸引，他一想到男人用他那双握剑执笔的手给他洗亵裤，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下轮到郁离躲着关珏，连换药都要自己换。

午饭后，郁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忍着情绪，主动找关珏说话。

“皇叔，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赶紧出发吧。”

关珏本来不想同意，但经过一上午的尴尬相处，犹豫片刻他还是答应下来。

“好，正好衣服已经干了，收了衣服便出发。”

郁离准备上马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马鞍上多了层软垫，不用想都知道是关珏弄的。

郁离忍不住搜寻关珏的身影。

关珏见郁离愣在那没动，以为他上马不方便，二话没说，直接把郁离抱上去，“下次有事直说，别不好意思。”

郁离愣愣抓着缰绳，呆呆点头，“嗯，好。”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直到关珏上马催促，郁离才回过神来跟上。

顾忌着郁离的伤势，关珏刻意放慢速度。

马鞍上的软垫起了大作用，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是可以忍受。

郁离便提出可以快些，关珏看他不似撒谎，同意了。

这一日，两人只停下吃点干粮，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直到月上中天才找个地方歇息。

郁离的伤没有加重，已经结痂，关珏放了心。

之后一连三日，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日傍晚到达江南地界。

然天公不作美，突降暴雨，道路难行，关珏只得带着郁离在附近找了间破庙避雨。

破庙很小，多处漏风漏雨，只有一小块地方还算干净，关珏劈了一扇掉在地上的窗户生了火。

暴雨来得突然，没给人一点准备，关珏和郁离早就被淋透，整个人狼狈不堪。

关珏把行李打开，拿出底层还算干爽的衣服给郁离。

而后利用破木头架子在火堆附近烘烤湿衣服。

即便夏日衣服薄，被雨水打湿后粘在身上仍是不舒服，郁离顾不上旁边有人，背过身换了衣裳。

关珏把郁离换下来的湿衣服也挂在架子上烘烤，拿出小锅烧热水，还在里面放了点驱寒药。

淡淡药味弥漫，郁离看关珏还穿着湿衣服，“皇叔，你也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一晾吧，省得染上风寒。”

关珏嗯了声，脱下外衣扔到架子上，便没再脱。他的衣服都湿了，脱了也没衣服换，只能如此。

郁离扫了眼，便挪不开视线。

男人身上的黑色中衣因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肌肉轮廓，常年练武的缘故线条十分流畅。

看着比平时更惑人。

关珏察觉到什么，但还未等开口，破庙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进来十来人，本就不大的破庙瞬间拥挤起来。

许是没想到里头还有人，他们关好们看到关珏和他手上的剑时吓得直哆嗦，“那个……外面雨太大了，我们无处可去……”

关珏看他们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应是逃难的流民，也没为难他们，“你们自便。”

“多谢。”流民们互相看了眼，挤挤挨挨到另一个角落抱团取暖。

郁离眉头紧皱，起身走到关珏身旁，小声耳语，“这边情况或许比我们想得还要糟糕。”

关珏不动声色，“嗯，等雨停我们就进城。”

两人再无交流，喝了带药的水，吃了几口干粮便各自休息。

但谁也睡不着，一边考虑之后的计策，一边防备破庙里的那群流民。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一早才停下。

关珏把晾干的衣服收紧包裹，把里面剩下的干粮都拿了出来。

郁离一看便知是留给那些流民的，他们昨日肚子叫了一夜，显然好久没吃东西了。

郁离走过去，掏出荷包，想拿东西出来。

关珏抬手按住了他，摇摇头。

郁离跟关珏对视好一会才松手。

两人离开破庙，走出好远郁离才开口，“皇叔，刚才为何不让我拿钱给他们？”

“你在怨我？”关珏反问。

郁离摇头，“不是，皇叔做事向来周全，我只是不解。”

关珏点头，“我知道陛下宅心仁厚，看不惯百姓疾苦。但须知升米仇斗米恩，我留下干粮已然足够，再留钱财，且不说他们会不会起歹意。就说如今江南洪灾，趁火打劫之人必不在少数，给他们钱就是在害他们。陛下可懂了？”

郁离向关珏拱手，“皇叔深谋远虑，自愧不如。”

关珏坦然受之，露出一丝笑来，“陛下只是经历太少，等再过几年，陛下经历的多了，自会明白这些。”

两人的马早在昨晚就被关珏放了，宫里养出的马膘肥体壮，难免被人看出端倪暴露身份。

进城前，关珏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套平民衣服，扔给郁离，“换上，待会进城我们假装兄弟，来这边做生意，钱都被抢了。”

“啊？”郁离目瞪口呆，但还是乖乖换上了。

以关珏和郁离的样貌气质，就算是穿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风情，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

“这能行吗？”郁离看了看关珏又看了看自己，觉得这样就像是掩耳盗铃，乔装了个寂寞。

关珏笑笑，“假作真时真亦假，这真真假假的，谁能分清呢？放心吧，保管无事。”

之后两人把武器藏进包裹里，混在一群人中，堂而皇之地进了城。

城门口虽有士兵把守，但也都是做做样子，根本没人查户籍身份。

关珏和郁离就这么混了进去，两人满身狼狈，好不容易进城，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奔波数日，昨夜又淋了一场雨，又脏又累，两人为方便住一间房，轮番洗了澡，躺下休息。

郁离睡床，关珏睡地板。

郁离本来说让关珏睡床，关珏没同意。

在地上铺好被子躺下，许久，关珏听到郁离细弱如蚊的声音，“皇叔，上来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