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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藏进窖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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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那座矮房就坐落在雨中,墙上爬满了草蚀风化的痕迹,与周边繁盛的街景显得格格不入。

被晒到褪了色的木门上挂着一枚牌匾,上头用红漆书写着亚斯图语里那个代表着『酒』的单词。

牌匾陈旧得像是两个世纪前的东西,叫人不禁好奇它是怎么能近乎完好地保存到现在的。

当泽法收起雨伞、推开房门后,他的好奇心瞬间从门口的牌匾扩散到整家店铺。

店内的陈设已经远远不能用『复古』来形容了——几张零散的木桌椅,一条破旧的长吧台,以及吧台后堆积成山的木酒桶。照明工具甚至还在使用最原始的烛台式壁灯。

它像是人类尚未掌握热兵器的年代,开在乡镇里的民间小酒馆。泽法毫不怀疑,倘若他待得再久一些,到了傍晚,会有背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来这里卖唱。

但他只是揣着满腹狐疑,将礼帽和滴着水的雨伞搁在衣帽架上,然后不动声色地找到约定好的位置、默默地拉开椅子。

“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地方……”这是泽法坐定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左手边的男人正翘着腿,啜饮一杯白兰地。

从那高脚杯后面,传来沉闷的质疑声:“怎么?这里远离首都,氛围安静又私密,交通也很方便,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地下交易在这条吧台后面进行。——最重要的是,这家店的白兰地对会员无限免费供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只是觉得这家店的环境与托德先生的身份不太相称。”泽法吞吞吐吐道,“而且……这里算是诺托斯公国教区境内吧?我头一回知道酒吧竟然可以开在教区里。”

“默西亚在受领上帝的旨意时,从未听闻过诫律中有不得饮酒这项。更何况连枢机主教都会在降临节上带头喝圣杯呢。”托德敲了敲泽法面前的高脚杯,里面装着和他手里那杯一模一样的白兰地,“——喏,请你的。”

“您刚才还说白兰地是免费的……”泽法嘟囔着接过酒杯,“不过,谢谢您。”

他浅尝了一口。甜甜的,有股清冽的葡萄香。

但他实在受不了酒精那刺激性的辣味,因此,只是舌尖从那酒面上简单地划过一下,便搁下了酒杯。

“怎么?不合胃口?”托德问。

“不,我……我不怎么喝酒。”泽法的脸色有些局促,“不说这个,先生,请快把这次的药给我吧。伊丽莎白小姐的病情可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是的,是的。伊丽莎白的药,*风信子碱*……我当然带了。”托德敷衍地说。

他从腰带的环扣上取下一只带挂绳的小玻璃瓶。但,就在泽法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那一刻,托德却又戏弄似地收回了手。

“您……!”

“嘘——别着急,小邮差。我今天还有个额外任务要交给你。”

托德一边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一边从外套内侧取出另外一只小玻璃瓶。

从成色上来看,这只瓶里的液体要比先前那瓶浑浊得多。

然后,男人将两只玻璃瓶一同塞进泽法手中。

“这是……?”泽法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瓶子。

玻璃散发着潮湿的凉意,丝毫没有那个人掌心的体温,这很奇怪。

但泽法并没有多想,他认为音乐家的手就该是冰凉的——至少他认识的几位搞艺术的绅士和淑女没有一个能给他带来火辣辣的印象,反倒都像托德这样,整天到晚顶着一张睡不醒的脸,气场也阴森森的。

“这是风信子碱,两瓶都是。”托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色泽清澈的玻璃瓶,“不过,可千万别认错了,挂着绳子的这一瓶才是伊丽莎白的药。”

他又将手指转向另外一边:“而这一瓶,则是它的五百倍浓缩版本——换句话说,就是剧毒。”

“什么——!”泽法发出了一声和这张脸不甚相称的尖锐爆鸣。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哆嗦来了,就好像那剧毒能透过瓶子渗进他的皮肤里一样。——当然,那只是他的臆想,风信子碱对玻璃并没有腐蚀性,也不能通过皮肤来吸收。

过了好久,青年才终于缓过口气,但他讲起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那您给我这个的意思是…是想要让我……让我……”

“单刀直入地讲,我正在被亚斯图王室通缉。”托德干脆地打断他,“当然,不是作为作曲家,而是作为药师。”

“是因为『黄金塔』的事情么……”泽法垂眸问道。他的眉毛在烛焰下显得格外浓粗,让这个本就心地淳朴的年轻人看上去更加老实了。

“嗯哼。你对那个案件倒是挺了解的嘛。”托德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质疑的意味。

“只在报纸上见过几回,不算了解。”泽法摇头,慢慢地说,“ 抱歉,先生。我也不知道凶手是从哪里弄来的风信子碱……但,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您。”

“我没有在怀疑你,邮差。”托德诡异地杨了下嘴角,“况且,你替我送了二十年的*药*,早就已经是我的共犯了。”

“………………”

见泽法没有做声,托德接着讲道:“王国的密探已经开始行动了。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因此,我想离开亚斯图一段时间,去北方的夸内德公国——”

“您要抛下伊丽莎白!?”还没等托德说完,坐在他旁边的青年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不,您不能这么做……!”

“闭嘴,安静。”托德皱起眉头,“只是出去避避风头。等王国的密探们放弃此事了,又或者,干脆找到了某只替罪羊随便上交给王室……到那时候,我还会回到巴德伊舍。”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吧。”托德轻描淡写地说。

“几年!”泽法又爆发出一声哀鸣,“您明明知道的,伊丽莎白小姐等不了那么久……”

“是,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向你提供了第二个选项么。”

托德微笑着,用指挥家般优雅的手势指向泽法手中的那瓶浊液。

——那瓶剧毒。

“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泽法意识到,自己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在这片埃波鲁大陆上,知晓我会提纯风信子碱的人只有三个——你、我,以及海信斯伯爵。”托德的声音像是在弹一首安魂曲,温缓又从容,“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伊丽莎白小姐的生父,大名鼎鼎的福波斯将军。”

“…………记得。我最近…还在替他送信。”泽法慢吞吞地说道,“他快升为公爵了,因此,最近在四处宴请宾客。”

“哦?那老头前阵子邀请我替他作曲,原来是出于这个原因。”托德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跳过侯爵的勋衔,直接升格为公爵,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泽法没有立即接话。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啊,对了,托德先生不是贵族,应该不知晓这件事……”

托德押了口酒,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尽管杯子已经被搁在了桌上,但泽法的手仍旧无所适从地搭在它上面。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杯壁,低喃道:

“根据亚斯图王国的传统,侯爵以上的封爵,必须保证自己有合法继承人。”

“这是因为,伯爵的领地本质上和村落一样,受到国王陛下的直接管辖;而侯爵以上的封爵,将会获得自己独立统治的领地——譬如内瑞雅布公爵的内瑞雅布郡,再譬如我们现在所处的诺托斯公国,是南大公诺托斯的领土。”

他停顿了一下,垂头凝视着杯中的白兰地。

“其实当年,国王陛下一开始授予海信斯先生的,就是公爵的爵勋。”

“但……您也知道的,海信斯先生既没有妻室、也没有子嗣,而且他明确向国王表示了,自己将来也不会娶妻。假如他哪天突然倒下了,那他手下的领地将会处于无人统治的状况。”

“国王陛下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改封他为伯爵的。”

“哦……”托德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句,然后开玩笑似的问道,“那他现在是打算娶妻了?”

“………………”

泽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将手里的酒杯捏得更紧了。

“哎呀,碰到你不爱听的话题了?真是抱歉。”托德的道歉颇具挑衅意味,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重新拉回来,“那就让我们聊点你爱听的,譬方说……伊丽莎白?”

托德将空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用一只手撑起脑袋。

泽法觉得,他这个动作好像是喝醉了——在泽法入座之前,谁知道这个酒鬼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下去几杯免费白兰地——但他苍白的面色却昭示着,是泽法多虑了。

托德压低声音,用暗示性的口吻说道:“你叫我不要离开亚斯图,不要放弃伊丽莎白。这很好办——”

“只要知晓我身份的人,统统都*闭上嘴*,那我就没有必要离开亚斯图、离开巴德伊舍了。我说的对吗,邮差?”

音乐家照着早已谱写好的崛诡旋律,轻轻拨动着羔羊的心弦。

“那就试试看……让海信斯伯爵和你自己,永远也无法发出声音。”他说。

泽法的视线从一只手的酒杯,转向另一只手的玻璃瓶。

他的喉咙被那口白兰地灼得有些痛,只能干哑着声音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伯爵……?”

“然后自首。”托德接着说。

“………………”

这是泽法第三次沉默了。

见邮差先生始终默不作声,托德又愉快的补充道:“当然,你不乐意也完全没关系。我会带着我的药剂和知识远走高飞,而你——”

“每年诸圣节时,你需要纪念的人会又多出一个,那就是可爱的伊丽莎白小姐。记得把她安葬在她母亲旁边啊。”

“你……!”

“嘘——别着急,小邮差。你的敌人不是我。”托德轻松地说,“你的这份怨恨,应当留给海信斯伯爵。”

他用海马刀优雅地旋开第二瓶白兰地,汩汩清澈的酒汁从瓶颈缓缓滚入杯中。

他微笑着说了些什么,嗓音有一半淹没在水声里。

但泽法却听得格外清晰——

“况且,你对海信斯伯爵,实际上早就恨之入骨了吧?”

“别忘了,当年是谁对*海辛娜*始乱终弃,才酿成了雅辛托斯村的悲剧。”

泽法阖上眼睛。

“我明白了。”

昏暗的烛光中,那个赤发的凯尔特青年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听见从自己的胸膛内,传来何物彻底粉碎的声音。

“我最后,能再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泽法小心翼翼地问。

托德无言地啜着酒,似乎默许了他的提问。

泽法的语气异常冷静:“莱茵河流域的『黄金塔案』……那件事,是您做的吗?”

托德拿住酒杯的手微怔了一下。

随后,泽法听见他缓慢地说:“……不是。我甚至从来没有去过莱茵河,也从来没有见过黄金塔。”

*****

泽法睁开眼睛。

他扫视一圈周围的景象,然后飞快地理解了现状。

“给伯爵下毒的人是我。”他似乎是担心侦探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托德先生是无辜的,请放了他吧。”

“泽法?你……?”阿南震惊得差点合不拢嘴,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可你……只是个信使吧……”

“是的,这些年给您送药的人就是我,小姐。所以我很清楚托德先生的实验室在什么地方。”泽法平静地说,“那瓶酒里的毒物,是我为了毒杀伯爵,特地从托德先生的实验室里偷来的。”

“可是……你是怎么下毒的?”阿南又问,“那瓶酒从酒窖里取出来以后,从来都没经过第三个人的手吧?你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凭空把毒药兑进去的?”

“没有那么复杂,小姐。”他慢慢地回答道,“那瓶酒从一开始,在进入伯爵的酒窖之前,就已经被注入毒药了。”

阿南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两周前,海信斯伯爵向各地贵族发放音乐会的请帖,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升职贺礼,其中不乏伯爵最爱的美酒佳酿。这些贺礼全部都要经过我的手来派送,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将这瓶毒酒混进去的。”

泽法一面说着,一面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朴实无华的手,曾触碰过无数包裹与信件。它们蕴藏的情感似根根无形的丝线,在他骑行过的道路上纵横交织,最终汇集成庞大的关系网络。

他传递过鲜花与爱情,也传递过致死的剧毒。

他是信使,也是一切因果的传递者。

“你…你就不怕伯爵用那瓶毒酒宴请宾客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出现在今天中午的餐桌上,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去?”阿南用颤抖的嗓音质问道。

“不,他不会的。”泽法摇了摇头,“那瓶酒的酒标上,写的是一种古老的祭祀语言,目前只有亚斯图北域的一些村落还在使用它。——那个文字,对于伯爵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因此他绝不可能舍得拿它来宴请宾客。”

“但是……这样的话,伯爵先生的死对你而言,不就变得不可控了吗?你根本没有办法预测伯爵什么时候会喝下那瓶毒酒……”

“是么?”泽法淡淡地抛出反问。

他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他气质的表情,阴暗、狠毒,混杂着一丝哀伤。

“我只渴望复仇,只希望伯爵能死得痛苦一点……至于他什么时候死,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吧,小姐。”

“………………”

「真是服了,这音乐会上怎么一个两个都是疯子……这里真的是新手教程关?」

就在这时,阿南听到另一个男声附在她的耳畔低语:“动机。”

“动机……对,你的动机是什么?”侦探小姐忙不迭问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对伯爵先生怀有如此深的怨恨?”

泽法凶戾的脸色逐渐平缓下来,然后,这个赤发的凯尔特青年苦笑了两声。

“果然,到头来,你们还是想听故事啊……”他说。

“这是个很无聊的故事,您确定要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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