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听见关门声，心中慌乱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玛丽询问时，有一股羞耻感促使他做出了那样的回复。喜欢上林时这样的人放在他身上足可以称得上丢脸，他可以面对自己，却不能坦率地面对别人。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追求林时，他很了解自己，心中的那点悸动早晚会随着时间消散，朋友关系可进可退，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但当林时有可能听到他的贬低时，艾维斯还是忍不住慌了下神。

林时从门口走来，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艾维斯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并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

照常和两人打过招呼，林时回了房间，把从宿舍带过来的海蓝宝石手镯放在桌上。

女仆敲门请她下去用餐，林时将礼物送给了玛丽，如同完全不知道艾维斯在背后出力一般，只说谢谢她帮忙。

艾维斯淡淡微笑，并不出来领功，玛丽也没有戳破。

吃过饭玛丽去休息，艾维斯留她一起做小说阅读课的期末作业，林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积极又听话。

“《远洋》有电影版，要看看吗？”艾维斯问。

林时抬了抬眼睛：“好啊。”

“老版口碑更好，看它吧。”

管家调试好投影仪和幕布，关闭了客厅里的灯光，林时窝在沙发右侧，和艾维斯隔了老远，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还是黑白的老电影，画面噪点严重，但不影响视听表现和情感传达。电影剧情较为尊重原著，对女主的描写刻画较多，看书时觉得突兀的情感转变合理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不同艺术创作方式的优劣之分，越直观生动的表现形式就越容易被观众合理化。就像有些情节放在小说中会被吐槽毫无逻辑，但现实发生的远比小说魔幻得多。

片子很长，在进行到一个半小时后，林时突兀地道：“我要回宿舍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艾维斯本就没有沉浸在电影中，听到她的话更是吃惊不小。他直接靠坐在她身边，语气中有茫然：“怎么这么着急？你可以一直住到下学期开学，听玛丽说你的实习地点在曼约郡市中心，在这住会方便一些。”

“确实如此，不过，即便是朋友，我也太打扰你了。”林时转头微笑，客气又疏离。

电影情节还在继续，争吵中的男女主对白一句接着一句。艾维斯看了她一会儿，很快恢复如常：“让司机接送你吧。”

“不用，谢谢。”林时直接明了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她的语气很少如此生硬，艾维斯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怀疑林时还是听到了他和玛丽的谈论，却没有证据。

艾维斯蹙眉，眼睛看着幕布，心思早已不在电影上。

如果真的听到了……她肯定会生气，就像所有前女友一样，被冷落后的发泄方式就是让他也不开心。

想到这里，艾维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就算听到了又如何，她又有什么资格和底气把他的心情也搅得一团糟乱？

气氛降到冰点，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放映还没结束，艾维斯就因事回了自己房间。

林时一直看到结尾，女主白发苍苍地坐在摇椅上，膝边儿孙环绕，月色如旧，她回想起自己勇敢逃离家族的那一天晚上，给孩子们讲了这个故事。

次日一早林时在所有人起床前离开了，艾维斯在餐桌上只看见了玛丽。

玛丽问起林时，艾维斯淡淡地说：“回学校了。”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玛丽一时也无法分别他的话是否真心。

她这位堂弟的心事一向不好猜，所以她才会在看出他对林时有意时特别关注些。

想起昨天的对话和现在他冷淡的模样，玛丽觉得艾维斯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在乎林时。

就像他那些突然开始、冷淡结束的感情一样。

或许他还没开窍吧。

——

不幸之中的万幸，论文的云存档保存至了最新版本，没有让她几天的努力付诸东流。

费米亚的笔记本价值不菲，性能优良，反正比她那台是好多了，用着很顺手。回宿舍当天林时修改完毕，把定稿论文发给了奥米迪亚教授。

赛语专业的学生也迎来了痛苦的期末考试周，不光大图书馆，就连留学生宿舍附近的小图书馆也被占满。林时认为有早起排队的功夫还不如多学点，再说带着别人的电脑到处跑总是不安全，便放弃了外出，在宿舍学习。

她很快适应了爱斯偶尔发出的抱怨和吃薯片的声音，又恢复到从前规律的学习生活。

语法、写作技巧、阅读等等课程的考试一场接着一场，同学们面无人色，不过随着课程逐渐结束，到最后一门考试前，大家对寒假的期待多过了紧张，

考试中，距离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便有人提前交卷，他脚步轻快地跑出教室，走廊中回荡着他兴奋的喊叫，让大家更加躁动不安。陆陆续续有人紧随其后交卷，林时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放下笔。

校园里尽是解放天性的同学，干什么的都有，林时对他们分享食物的举动非常感兴趣，兜了不少好吃的。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谈论的话题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校园舞会。

好像每个人都在忙着邀请舞伴打扮自己，借这个机会表白的人数不胜数。

比完本学期最后一场比赛，篮球队的成员们也专心学习应付考试，下次训练要等到下学期开学。

林时和阿利约了个时间去经理办公室统计本学期的财务情况，虽然只是校园篮球队，但支出数额却很可观，难以想象职业球队会多么夸张。

相比上学期频繁更换经理人选，稳定的人员自然更有利于管理和后勤保障。两人去向教练汇报，霍林沃斯教练对她们整个学期的工作给予了认可。

他准备了礼物，给两人的一样，都是颇有名气的品牌钢笔。

阿利问起小说的反响情况，林时给她翻译了几条评论，她很开心，也有些感叹：“在本国不受欢迎，却在你们国家反响不错。”

“条条大路通罗马，说不定以后还会先在江国出版呢？”

这是阿利想都不敢想的。

但梦想总是要有的，怀着对美好未来的希冀，两人走出篮球馆，林时还没注意到异常，阿利先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才看见靠在墙上的罗伊，他看到她们很快收起了手机。

自圣灵宫被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早早等守在这里，但罗伊依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瞥了阿利一眼，后者慌忙借口有事自觉离开了。

用笑容打了个招呼，林时掉头就走，罗伊几步追上：“校园舞会你……”

“对了，”林时打断道，“我受邀去圣灵宫做客十天都没见到过你，你很少回去吧？”

只一句就让罗伊停下了脚步，林时又向他笑了笑，独自远去。

她回绝了意实翻译公司的实习邀请，把目光放到中小公司身上，在舞会当天收到了一家离斯考特很近的广告公司的实习机会。

林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爱斯问：“你找到舞伴了？”

“没有。”要不是她提醒，林时差点忘了校园舞会就在今晚。

爱斯见她频频看手机，呵呵笑着：“你在等谁的邀请？”

“不……”她并不是在等待谁人的搭讪，只是……今天是她的生日。

聊天记录页面，置顶的妈妈一栏没有弹出新消息，她看了许久，终于心情低落地收起手机，和爱斯一起出门去参加舞会，希望借置身人群中的喧闹驱赶内心的孤独。

来的人着实不少，礼堂人挤人，踮起脚只能看见数不清的脑袋。

斯考特大学的校园舞会组织较为松散，气氛轻松，除了入场时被要求下载了一个投票的小型程序外，几乎没有其他限制。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既有打扮华丽精致的俊男靓女，也有带着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不爱社交人士。

音响中一直在放着不同风格的歌曲，林时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查看手机，和爱斯聊着天吃鸡肉块。

明显是从连锁快餐店批量购买的食物，放冷后吃起来有些腻口。

在此前她根本尝不出，还是在艾维斯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其中区别。

她想找个角落静静待着，一抬头就看见了携着女伴从大门走进来的艾维斯，和不远处被众星拱月的罗伊。

还有无法让人忽视的，像金色灿阳般耀眼的西安娜，她穿着一身粉色小礼裙，美得如同降临人间的天使。

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空气粘稠地像要滴落在身上，林时心底的烦郁隐隐躁动，她说自己不舒服跑出了礼堂。

晚上八点，林时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期待彻底落空。

刚才下载的小程序弹出通知，提醒票选舞会国王和王后的活动开始了。列表里有到场学生的名字及编号，林时兴趣缺缺地要关闭程序时，页面提醒她收到了两票。

或许是阿利和爱斯的友情票吧，林时打开好友动态，发现林彤彤刚刚放出了一家三口在饭店中的合影，配字：成绩进步的奖励，嘿嘿~老爸老妈我爱你们~

照片上段丽兰被林金鑫揽着，一手搭在女儿肩膀上，笑得不见眼睛。

林时揉了揉不知为何突然酸涩起来的眼睛，发现了不远处梧桐树下伫立着的高大男性身影，灯光照亮他的面庞，是正在看着她微笑的巴顿。

他朝自己挥了挥手，林时想走过去和他说几句话，眼前闪过人影，罗伊不知道何时从众人中脱身，来到了外面。

“我投给了你，你呢？”罗伊目光闪动，一副不问出答案不肯离开的架势。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艾维斯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罗伊，投给谁是她的自由。”

“伪君子。”罗伊反唇相讥。

罗伊的眼睛在喷火，艾维斯的温和气质也起了变化，柔韧却不退让。

“难道……”满心疲惫的林时摆摆手，意图像赶苍蝇一样赶走今晚这两个越看越烦人的家伙，“你们平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