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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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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荠河边有条深巷子,里边有家老字号名唤‘稷荷斋’,据说已经传了百来年,专门做的是水乡点心。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偏了些,每日还是长龙般排着人呢。”

黎棠差不多在每日黄昏的时候来寻他们,跟月余川倒是性情相合,很谈得来,不多日便熟稔了。

月余川咬下一口定胜糕细细品了,较量道:“虽然幼都的定胜糕也不错,但比不上江南正宗的。”

月余川知南知北,各方风俗名事,山川河流,小到深巷字号,歌词曲调,无一不晓,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百事通。

也不是什么正式会见,他们索性不在正堂规规矩矩地谈话,转而在前院摆了张桌。张罗些点心,一碟花生,热两壶酒,月余川和黎棠饮酒,孟往……喝茶。

好不自在。

“说起来,我自小便在幼都长大,竟还没有出门远走过。”黎棠摇头笑了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艳羡,“本来千磨万磨,父亲好不容易允我出门历练,无奈身子弱,惊梦的毛病愈发加重,此事便作罢了。”

“急什么。”月余川往他的酒盏中又斟了一杯,水声哗啦,“你还这么年轻,来日方长,何愁找不到机会?”

分明看上去也没有比黎棠年长多少岁,他说“你还这么年轻”,显得自己十分老成一般。黎棠一时语塞。

来日方长向来是种安慰人的话,想得开的人看来是来日方长,郁结于心的人看来便是无望。黎棠这般的高门世家子,自有他的难处。

月余川心知肚明,也不想胡乱安慰人说什么大道理,更何况人各有苦乐,他也掺和不了什么。

但黎棠命中无红线姻缘,反而有白线一条这事还是要管管。他装模作样地递给孟往一杯酒,孟往睨了一眼,给他推了回去。

他颇有乐趣地端给自己喝,朝黎棠眼下打量几眼,“怎么了,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黑眼圈都重了。你那惊梦的毛病到底怎么一说?”

“……我也不知。”黎棠顿了几息时间才沉吟回他,语气中虽然带着疑惑,却不见多少伤感,谈起此事平平淡淡的,仿佛早已习惯了,“时常梦见一些自己未曾见过的景色,却又觉得真实……”

“单有景色有什么意思,没什么人么?”

被戳中梦中关键,黎棠心中一紧,朝孟往看去,孟往敛眸浅啜了一口茶,仍旧一副淡淡的样子,像是随口一问。他稍一宽下心来,孟往抬眸一个眼神,立马又紧了几分。

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

一想到孟往本就是通命理的,说不定真就看透了,他酌了一口才叹息:“确是有个人的,一直弹一首曲子,无论如何又无法靠近,稍近一点便会从梦中惊醒。”

“你怎么没戴会厌给你的那个黑曜葫芦?不想治你那惊梦的毛病?”孟往句句戳人,没什么情绪,却因着骨子里的寂落感,露了几分慑人,“戴好,因果太重,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因果太重,难道这跟前世有关么?”黎棠抓住只言片语,睁大了眼看他,错开了孟往的重点,全然没有意识到孟往是在警告他戴好那个保护他的葫芦佩。

他似乎并非是一无所知,此前去错觉寺拜访会厌,会厌应该跟他有过一番解释,这个僧人的确有几分本事。但乍一听见自己沾了前世因果,不论是谁都会狐疑,因此他现在更像是在求证,在确认这回事。

“你梦中所见皆为前世,那个人便是前世羁绊所在。那个人,不希望你忘记前世,故而用这种手段缠住了你,入你魂梦,唤起你的记忆。”孟往微挑了眉,将茶盏搁在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我从道家来,颇通些幽冥之事,故而警醒你一句。没有人可以违逆孟婆的意思,不管是不是你愿意的,带了前世记忆便是对孟婆的不敬,你更该谨慎一点,而不是这般随意。”

又是这样,这些愚蠢的人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记得最好,心心念念地要留住记忆。黎棠显然喝过了孟婆汤,可他的梦中人偏偏要来入梦,来缠他,要用梦境给他重造前生场景,愚不可及。

沾了前生因果便容易染上鬼怪,这些人怎么就不懂!

归觅……

那个至死都在为他奔走的人族小将,便是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没喝那一碗孟婆汤,沾了前生因果,才不幸招了厉鬼,落得如此。

他自己也曾那么愚蠢,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灵魂赌约的代价,亲自品尝了这种……血的味道。

他点滴的心绪变化都足以牵动身边人的心神,也不知孟往想到了什么,突如其来地生起阴郁。月余川从桌下牵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逐笼着的郁色。

也再提醒黎棠一遍:“你上心点,那个葫芦佩既然有效,便好好戴着,别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黎棠怔忪片刻,像做错了事后被一个长辈训斥,再被另一个长辈好言相劝的孩子,最后只得无言以对地点头认错。

月余川摩挲着孟往细腻的手背,虽然是在桌下,毕竟没有刻意掩饰,黎棠哪能毫无察觉。撇开了眼,不自在地盯着桌上的点心看,咳了一声,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很久?其实也没有很久。”月余川笑了笑,颇有兴趣地盯了一眼那个窘迫的少年书生,“一年的样子,去年开春的时候遇见的。”

“可你们,看起来像相识多年了一般。”黎棠对这个回答惊诧不已,“原来才一年,想来的确是性情相合,才能有这般的感觉,难道是游历之时遇见的?家中长辈可知?往后有……”

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连忙闭嘴正襟危坐,君子皎如月,一笑温雅,极力掩饰自己的兴趣。

可爱得紧。

回忆旧事也是一种乐趣,不妨跟他多提一些,月余川托腮笑意盈盈往一边看孟往,却跟黎棠说:“你孟哥哥可凶了,对我也是心狠手辣,从不手软。若不是我福大命大,可没有今天。”

他们的确是从敌对中走来,尤其是在天陲野的时候,是实打实的阴谋阳谋,尔虞我诈。

他从小碟中拈起一块杏仁酥,送到孟往嘴边,毫不避着有人,瞥了黎棠一眼,敛着声音故意道:“可是你孟哥哥才十九,尚未及冠,还没到成婚的年龄。”

“我已经二十一了,还得等人长大。”说着将目光从黎棠移向孟往,谑笑他,“叫哥哥。”

逮了个机会,他在报复孟往自称前辈一事。

孟往刚想咬住那块杏仁酥,闻言一个火气,抱着手臂偏头不再理人。月余川见好就收,轻轻摇他一口一个祖宗去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点心送进了人家嘴里。

黎棠再次不自在地笑了笑,以净手为借口远离了他二人。

……

夕阳西下,花园的围檐上缀着一点悬日,半斜的金光拉下围檐阴翳,半昏半暖。黎棠心里不静,往花园中随处逛着。

孟往的警告犹在耳边,若真是命中有异,躲也躲不得,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那个护身的葫芦佩……不管怎么看都应该仔细戴着的。

心中隐秘的回音却说……你不想。

春闱迫近,但不论他是否金榜题名,都早已注定了结局,外人艳羡不已的世家出身成了一种绕不开的诅咒。

泼天的权势富贵,是另一种失去;家族门楣,是别样的囹圄。

真不明白,心中杂乱无章,他一脚踢开青石路上的一粒石子,石子受了力,噌地没入花丛之中。

夕阳宣告着一日光阴的落幕,像他一样垂垂老矣。

时间差不到了,他该回去了,抬头从另一路绕了过去。花荫间的石桌半掩上阴影,明暗交织的影线在这里汇聚,桌上伏了一只翠鸟,啾啾一上一下啄着一片树叶。

石桌上立着一块木牌,他走过去俯身仔细看,是一块牌位。金砂肃然,闪着浅淡的光,楷书挺拔遒劲,上面字数不多,好像不太符合正常的立牌规矩。

这块牌位只有两点信息,简洁得过分。正中写了亡人,左下侧添了一列小字,写清了立牌人,赫然是——

孟往之灵位,

月余川奉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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