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沈珂已经醉了七八分，温从云开车将人送回家，又开车带方衍一起回去。

之前有沈珂在车里，还不觉得有什么，当车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坐在温总副驾驶座上的方衍就有点不自在了。

说点什么吧，能说什么呢？不说点什么吧，还真拿人堂堂温总当司机啦。方衍单手扶着下巴，其实挺想来一根的，但还是忍住了。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温从云先开了口，“何钦言上手你们家的事务了吗？”

方衍微微怔住，温从云似乎常在他面前提及何钦言此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宿敌的命运？

“本周五就去，先亮个相，也给下面的人一个周末的消化时间。”

这是方凯旋在前一晚的电话里给方衍说的，最近，爷孙两人的互动越发频繁，方凯旋喜欢找自己的孙子商量大小事，尽管很多事他已经做了决定，也还是会听听方衍的想法。

这是好事，方衍心想，原剧本里，就是因为爷孙俩的交流太少，以至于方少都没能见到方家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其实，在昨晚的电话里，方凯旋还发出了邀请，本周六，方家会准备午宴，届时会邀请一些和方家来往多年的老朋友出席，重头戏还是借机宣布何钦言的加盟。老爷子要方衍带着温从云一起回去，方衍当然已经在电话里替温总推脱一番了。

不过，或许可以试探一下，毕竟温从云去的话，梁开蕴会收敛点，方衍如是想着，尽管他不谙商道，但也能猜到，周六的午宴，不会全是笑语盈盈。

“你们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毕竟刚刚吞并了青禾。”

温从云扭头看了一眼方衍，“别用吞并这种词，难听。”

“哦，整合，行了吧？”

“嗯，《庭院深深》之后，今年计划内的，还有两部电影，两部网剧，一档综艺秀，海外的项目也在找合作方。”

“......”

心很大啊，不过，温氏不差钱，方衍猜，这里面的部分项目应该都是试水的，赚不赚钱都无所谓，毕竟，温氏的老牌业务也都没有放下，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进账。

既然温总这么忙，那就算了吧！

到家了，温从云把车子停在了北栋的门口，吴妈下来接人，闻到酒味，多问了一句。

“那我去熬点醒酒汤，温先生也一起上来喝一碗？”

方衍如实说道，“他没喝酒，就我喝了。”然后，他清晰地看见吴妈脸上一闪而过的恨铁不成钢。

温从云只等方衍关好车门，一脚油门就离开了原地。

*

周六这天，方衍吃过早饭，早早回到了方家。

虽然方家下人人手充足，但他也想尽力做些自己能做的准备工作。

过了十一点，陆续有人来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见了方凯旋，叔叔伯伯地叫着。

宴会就在方家的园子里，准备的有酒水和餐点。这样的宴会，不方便带家属，聊起来的话题，左右不过是些生意经。

方衍和方徊兄妹俩乖巧地站在方凯旋的轮椅后，听着老爷子和众人笑谈。

梁开蕴还没到场，以往的这种场合，他都是从头到尾撑门面的，今天可想而知，心里的不畅快到了极点。

梁开莉今天则是两头为难，索性当好主妇就行，把主场留给了老爷子。

十二点的时候，何钦言准时到了。

方衍代替爷爷前去迎接，两人简单握手，寒暄几句。

何钦言最先接触温家的时候，对这个外界传言的温家嫌妻并没关注过，但是他现在也不得不抛开温家，重新来审视这个方家的大少爷了。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次数也不多，但是他挑不出这人的毛病来。

“何少，虽然路远偏僻，但以后这个地方，你要常来才好。”方衍玩笑般说着。

“那是自然。”

方衍将人带到方凯旋跟前，这也是方凯旋和何钦言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在电话里交谈的。

方凯旋伸出一只手，“何少，欢迎啊！”

何钦言微微躬身，双手握住了方凯旋的手，“感谢老爷子的盛情相邀，钦言必当竭尽全力。”

方凯旋大笑两声，又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何钦言的手背，这才放开。

何钦言直起身，撞见了方凯旋身后站着的女孩子，伸出一只手问好，“方小姐，你好！”

方徊忙从年轻男人的脸上挪开眼睛，垂下双目轻轻握了握那只张开的大手，“你好。”

问完方家人之后，何钦言转向四周，对认识的人客气地招呼着，对不认识的人也会颔首微笑，接受着众人场面上的恭维。

家道中落，固然可悲，但在商海里浮沉的越久，就越知道，有时候人的运势和劫数也就一念之间，所以，谁也别笑话谁。

有人提及了青禾，何钦言兴致不高，附和几句，也不多做评价，看来是真的已经放下自己青禾少东家的身份了。

不管私下如何议论，但至少表面上，何钦言的谦虚态度得到了在场人士的一致认可。午宴的前半场进行得井井有条，直到梁开蕴的姗姗来迟。

梁开蕴一到，梁开莉也现身了，毕竟是女主人，心里再不爽还是得笑着，尽管那张笑脸是肉眼可见的勉强。

何钦言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率先招呼人，“方太太，梁总。”

梁开莉应了一声，“何少。”

梁开蕴也开了口，“姐，不能再叫何少了，得叫何总。”

何钦言却说，“叫钦言是最好的，初来乍到，以后少不了麻烦两位的时候。”

“这话说得，要麻烦也是麻烦老爷子，我们敢在何总面前说什么？”梁开蕴应该是在方家跋扈惯了，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坏心情。

一时间，没人说话，方凯旋知道，现在还不是当众给梁开蕴脸色的时机，也只好按下没发作。

梁开蕴见没人应声，更嚣张几分，“何总是见惯大场面的，方家家业小，可别用劲大了。”

站在一旁的方衍皱了皱眉，这话说得，损人又不利己，当下开口替方何两家挽尊，“舅舅，人无高低，事无大小，何少敢来，是他舍得，也是我方家值得。”

何钦言看了方衍一眼，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自认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所以，少说废话，是他历来奉行的人生信条之一。

梁开蕴也意识到了自己那句话不太合适，但他却不爽，是方衍站出来圆场的。上次温氏的晚宴上，这小子让他当众吃瘪，虽然最后温从云出面解了方家的困局，但他自认为，没有方衍那一杯酒，哪里犯得着去求温氏。

他笃定今天温从云不会来，决定在人前给这小子长长记性，“小衍，一个人回来的吗？”

方衍知道梁开蕴是讽刺自己不得温从云的心，但他无所谓，“我回自己家，还要带保镖？”

“还是随身把保镖带着，免得想撒泼的时候，没人撑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外面，这是法治社会，在我方家，有老爷子在，稳当的很。”

梁开蕴口头没讨到好处，更心急，在以往，都不用他亲自开口，已经会有人替他出口教训了，但他看了一圈四周，除了姐姐梁开莉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让他少说点，其他人都在看戏，看他的好戏。

他盯着方衍，再次口出不逊，“方家稳不稳当，还轮不到你说话，你是嫁出去的，你做好温家的金丝雀，少给方家惹麻烦就很好了。”

这话梁开莉都听不下去了，人人都知道后妈难做，太太团里不少都在谣传，她是为了让亲生女儿独占家产，才把继子嫁出去的，这话不是变相落人口实吗，“开蕴，你少说点！”

话音刚落，一道冷冰冰的男声响了起来，“他又给方家惹什么麻烦了，我能解决吗？”

众人回头看去，温从云悠闲地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助理，看起来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赶来的。

方衍随即明白，他望向方凯旋，看见老人冲他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老爷子自己开口请人来的。

既然温从云给足了他面子，他也得投桃报李，忙迎了上去，“忙完了。”

温从云配合地回应着，“嗯，没来晚吧。”

“刚刚好。”

两人并肩走进了方凯旋面前，温从云微微躬身，叫了声“老爷子”，方衍心想，要是他叫一声“爷爷”，那这戏也做得太过了些，自己反而不知道怎么配合了。

方凯旋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慈爱的目光在温从云和方衍的脸上几经流转，并再一次笃定，他给他宝贝孙子找的人是不会错的。

温从云再跟方家的人依次打完招呼后，第一个看向的是何钦言。

“何少，恭喜。”

“温总，多谢。”

好简洁的对话，但压迫感十足。

两人两两相望，气流都无声冻结了，方衍甚至觉得，温从云今天就是为了此人才来方家的。

另一边，在场的其他人开始主动和温从云打招呼，温从云也都一一应对。

“温总，今后需要广告宣传合作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觉世。”

“有机会的话，可以详谈。”

“温总，听说温氏有意打造一个影视城，我们策马做创意设计很久了，也可以考虑一下。”

“有这个想法，应该是三年内的计划了，有机会的话，会请教的。”

......

方衍暗自吐槽，不愧是男一号，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主场，好像他才是午宴的主人一样，再看看刚才还嘴炮乱轰的梁开蕴，此时也晾在一边，偃旗息鼓了。

梁开莉则受宠若惊，要知道，这是温家二少第二次来方家，第一次是一年前，他和方衍刚结婚后的回门宴，那一次，温二少的脸色可没有今天这么随和。

弟弟被呛虽然也不好，但此时的梁开莉还是时刻谨记自己方家女主人的身份的，能通过方衍给方家找到个结实的靠山，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边。

她等温从云和众人寒暄完，才笑着出声询问，“从云，是不是刚忙完，还没吃午饭呢？”

方衍在一旁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后妈的亲昵温柔比温总的亲妈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他见温从云在看他，什么意思，真是没吃饭就赶来了啊？

方衍试探着问，“那先去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