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分好区，两两站定。要说程赟锦和顾明川的单打，说所向披靡也不为过。然而，他们的双打……简直不忍直视！跑位、配合完全没有，为了接一个高压球，俩人居然能差点撞到一起。打到最后，他俩都不敢跑位了，都等着球往自己半区飞来才敢打。余哲和叶寻逮住机会，越打越勇，直落三局。要不是程赟锦和顾明川的发球还在线，他俩很有可能就送蛋了。

余哲和叶寻乐得都抱一起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简直逆天了。程赟锦不会是为了让咱哥俩儿吃上锅包肉，故意放水的吧？“真兄弟，够意思~~~”

与余哲他俩的情绪外露不同，顾明川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输球并不怎么在意。

程赟锦显然还没回过神儿来，顾明川走到他跟前，小声说：“抱歉，我刚才……”

“没有，是我……”，程赟锦猛地一回头，看见顾明川不在面无表情，而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站在他的后面。这和顾明川人前高冷的形象，以及他高大的外形都很不搭。

“小兔崽子！你们俩给我过来！”，老许扯着嗓子，大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在那跟喷火似的。顾明川仿佛看到老许估计怀里揣着十几公斤炸药，一点就着。

“给你俩留个课后作业，今天训练结束后，你俩一个人蒙上眼睛，另一个人牵着他往前走，轮着走到红泥点雪”

“从明个儿起你俩上学、放学都这么走，一直到全运会结束~”

“小样儿的，治不了你们了呢！”

“教练~教练，我俩的锅包肉~~~”余哲火上浇油，追着老许非得要吃肉。

“都算在那两个小兔崽子身上！”说完，老许头也不回地往教练办公室走。不行！得赶紧吃片降压药。

老许这打脸的节奏……

程赟锦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慢吞吞地拉伸。他心想老许这眼神，也太不计了。还让他和顾明川配对，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老许就得主动给他调新搭档……

顾明川麻利地收拾完球包，从侧袋里掏出一个吸汗带，主动地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伸出一只手臂，朝向程赟锦。程赟锦心说，这哥们儿的画风不是该酷飒拽吗！怎么这么积极主动？

看见人家那样儿，程赟锦也不好意思不配合，不然像是公然要和老许对着干似的，也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他只好上前一步，握住顾明川的手腕。

“前面有五六个台阶，小心脚下”，程赟锦虽然心里别扭，但还是貌似尽职尽责地发号施令。

“我说橙哥，到低是五个还是六个呀？”余哲笑嘻嘻的凑热闹。

此时的顾明川，像是屏蔽了余哲他们的调侃。他只觉得被程赟锦握住的手腕，好像被轻轻地灼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直痒痒。他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在往手腕上涌，不免有种冲动，想直接上手握住程赟锦的手，攥住，不撒手。但顾明川硬生生地忍住了，他的脸上仍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心想只有忍住了，他才能每天都和程赟锦一起走……

程赟锦上哪去知道顾明川的这些想法？他显然并不想按老许说的天天都这么一起走。现下，他只想着赶紧到红泥点雪，结束这窘迫、聒噪、浑身酸疼、莫名其妙的一天。

俩人走过了二三十米的直道，程赟锦继续溜着号，自顾自地往前走，忘了顾明川还需要他的指挥。他下了一阶步道板，想拉着顾明川直接奔马路对面。顾明川不知道有台阶，还按走平地的步子和力度落脚，脚掌抬起来被悬空，着地的一瞬，脚底使劲绊了一下，顿时感到跟腱一阵刺痛。

“哎呀！”顾明川大叫了一声。

-糟了！程赟锦反应过来，马上握紧顾明川的整个胳膊。

“有没有崴到脚，我溜号了，抱歉抱歉！”程赟锦边说边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按了按顾明川的脚踝。

顾明川被摸的一激灵，他扯下吸汗带，慢慢地动了动脚腕。能动，就是疼，应该没啥大事儿。刚才那一下，他主要是被吓了一跳，才叫那么撕心裂肺。人在五官只剩四官时，各种感受无形中被放大。顾明川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下，要不要借此机会吓唬程赟锦一下？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黏住他呢！这样不行，也显得自己太弱鸡了吧。于是顾明川说：

“没事儿，有点疼。回去擦点药就好了”，他原本想伸手把程赟锦拉起来，手悬在半空、程赟锦的头发上方，停住了。

他看着程赟锦蹲着的样子，这姿势……难免让人想跑偏了。顾明川轻咳一声，“你先站起来吧，我的脚应该没事儿。”

程赟锦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说：“还能走路吗？”

顾明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看来没什么大事儿。

“要不换我蒙上眼睛吧？”

程赟锦很乖的接过顾明川手里的吸汗带，主动地罩在自己眼睛上。顾明川顺势抓住了程赟锦的左手臂，把他护在人行道的内侧。顾明川的提示明显走心很多，哪里需要转弯，哪里需要上台阶，甚至需要走几步都提示的很到位。程赟锦这几百米走得稳稳当当。

顾明川一边尽心尽力的给程赟锦导航，一边偷偷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程赟锦。程赟锦的这张脸是真的很吸引人，没有具有冲击力的雄性的硬朗，也绝对不娘。这张脸很有辨识度，是跨越性别的那种好看，眼睛被蒙上后，显得有那么点楚楚可怜，勾得旁人不免想冲上来保护他。

此时的梧桐雨巷沉浸在微妙的暮色之中，玫瑰色的晚霞从天际蔓延开来，挂在连绵起伏的远山头顶。此时的空气是清澈怡人的，一阵微风拂过，粉红色的花瓣随风缓缓飘落。

顾明川一只手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朝着唯美的夕阳，对着程赟锦白净的脸庞，偷偷地抓拍了好几张。他快速的偷瞄了一眼照片，满意的把手机赛会了裤兜。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程赟锦和顾明川终于到了红泥点雪。顾明川还不舍得松开手，直到程赟锦摘下吸汗带，递到他手里，顾明川才故作轻松地把手拿开了。程赟锦走得后背都湿透了，他快步跑进红泥点雪，和外公打了个招呼，顾明川以为他着急进去换衣服，也踱着步子跟着进了大厅。只见，程赟锦径直走向休息室，不一会儿拿回来了一个小医药箱。

“过来我帮你涂点药”，程赟锦担心顾明川在路上那一下扭到了脚，还不好意思和自己说，他刚刚摘下眼罩，看到顾明川上红泥点雪门前那几节台阶时，还是有点不利索的。网球运动员的脚踝可是十分金贵的，一旦扭伤，就得请假等着慢慢恢复，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何况还有个全运会在等着他们呢！虽然和顾明川并没多熟，但程赟锦天性善良，他还是不希望顾明川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而受伤。

顾明川呆呆地望着程赟锦拿出的药剂，眼神很复杂。从小到大，他受过的大伤小伤无数，还没有谁主动关心他，为他涂过药呢！生活教给顾明川的生存法则向来是自生自灭、自给自足。

顾明川顺从地褪下网球袜，露出一节略白一点的脚踝。

-他这腿怎么跟奥利奥似的？！程赟锦心里觉得好笑，看来是自己想吃奥利奥了。他轻轻地涂上跌打喷雾，来回的揉了几下，让药剂渗透进去。

李爷爷凑到跟前儿来，“这是扭到脚了？严重不？用不用去旁边的骨伤科看一下”

“不严重的，李爷爷。没什么事儿，橙橙帮我涂药是以防万一”，顾明川很自然地说着。

“橙橙？”程赟锦瞪大了眼睛，感觉被什么击了一下，感觉浑身不对劲儿。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个跌打药很好用的，一会儿你带身上一瓶，间隔几个小时就喷一次”，李爷爷从小药箱里又拿出一瓶没开封的喷剂。这个小药箱是李爷爷专门为程赟锦准备的，当运动员的，小伤小痛的在所难免。

老实讲，顾明川很久没有感受过类似家人般的温暖了，虽然李爷爷和程赟锦的小家，似乎也并不是标准的、传统意义上的家。但李爷爷是这个城市第一个温暖他的人，而顾明川自己知道，程赟锦是他选择和留在这里的寄托及奢望。短短的几天，顾明川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身上时常涌动着莫可名状的暖流，尤其是对着程赟锦。他觉得自己冷冰冰的双手，连带着冷漠已久的心脏，都像是断了电源的冰箱，开始慢慢地融化了……

程赟锦给顾明川涂了两次药，让他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李爷爷说：“大川啊，如果今晚不想回网院住，可以留在这住一晚，省得来回走路扭到脚。”李爷爷一指红泥点雪里侧的休息室，“那里挺宽敞的，床很大”。

顾明川明显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东西卡住了，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能朝着李爷爷不停地点头。李爷爷拍拍他的肩膀，让程赟锦给顾明川找出一套备用的T恤短裤，虽不是速干的，但是新的。

今天李爷爷没让顾明川干活儿，红泥点雪早早地打了烊。程赟锦和姥爷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明天是本周训练的最后一天，让人不由得小兴奋。到了晚上，程赟锦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一扫一整天的不快。

上床，睡觉。

第二天大清早，程赟锦比每天早起了一刻钟。最近李爷爷总是感觉浑身没劲儿，红泥点雪开门晚，老头儿也不必起得那么早，于是程赟锦主动包下了做早饭的任务。

他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一会儿他要去红泥点雪找顾明川，尽管还是不情愿，但程赟锦不打算在老许刚发号施令就顶风作案，他寻思着先装装样子。何况，昨天还把顾明川的脚给弄伤了，今天就把人扔在一边，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以后都是队友……

-需不需要给那家伙带份早餐，以表歉意？程赟锦想。都是队友，带份早餐，应该没什么的吧？之前也偶尔给余哲、叶寻他们带外公做的甜点、甜汤呢！于是，程赟锦打算给顾明川带一份牛奶燕麦、一份煎蛋、一个鸡胸肉三明治。与余哲他们待遇不同的是，这些都是程赟锦独家秘方，亲手做的。程赟锦收拾利索，给外公准备的早餐放在保温箱里，就往红泥点雪走。

作者有话要说：余光是你，余生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