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问题之后，是卡面之上青蓝色彩中几近要将人吸入溺毙的灿金旋涡。

夏寻口中的那个冒着焰火的伤口，于他而言，实在有些太过熟悉。

他盯着看桌面的灿金色流沙，脑内不受控制的闪现出数个片段。

那些盘根的错节，遮掩的隐蔽，模糊的身影，障目的视线，嘈乱的杂音……其中的其中，所有的所有，一闪而过却格外让人在意的，是道道火纹晃过的烫眼。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抛开一切的道德不论，他在研修室所做的，也不过只是提炼分析紫凌草之中的各成分含量这种没什么技术可言的工作，在间或几次的恢复本职中偶尔为一个病人做些看诊，但在这之外，不管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他似乎也做了几次助虐的帮凶，哪怕这并非是其本意。

“夏寻，你曾经见过的那个人，是我的病人。”

低沉的干涩嗓音粘连起往日的回忆，过去曾被他忽视所不在意的一切在此刻的现下都变得如此清晰。

会从身体裂痕处冒出焰火的存在，他在研修室内待了那么久，不过也只见了那一个而已。

早就察觉到药草交易流向不对劲的他找了借口潜入其中，不于多听，不于多问，在研修室内，明面之上他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以此来遮掩他私下里的“不轨”图谋。

但他也不会错过摆在明面之上的显目疑点。

“紫凌草是一种很常见无害的药草，几乎没什么用处，也正是因为它的无用，所以一般人也不会特意去防范它。所以在察觉到上面在大批量收购紫凌草，连问了几个暗线都问不出什么消息之后，我就自己报名参加了研修室的招聘选拔。”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轻声咳了一声调整好嗓子状态，这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开口。

“虽然他们交给我的工作不过是一些记录紫凌草形态，提纯其中的某个成分，进行表型多样性分析，探究不同条件下紫凌草的生态适应等等一系列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但误打误撞，某次我去拿材料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同样在此潜伏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他的病症就初见端倪，在确定彼此目的暂且一致之后，他就将自己探听到的情报告诉我以做暂且诊治的交换。

“和我不一样，他不修丹，也不习药，他能混入的只有‘试药人’这一个身份。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只是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皮肤上不过也才刚刚冒出火痕，如果他能及时退出，经过调理，也能恢复正常。

“只是那些人没有给他留退路，他也不想要后退，他想趁着机会探听出更多的情报，哪怕自己会因此而丧命。”

说到这里，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底滋生出的莫名情绪。

所以说，他就从没有这么崇高宏大的理想，平生所求也不过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而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把他人的性命、世道的公正放在自己安危之前的傻瓜呢。

“‘引梦归’是妖界最为强大的妖怪，虽然没有形体，但它也不是只能在妖界生存，只不过为了各界的安危，一直不允许其出境而已。因为它一旦离开离开妖界，为了自身的生存，它会不断的增殖寻找宿主寄生，并分泌未知物质直至将所处的空间环境变作适合自己生存的地界。”

“据他所说，仙界上层里早就有人走私了一批‘引梦归’，也正因此才大笔注资了研修室，专门用来寻找能帮助‘引梦归’寄生的材料，在经过长达百年的试验之后，他们终于发现，那种普普通通的紫凌草恰是最佳的辅助材料。”

他双手虚虚合拢住茶杯，十指摩挲在冰凉的杯壁上。

室内的温度有些太高了，融化挂落杯壁的水珠与手掌渗出的湿意所纠缠，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愤怒融化了冰晶，还是旁人那因无法普度众生苦难所流的泪水滚落在他的掌心。

但那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滚烫。

“我答应帮他收集紫凌草，不让过多的数量流入研修室，我们约好了下次的看诊期再见的……”

未语的沉默消失在心知的肚明，心照不宣的余白是无法诉尽的言语。

在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之后的坦言中，他抬眼对上夏寻的眼睛。

“你说他直至死亡仍在呼唤渴求着紫凌草？他尽责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