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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玄霜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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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嵩里清光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稳稳站在案台边,慢条斯理地处理一条河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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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双生茧的手,不是自己的;这具矮瘦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他无法操纵这双虽苍老却仍运刀灵活的手,也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虽健朗却难掩疲惫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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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里清光大约猜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应该是被扯入了秘境——属于‘温阶’异物擂钵的万古千秋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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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台上,疏密有致的摆放着各式厨具,干净的陶盆,装米的陶碗,盛水的木盆,堆满茱萸的竹筐,躺着鼓气河鲀的砧板,还有两只石制擂钵,大小形状皆一模一样,一只在陶盆旁,一只就在‘自己’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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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擂钵,全无被用过的痕迹,显然是刚买来的新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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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束缚在‘他’体内,无法动弹的嵩里清光已然明白,自己将于此见证——二者之一,究竟是如何浸染上那股无法祛除、深渗钵体的辣味,又是如何成为‘温阶’异物之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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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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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下两下剁去了河鲀的划水、尾鳍和背鳍,扔进案台下的竹篓。

利落地挖出鱼目,丢入擂钵旁的陶盆,接着刨开鱼腹,取出内脏分离,将鱼籽、鱼肝等丢入陶盆,将胃肠胆扔进竹篓。

剁开头,取出脑,挖去鳃,切掉肺,划破鱼脊上的血管,切开鱼尾,‘他’提着河鲀开始放血,一滴滴腥血落入擂钵,不多,恰能涂红钵底。

片去红肉,撕下鱼皮,并头、鳃、肺一起,丢进陶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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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舀了少许清水,倒入擂钵,用擂槌搅匀鱼血,随即,一手扶钵体,一手握擂槌,沾着血水,反复摩擦起石钵内壁。

血水很快浑浊,‘他’又大力磨了数十圈后,才将黑褐的脏污血水倒进脚边陶盆。

‘他’从陶盆里捞出一小团内脏,放入擂钵捣磨,擂槌研了十来下,那黄的肝、红的脾便被搅成了肉酱,又数十圈后,肉酱变作了深褐色。

将肉酱倒进脚边陶盆,‘他’再次抓出一小团内脏研磨,不多时,那粉的肉、白的脑,也被磨成了暗红的浆。

如此反复数次,直至陶盆中内脏诸物皆被磨成酱汁,‘他’才罢手。

擂钵内壁已涂满了血肉酱汁,‘他’蹲下身,将擂钵、擂槌齐齐放入脚边陶盆,浸入血肉酱汁之中,然后压上了木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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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干净砧板、厨刀、陶盆,清洗了双手,开始为另一只擂钵开钵。

舀清水入钵,用擂槌摩擦内壁,换水,如是再三;倒水换米,舂米成粉,换米,如是再三,至米粉无异色。

最后,‘他’倒出米粉,取了几颗新鲜茱萸,捣成浆汁,涂满内壁,静置于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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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正是河鲀肥美时,亦是茱萸果实成熟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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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旬时日,为炮制两只擂钵,‘他’处理了十二条河鲀,用尽了满树茱萸果实。

如今,总算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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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只,二十天来,受毒血酱汁浸染,已是只毒钵,不过,每浸泡一次毒汁,‘他’都会清洗钵槌,并研磨姜、蒜、花椒、茱萸等作料去腥除味,是以,毒钵内并无血腥之臭,反隐隐有股奇异香味。

而另一只,每日仅研磨、浸泡茱萸,故透着极其浓郁的茱萸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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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从家乡带来的茱萸种子,如今已长成两丈高的大树,而‘他’,也已两鬓斑白。

半跪在茱萸树下,‘他’双手紧握木板,奋力地刨着泥土,不多时,就刨出个一尺见方的小坑。

‘他’放下木板,将身侧那只装着传家宝的木匣,小心翼翼放进坑里,复捡起木板,开始默默填土。

小土坑被飞快填满,‘他’扬起木板,前后左右一阵拍打,将浮土拍实,随即丢开木板,拍净手上尘土。

‘他’从怀里掏出块十寸来长、三寸来宽的木牌,坚定地插在坑前,一手扶着木牌,一手举起木锤,只三锤,便将木牌稳稳立住。

木牌上,刻着行歪歪扭扭的字——弟娃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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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酒水饭食供在衣冠冢前,呢喃道,“弟娃,吃饱喝好,黄泉路上慢点走,保佑哥哥,这一趟能顺遂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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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巷里,年轻妇人偶遇新迁邻人,满是同情,“阿公自外乡来,不知就里,必是为市侩所欺,才会买了这处凶宅。”

“并无欺瞒,并无欺瞒,市侩与老朽略提过旧事,说是此宅故主不幸蒙难,于家中悬梁,以致宅舍荒废。”‘他’手提菜蔬,摇头道,“不过,老朽已经风烛残年,孤身一人,无所避忌。不碍事,不碍事。”

“老朽落叶归根,只求一安居之所。正所谓‘卜宅先卜邻’,老朽打听过,此地邻舍亲近,乡里和睦,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他’笑了笑,邀请道,“后日午时,老朽略备薄酒,盼左右邻里就寒舍小酌。女娃子,莫要忘记了,来尝尝老朽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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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迁之宴上,‘他’准备了燠肉、蒸鸡、烧鳖、蒸鱼等共计十六道菜,可谓丰盛无比。

附近前来道喜的六户人家,十余老少坐在院里,被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勾得是垂涎欲滴,‘他’倒酒,也不多话,与宾客举杯共饮后,直招呼众人动筷。

杯酒言欢,宾主渐渐熟络,来客有呼‘他’阿公的,有唤‘他’阿叔的,也有几位与‘他’年岁相仿,一序齿,皆得称‘他’一声‘老兄’。

香气扑鼻的菜肴令人食指大动,众人连连下筷之余,纷纷赞叹‘他’的厨艺,“张翁弄饭好吃!有盐有味!喷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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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的眼花耳热,听闻众人称赞,心里着实高兴,忍不住道,“好吃就多吃点!老朽可是凭着这门手艺,在山南侯府做了三十多年的家厨!来来来,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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