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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里清光回身，三、两步上前，拿起铁管打量，“掌柜，此物作价几何？”
柜台后，男子闻言罢手，抬眸一扫，“此乃物界建朝末年的钱凿，距今两百余年，熟铁打制，一钱不值。不过，因积年使用，此物受愿力浸染，若肯耗费精力，便能打出可在地府流通的冥钱——凭此，值两精金。”
嵩里清光翻转铁管，查看刃口，果然是外圆内方的钱纹印，他掂了掂钱凿，不经意问道，“此物……是打制纸钱的模具？”
“正是，物界多有钱凿，似这般受愿力浸染者亦不少，实无甚稀奇。客人倘要同地府阴灵打交道，买回去自是不错。”男子撇撇嘴，“偌大地界，也就地府的阴灵喜用冥钱，尤其是那些即将化聻的老诡，能借钱中那一缕愿力，延长些许阴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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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先生见示。”嵩里清光抬臂一揖，从怀里摸出两枚精金放在台面上，“钱货两讫，买卖无欺。”
“钱货两讫，买卖无欺。”男子随手将精金拨进抽屉，“客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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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古欢斋，嵩里清光跟随萌达，避开人群，拐进东南区十字巷，渐渐行至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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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掌尺有言，可先往东巷、南巷寻找。”嵩里清光看向身侧，在黯淡的小巷里，夜明苔小妖开始散出幽幽荧光，“萌达兄可知，今夜玄霜墟会在哪条巷内开市？”
萌达点点头，拍拍胸脯，他自然知晓——哪里有苔藓，哪里就有他萌达的耳目！他拉拉嵩里清光衣袖，示意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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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东巷，又往前行了数十步，萌达停在了丙一小巷巷口。
借着夜明苔微光，嵩里清光探头望去，只见六尺宽的巷内一片影影绰绰，灯烛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依稀可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然而诡异的是，小巷内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无论是蹲着的、坐着的、走动的、观望的，巷中诸人都不曾漏出丝毫声响，纵然交易，也绝无言语，点头摆手间似自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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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墟内，自成方圆。
灯烛照货，买卖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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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玄霜墟有其特殊的交易规矩，嵩里清光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转身，待要询问萌达其中奥妙，却见完成托付的萌达，已然化作苔毯，蔓上墙垣便要离开。
“萌达兄！”嵩里清光急喊道，赶忙阻拦，那并不宏亮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之中，竟显得震耳欲聋。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几不可闻的奇异嗡嗡震响忽起，嵩里清光隐隐察觉异样，回首看去，只见暗巷之中，灯烛幽幽忽亮忽灭，人影憧憧忽隐忽现，眨眼，小巷便被黑暗吞噬。
嵩里清光微微一怔，随即匆匆进巷查探，果然，丙一小巷内已然空荡荡一片，人货皆杳无踪迹——玄霜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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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里清光立刻想到，恐怕是自己刚才那一声喊，才造成目前的境况。
今夜，玄霜墟是否还会出现？又会在何处出现？他不得而知，幸好，萌达随叫随至，有求必应，听到他呼唤，即时便回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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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被惊走的玄霜墟，这是一个请求，萌达点点头，理直气壮收下了第一份饴糖。
告知玄霜墟规矩，又是另一个请求，萌达寻思片刻，问心无愧收下了第二份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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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妖再次踏上行程，转转绕绕，没多久，便到了南巷口。
萌达止步，嵩里清光不由东张西望起来，这一回，他压低了声，“是来南巷了？”
萌达摇摇头，他拉着嵩里清光走到墙垣边，席地坐下，又拍拍地面，示意稍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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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里清光虽不明所以，但萌达不会做无用之事，便也静下心来等待。
未几，巷尾传来一阵辘辘车声，一点悬灯伴着‘咚咚咚’的鼗鼓响，渐渐由远及近——那是一辆满载货物的独轮车。
萌达霍然起身招手，于是那辆堆挂着各式日用杂货、香囊挂饰、玩具漆器的独轮车便停了下来，车后，身穿短褐、脚蹬皂靴的货郎手握车柄，笑着招呼道，“客人所需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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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达眼明手快，从一堆零碎物件里捞出个灰布小囊，他朝货郎摇摇布囊，又指了指嵩里清光，就将小布囊扔回给了货郎。
货郎抬手接住，心领神会道，“郎君可是要趟玄霜墟？如此，这趁墟囊便是必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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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里清光恍然，原来萌达是在等货郎来，好为他讲解玄霜墟诸般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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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墟内无光，趁墟者得自带灯烛。”货郎停稳车，打开布囊，倒出内中之物，将一块棱柱状萤石拿给嵩里清光看，“繁星石虽小，可照货。”
拇指大小的萤石托在货郎掌心，散发出幽蓝荧光，堪堪照亮一尺之间，嵩里清光眉头微皱，只觉荧光太过暗淡，虽能瞧见货物，细微处却是辨不分明，“可有再亮一些的？”
“自是有的，皓月石行灯！”货郎放下手中诸物，弯腰从车旁解下只五寸长的竹筒状铜罐，他双手握住铜竹上下节反向一扭，铜竹下节现出个寸许大的圆孔，一道皎洁的光束立时透过圆孔处晶莹的琉璃片泄出，车上一切，顿时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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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灯，其内皓月石明光烁亮……”货郎边说边旋转铜竹上节，便见下节圆孔被逐步遮掩，光束也随之变窄，“……旋转外层灯罩，可调整其照明范围。”
嵩里清光面现满意之色，货郎见状，心知这桩买卖定了，忙将铜竹行灯递过去，“郎君切记，玄霜墟中，光亮只可照货，万不可照人。”
嵩里清光正低头把玩行灯，闻此，顿生好奇，“缘何如此？”
“那自然是因为……”货郎挑眉道，“……晦冥之地，不见光。”
“玄霜墟，开市不见光，收市不见光，买家不见光、卖家不见光，能见光者，唯交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