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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晚余光锁在一处，她两手撑着床垫，掌心下是微许粗糙的触感，她的动作看不出变化，实则手下在暗暗施力，或重或轻，带出一丝麻麻的痛，让自己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是一场梦。

列车行进得很慢，她希望更缓慢一些，最好是前方永远不要出现新的站点，或是直接让它迷失在一片林海里，消失在这人世间，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

“在听？”他停下手中的笔，跟她对视。

“嗯。”

“德令哈乡区附近的这处山野民宿，我会提前跟那的朋友知会一声。”

以免由于各种因素计划落空而只能待在酒店玩手机，陈述在替她总结出一条备选方案。

晚间，两人早早地去餐车吃了饭，回到位子上时同车箱的一对小情侣寻过来，邀请他们一起玩卡牌。

摊开在桌面的是张欧洲地图，一堆卡牌和各种颜色的塑料小火车，经典的德式桌游——铁路环游。

“欢迎来到铁路环游，在这里你将回到1900年的欧洲，开始自己的挑战之旅。7天内搭乘火车造访欧洲最多城市的一位便是最终的胜利者。”说话的男生有一种清新少年气质，笑起来会露出颗小小的虎牙。

他简单介绍规则：“游戏是轻策款的，节奏明快，最终通过打出的车票连接各个目的地，计算比拼玩家的综合得分而得出优胜者。”

萧晚先前尝试过类似的版图游戏，加之这款还是入门级别的，因而很快上手，拿到任务牌和资源牌时，就立刻在脑中规划线路。

“二位也是计划从宁城出发，走大环线游遍西北吗？”女生从展示区中拿了张车票牌，笑着问他们。

“是的。”陈述抽取任务牌，跳过。

萧晚没接话，从暗牌中抽出一张，是万能牌，因而又可以继续抽，眼中观察着想要抢夺的线路。

“我们也是，看网上那些人拍到的照片都太美了，实在是心动啊。”那男生道，“也许咱们可以搭个伴，人多才有意思啊。”

悄咪咪地瞥一眼陈述，萧晚心下忍住笑。

对面的小情侣有些不好意思，女孩声音清甜，却恼他：“说不定人家是出来度蜜月的，怎么好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呀。”

一对在闲散地聊天，一对则满心眼都是游戏，结果显而易见。

萧晚跟陈述打出车票后，几条目标线路都撞在了一起，两人互相卡着对方的分，不依不饶。萧晚不想跟他过多纠缠，转向其他获胜方式，利用先前优势建立火车站，借用相邻的行进路线执行秘密任务卡。

两人一个车票分最高，一个成为拥有最长旅行路线的玩家，总分相同，而萧晚完成的任务卡更多，成了最后的赢家。

“还是这么的——”陈述没说出剩下的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挑，送她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萧晚假装没看到，问对面的人：“还玩儿吗？”

“我们都行，现在时间还早。”

萧晚实则有些困了，陪着再玩了几局才回去。

窗外如墨般漆黑，车厢走道里陈述跟在她身后，映在墙面却是两个交叠着的身影。

“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萧晚正想问出口，对方先她一步，所以一时分不清这话究竟是他说的还是自己说的。

“那你怎么不解释？”她没转身去看他，只是幽幽道出。

萧晚觉得叶涵的说法挺对的，他俩就是在这玩极限拉扯。

可她已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萧晚曾醒来过一次，车厢安静，只是偶尔传来其他乘客的脚步声，想起他说过：“困的话就睡，晚点我会叫你。”萧晚安心地又睡过去一回。

再次睁开眼已是晌午，预计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达站点。

她才掀开身上盖着的冲锋衣，陈述带着快餐走来。

萧晚微恼，声音有些软绵绵，柔声问他：“怎么才叫我？”

“不急，现在还早先吃饭。”陈述笑着看她，将勺筷的包装拆了，递过去，“等会儿把宠物检疫证明给我。”

萧晚知道他的意思，却犹豫：“可是——”

他似乎明白她所有的想法和顾虑，经过一整天的车途，别说是小动物，就算是人也已经一身疲累。

萧晚下车后将猫咪从货舱里带出，她看了很心疼。

小喃倦倦的没有往日一丝活力，要是继续跟着自己再出现各种高反不适应的话她估计后悔也来不及。

萧晚不再迟疑地交给他。

陈述不仅带走了小喃，还有一系列宠物出行的必备物品。

萧晚瞬间觉得身上轻松不少，可心却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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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网约车，萧晚独自到了旅行团安排的酒店。

“你好。”

萧晚拎着箱子进门，就见两张大床上摆满了衣裙：“你好，Iris？”

“Lizzy！”女孩跳下床，两手牵在身后，上身前倾笑靥如花。

旅行团为了方便联络专门建了个的微信群，在分配好酒店房间后，这个小姑娘就主动来加她。

Iris是英专生，实际年龄似乎比萧晚的学生们还小些。小姑娘活泼俏皮，性格很好。

两人还在网上聊天时便约定以英文名互称对方，以此增加旅行的趣味性。

“山川湖泊、戈壁沙漠、草原雪山、公路山丘，长达九天的旅行，带你领略上帝遗落人间的破碎眼泪，纵览西北风光无限，我是Iris......”

小姑娘口齿伶俐，娓娓道来，面对镜头落落大方。一结束，她跳过去保存视频，接着又打开录了一遍英文版的。

“Iris是up主？”

萧晚蹲在地板整理行李，又想起那会儿在陈述面前打开箱子时，所有物品哗啦啦地弹跳出来，当时便是羞涩难当不敢看人，此刻一想到她就觉得好笑。

“才不是呢，我火候还不够。”Iris谦虚解释，“这只是我们学院的暑假实践作业。”

“Iris的语言表现力很好，声音也动听。”萧晚似乎职业病又犯了，“不如多尝试在外人面前展现，无论评价优劣，都值得不断学习和精进。”

“嗯~”Iris撒娇，不住地摇头，“网上千奇百怪的人太多了，我心态没这么好，害怕被批评。”

萧晚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则笑着转移话题：“谈到旅行实践作业，我室友说到我们这届才开始的，Lizzy你们当时有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说来也是缘分，两人还是同个大学的。

萧晚简单回忆了一下，印象中是没有的，笑着向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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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的旅行境况是极不好的。

萧晚原计划要去打卡的自然景点因为疫情限流，在酒店躺了一天后终于预约上，却不想八月初的高原牧区竟下起冰雹来。

她跟Iris人手带件厚外套，不信邪地仍然坚持去，冻得像难民一样不说，恶劣的天气也让湖景黯然失色。

“现实总是很骨感的。”Iris拍的照片不少，每张都加上厚厚的滤镜，各种调色提饱和度都安排上，“看，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很像网图了。”

两人坐在前往下个目的地的旅行大巴上，萧晚苦笑着看她，安慰道：“乐观点，之后几天会有转好的征兆。”

接下来果然就是晴天。

第二个景点是被号称为“天空之境”的茶卡盐湖，旅行团成员掐着时间点，分批次进入。

萧晚按照之前的攻略，在上午九点前便前去，这时光线不那么刺眼，还能拍出清晰的倒影。

一身颇有设计感的红裙，肩披民族风披肩，她踩着双高筒透明防水鞋套，走在一洼洼盐滩之上，那片白令她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北海道的雪冬。

镜头中，湖天一色的纯白与碧蓝，沿湖岸缓缓驶过列车，一对璧人在执手漫步。

云卷云舒，盐湖像颗沧海遗珠，映着数抹丽影。

她也是其一。

而回归现实，萧晚拍完照片后立刻戴好墨镜套上防晒衣。

雨后天晴的景色可谓是惊艳，可皮肤误触到具有腐蚀性的盐粒时也是真的难受。

出去后，萧晚找出张湿纸巾，蹲下身给Iris擦拭。

这小姑娘嫌热不肯穿上长靴，而买的防水鞋又正好坏了，在盐面上走出一阵辣辣的痛，此刻正苦着张小脸，撅嘴：“谢谢Lizzy。”

“出门旅行多注意一些，我可不会全程跟你在一起哦。”萧晚昨晚得到旅行团同意，不参与下个景点的游览，之后选择在沙漠露营地会合。

她乘车前往德令哈，今天一大早就收到来自民宿预约成功的消息，萧晚怔愣半刻才想起陈述跟她提过的话。

在门外下车，她粗看一眼民宿，只见到相互独立的土坯房，走近细看，才发现设计既保留了原始村落，又将西北传统木制建筑与现代简约进行了有机结合，形成了摩洛哥风特色。

进了前厅，萧晚登记好信息后，向主人点头致意，然后便接到了他的电话。

“到了吗？”

“嗯。”

“那就好好享受度假旅行。”陈述嗓音溢出笑，“那个插兜男，用不着跟他客气。”

“嗯——当然，他也受不了别人客气。”

他话说得随意，可这份随意又立刻让人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交好。

民宿主人原先两手插兜靠墙站着，一副直挺而有礼的样子，站得近听到手机另一头的声音后，他抿唇双肩微颤，从腹腔中闷笑出声，可在女士面前还是不想有任何失礼，无奈一笑站定了身，给萧晚带路。

萧晚一面环顾一面听他讲述。

主人原先都是几年才回来一次，这次恰巧碰上疫情滞留了大半年，反而还是觉得沙漠里住着更让人心安。

“这哪是什么沙漠呀？”

萧晚含笑否认：“分明就是伊甸园。”

她目光所及都是独立的单层房，野奢风小院、景观泳池以及大片的胡杨林。

走进室内会有一道密码门，私密性很好，落地玻璃窗、椅子、沙发、壁炉等每件摆件家具都温馨舒适，配置都是一级棒。

将人带进去，主人出门走到某处开着大飞燕的草垛边停住，歪在土坯墙边，放荡不羁地笑。

手里执着手机，直接表态：“你小子要是没什么兴趣和打算，我想出手。”

他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刚才虽是以礼待人保持着距离，却对萧晚有一番仔细打量。

眼前的女人不仅有颜，谈吐举止文雅而有气质。简单的交流中，懂得互予体面，却也时而展露出小女人的温柔妩媚和幽默知趣，总之对他来说有吸引力。

主人说完后，也不知是听到对方讲了些什么，不得已笑得开怀。

“你小子。”

夜幕降临，民宿的灯火渐次亮起。

萧晚浴后来到小院里，抬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星空，视野辽阔。这里的环境太好，至少是比她旅行团预约的酒店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泳池边，有服务生端着餐盘果盘进来，意想不到的是还有瓶酒。

萧晚席地而坐，腿下是抱枕坐垫。

她一小杯一小杯地往口中送，原想着不过三巡，却逐渐意犹未尽。

好吧，萧晚承认，自己就是嗜酒。

落杯一刻，电话响起。

半个钟前，他发来消息问她今天晒不晒，她回答不晒。他让她注意民宿区的各种蚊虫，她说，嗯，已经把花露水当成香水在喷了。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他问她在干嘛，萧晚淋浴下的手指湿湿的，打不了字，直接发语音：“洗澡。”这后陈述那边就没再动静。

“现在呢？”

“吃饭。”萧晚柔笑出声，她才不会跟他说酒的事。

“去屋顶，可以看到大片的星光流星雨。”

萧晚暗想，就这样也能看到不是吗？

“屋顶上的风景不一样。”陈述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会更独特。”

“要怎么上去？”她被牵引着。

他笑：“爬梯。”

这行为……有些出格吧。

萧晚没有过多思量，进屋穿了件厚外套，顺便找来把爬梯，一截一截往上登。

平顶土坯房由于自身构造，墙体矮小而宽厚，高墙与矮墙间距离非常紧凑，登上屋顶并不困难。

“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有。

除去视野间更加开阔之外，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黑夜浩瀚，满目星河。

萧晚哼出一声笑，算是回答了他。

对方也是笑。

将抱枕垫在脑后，萧晚就这么躺在屋顶上。

西北夜里的风很大很粗犷，像是急需将某些压抑着的顿时倾泄出来。

即便风里伴着沙伴着尘，有些干燥，萧晚裹紧了外套，却舒展着身心：“不过，这里躺着——”

她呼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惬意：“很舒服。”

“有多舒服？”

他的声音比风小，或许自己也认识到了才敢说出。

但他不知道的是，萧晚戴着蓝牙耳机。

高原反应随之而来。

她怪到酒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