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零震惊的看着他,惠清侯居然这么年轻!她开始以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走!”
卫零看着他不容置喙的态度,顿时忍不住说到:“去哪?我不去!”
惠清侯知道她会这么说,伸出手露出一枚戒指,戒指上的宝石有着温润的光泽,随后强行戴在了卫零手上。
卫零如同牵丝戏中的傀儡一般,随着惠清侯的指尖微动而行动。
“由不得你!”
卫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须臾间就被从窗户拖拽出来,在疾风骤雨中乘雕而行。
准确的说是被雕抓着而行。
“我说这位侯爷,你是为了报复我把你的剑池毁了吗?”
卫零在空中的疾风骤雨中,说话歪嘴斜脸颇为滑稽。
惠清侯骑在雕上,身穿灰色斗篷,眼神锐利,只望着前面的风雨飘摇路。
“也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卫零上次在剑冢烈火焦土中没办法施展水决真言,这次是手脚被牵制施展不开,卫零真是恨死这些飞禽以及惠清侯全家!
“那你为什么非要抓我?”
“因为你够强,这样才能替我出力。”
“谁答应你了?谁要帮你出力?大半夜叫人出来吹风淋雨!你这人真是......”
惠清侯让大雕加快了速度,“是什么?”
“丧心病狂。”
惠清侯听完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这个词。”
“真是疯子。”
惠清侯面对卫零的腹诽不以为意,手上戴着和她一样的宝石戒指,动了动手指,看见受自己控制的卫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方才满意,漫不经心说道:“疯不疯无所谓,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要以性命相搏,出不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眼下吹吹风雨,好清醒清醒,免得睡懵了使不出力。”
卫零想取下戒指,又没办法动弹,想起刚才噩梦惊醒恍恍惚惚的才被他得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别怪我到时候背后刺你一剑。”
惠清侯动动手指,“你是我的傀儡,想刺我?你还在发梦吧?”
“哼,你才在发梦!镜虚会来找我的!”
“那个人啊?啧啧,你不知,这宝石戒指,可以隐匿行迹么?”
卫零嘴里灌满了雨水,湿发遮住了眼睛,浑身已经湿冷的瑟瑟发抖,又被冷风一吹,现在脑子发热,浑身发冷,感觉要烧起来了。
“你,到底叫什么?”
“许砚之,怎么?你居然不知道本侯的名字?”
卫零冷得发抖,还是用尽了的自己的尖酸刻薄冷笑道:“下次给你坟头刻字用。”
许砚之:“......”然后雕身一个疾飞,让卫零在空中转体三周半,
卫零硬撑着就是不开口求饶。
许砚之盘腿坐着,撑着脑袋低望着卫零,觉得很有趣,想着待会儿要干的事,真折损了不太好,就把卫零甩到初始位置,盯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轻丝短衣,若隐若现苦楚的白皙肩膀,细长的锁骨不断有雨水滑落。
“你骨头很硬。”
卫零窃笑,不然呢?
过了许久还没到有降落的意思,卫零到:“你大半夜的要去什么龙潭虎穴?”
许砚之也不想故作神秘,“你看就是了。”
卫零在风雨中艰难的睁开眼,远处露出一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处金色的岛屿。
随后就是红墙绿池,眼下的大殿上四角高高翘起,展翅欲飞,屋檐上面蹲着几只兽类雕像,卫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这里是?”
“皇宫。”
卫零顿时觉得离谱,“你?一个侯爵?偷偷来皇宫干什么?”
“怎么?少见多怪!”
“你不是说什么龙潭虎穴吗?”
“皇宫还不算龙潭虎穴吗?这里面卧着的就是真龙天子啊。”
卫零辩驳不过,张着嘴话也不会说了。
速度突然加快,穿过风雨,皇宫内外仿佛不在三界之中跳出五行之外,一片凝气祥瑞笼罩在上,任何风雨挡在外墙之后。
卫零下意识的警觉起来:“那你要我出什么力??”
“偷东西。”
卫零抬起头,十分震惊!
“你一个侯爵,来皇宫偷东西?你不怕皇帝知道了削了你爵位?贬你为庶人?”
许砚之打了个哈欠:“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笑话!我巴不得让我成为庶人,逍遥自在,不用入宫给人下跪。”
“那你还做什么侯爷?跑了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被太常寺.....不然我早就跑了!”
大雕迅疾的掠过皇宫,浮光掠影间不沾任何片羽,即便是眼疾手快的侍卫也未能察觉任何踪迹。
卫零刚想问个缘由,许砚之落地,低声道:“到了。”然后让卫零自己捂嘴,跟着他往前走。
卫零闭着嘴嗯嗯啊啊,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学腹语。
“别叫。”
二人落地之处是一处荒废了的宫殿,平日没人,现在深夜里,更是寂静。
卫零见这里的确阴森,不免生理上有些后怕,加上这里还是皇宫,确实有些诡异奇怪。
“你偷什么东西?你去哪儿偷?你为什么偷?”
卫零有一大肚子的问题,可惜说不出口,只能捂着嘴亦步亦趋跟着许砚之。
许砚之熟门熟路,从内巷一路走出去,避开了巡视的禁军,掐准了交接班的时间,在极为冷僻的地方穿梭,顺利到了一处宫殿。
按理来说,宫殿本该守卫森严,可这里却没有人,只有黑门上的两只铜兽,各衔着一枚铜环,坐落于此,与周围红墙格格不入。
卫零抬眼望去,“太常寺”三个大字,早已被风霜侵蚀到辨认不清,以至于她都有些错愕,大名鼎鼎的太常寺,不该有个烫金的匾额吗?怎么会这样寒酸?
走到这里,许砚之停住了,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眼神里泛起一丝丝的犹豫,那一丝犹豫被卫零捕捉到,她下意识的感觉,那是恐惧。
只见许砚之深吸一口气,推开太常寺的门,里面空无一人,走了许久,卫零才发觉最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
“我们要去拿那个东西了,我不再束缚你,一起自求多福吧。”许砚之拿下她手上的戒指。
卫零很无语,“谁要自求多福?”于是转身就打算跑。
可是无论怎么跑,她都在原地打转。
这是阵法!
卫零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与之前空空门和青阳观的不同。
是无可抗拒,是无所遁形,是无路可逃。
她面对危险,掌心不自觉开始出汗,人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剑来。”
大姥姥剑落在她的手中,她才有些安心,才敢抬头去注视坐在殿中的人。
殿中的人,是看不清面目的,仿佛戴了什么琉璃面罩,又好像是一团气,凝固着流动。
傲慢不羁的许砚之,也挺直了腰板,故作低沉道:“奉常大人,我又来拿那样东西了。请您今天,务必还给我。”
奉常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尊蜡佛。
“上!”
许砚之说完这个字,黑袍涌动,直奔奉常。
卫零心想,自己跑不了,那就一起上,说不定把这人解决了,自己就能跑了。
实在不行插许砚之一剑,或许自己也能跑。
卫零拔剑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面罩之下,奉常的脸。
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父亲的脸。
她迟疑了,只是这一瞬的迟疑,让她立刻被摔在地上,钻心的疼让她顿时痛呼出来:“好疼啊!”
她忽然明白了许砚之刚才的犹豫,因为很可能,他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这样幻觉,她每次发病都会预见,只是没想到,在太常寺,也会如此。
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发疯,既然见了幻觉,那么......
卫零因为疼痛蜷缩着身体,眉心紧蹙,微妙地感觉到这其中的关联,但是又拿捏不准这具体的联系。
身边躺着的同样是痛苦挣扎的许砚之。
他们还未出招,就已经被打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你,也没有那么强,哼。”
许砚之发泄似的对着卫零说了这么一句话,卫零知道他是欺软怕硬,不敢说奉常拿她出气罢了,浑身的疼痛之下,她没功夫跟他斗嘴,只能摸着自己的痛处,不断地低声嘶鸣。
奉常依旧如神明般端坐于殿上,凄风冷雨也动不了他半根头发。
俯视着地下的两个人,没有半分情绪。
许砚之负气还要上,卫零拉住他,“你别白费力气,你打不过他,你甚至挨不到他的衣角。”
许砚之用力捶地,“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也一样。”
卫零沉默了一下,“我会选择放弃,而不是像你这样,自取其辱。”
许砚之听到“自取其辱”四个字,怒声道:“你知道奉常拿走的是什么吗?是我的本心!我不是狗!不是他们铸剑的工具!我是人!你明不明白!”
卫零尝试明白,但她无法共情,“不明白。”
许砚之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偏过脸,一抹脸上的土尘,“滚。”
卫零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出门,走了几步又回来,“我不认路,带我回去船上。”
许砚之看着奉常的身形,踉踉跄跄站起来,“好,那你答应我,我们今后若是再见面,要完全不认识我。”
卫零当然求之不得,谁想认识这个疯狗啊!
“明白!”
许砚之没有再战的勇气了,转身出门,二人因为身受重伤,只能互相搀扶着回到废弃的殿宇,刚一踏入门楣,许砚之失声痛哭起来。
卫零见他哭的这样惨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被打败了而已,又没死,哭什么?”
许砚之仍是大哭不已,哭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在抽泣,一阵一阵的倒吸气,僵直着坐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卫零心想,他这般骄傲的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确实难以承受吧?
大雕飞过,卫零和许砚之前后并坐在上,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许砚之这么难受,自己本就浑身疼的难忍,也懒得问他其中的缘故,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