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日上三竿，洛辰才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
洛辰缓缓从床上坐起，他不可能认不出景朔公寓的天花板，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穿着套没见过的丝绸睡衣，应是套新的睡衣。
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后，洛辰才趿着拖鞋走了出去。
推开门，洛辰便看到景朔坐在餐桌前。
景朔手上拿了本书，抬眼与洛辰对视的一瞬，景朔动作一僵，书都砸到了餐桌上。
铺着桌布的餐桌上，摆盘着牛奶与三明治，桌边还放了些书本和纸笔。
洛辰大大方方地坐在景朔对面用餐，态度坦荡地好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动作僵硬的景朔才是客人。
洛辰咬下一口三明治，味蕾尝到培根咸鲜、煎蛋嫩滑，明显不是便利店的速食产物，黄金搭配特别符合洛小少爷的心意。
“堪窝干嘛？”洛辰被景朔盯久了，满嘴食物地歪头问，“你不次早餐吗？”
“……我用过早餐了，现在已经十点了。”景朔说。
洛辰昨晚倒是睡得香甜，现在脸上都带着红润的光泽。相比之下，景朔的精神状态可就差多了，端正的坐姿也掩不了疲惫。
景朔实在揣测不出那个忽如其来的吻的意思，洛辰几乎是亲完就倒在自己身上，立刻睡迷糊了。景朔躺在沙发上时，脑中有万千个思绪涌上，干脆逼自己起来工作转移注意力，把剧本念了个通宵。
景朔犹犹豫豫道：“关于昨晚的事……”
“昨晚怎么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洛辰两三下就干掉了三明治，抬了抬手臂问：“这是你新买的睡衣吗，我之前没见过。”
景朔僵住了。
……
当事人都喝断片了，这能怎么办？
景朔尴尬地顿了顿，卡在嗓子里的疑问也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没有什么，是新买的。”
洛辰望着景朔手上黑色封皮的书，随口问：“你是在看剧本吗？”
“是周潜编剧的剧本。”景朔点了点头说。
“周编还说想请你参演。我读完了整个剧本，感觉这个故事你会喜欢。”
“真的假的？”
洛辰拿来翻了翻，看了眼梗概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哎，这主题我是真的有点兴趣。但这种内容是可以拍的吗？”
“主题涉及校园欺凌，各方各面是有些敏感，可能会因为题材原因过审困难。但近年来审查有关的政策正在不断放松，我觉得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景朔又给洛辰讲了几个最近有关送审的例子，洛辰听得很是认真。
说完有关电影的事，景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问向洛辰：“昨晚赵长扬发来了消息，说是在林医生那预约了问诊，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你打算去看看吗？”
“去吧，感觉好玄乎。”洛辰放下了杯子，伸手从景朔的口袋里勾出了车钥匙，“地址发我，我来开车。”
景朔点点头，没有推拒，他现在确实有些疲顿，不太适合开车。
“说起来，你这里摆着的纸和笔是用来写什么的？”洛辰拿起了餐桌上放着的笔，是一支基础款的派克，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用来写剧本里的人物小传。”景朔一边收拾着餐桌上的资料和剧本，一边回道，“虽然周编剧说不用试戏，但我还是习惯在演戏前自己先写好角色的人物小传，演的时候可以用来修改或是回顾，这样理解人物角色更深刻一些。”
“怎么之前和你拍戏的时候没看到你拿小传出来看看？……啊。”
洛辰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那部网剧景朔的角色被改得面目全非，估计编剧本人都撰不出合逻辑的小传。
“其实也写了的，就是没用上。”景朔摇摇头，笑容略有无奈。
洛辰忽然有点遗憾。
音乐产业不够清白，影视行业也有诸多不公正，与秦山他们聊起行业现状，游戏厂也有难念的经。被数据与市场掌控的世界，投资人掌握话语权，底下的人都跟着打转。
但也有人，兢兢业业，严于律己，籍籍无名时不谄媚，名声鹊起后不骄横。
洛辰想到这儿，心情又好了一些。
“那你写一篇人物小传大概要多久呀？”洛辰趴在桌上，将笔虚虚地捏在拇指和中指间，派克围绕着食指灵活地转了几个圈。
“已经写了个大概了，这周内能写完吧。”景朔双手拿着资料，在桌面上整饬整齐再拿起。
“速度还挺快。”洛辰撑着脑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你欠我的情书打算什么时候写给我啊？”
砰地一下，资料全都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景朔像是见鬼了似地瞪大眼睛看着洛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不是……”
“我是记不清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洛辰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资料，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景朔，“可我没说这个‘后来’是哪一个时间点吧？”
“基本上，包括接吻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景朔感觉耳朵都要烧了起来，嘴唇也在发烫，强烈的冲击让他手有些发麻，但现在绝不是该犯憷的时刻。
“那……你是答应了？”景朔对视着洛辰，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在发颤。
“对。”
适当的下套、观察景朔的反应可以使自己心情愉悦，但总是避而不谈就有些不尊重了。
“虽然我各方各面还不算开窍……”洛辰忍不住笑，眼神却又无比认真，“但我很乐意也很期待和你在一起。”
***
多年挚友成了恋人，洛辰其实没有多少转换身份的紧张。
就像他在飞机上收到景朔告白的时候，除了感到震撼、奇妙和有趣以外，确实也没有任何一种棘手或紧张之感，所以他才能在这几日间就游刃有余地厘清自己的想法，并决定，还是将一切交给直觉。
但这对景朔来说就不太一样了。
多年肖想一朝成真，还是因为自己因醋意激发了本应控制好的焦虑、在无法控制情绪情况下莽撞告白后的忽然成真。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匆忙，就像是你准备花半辈子的时间去通关一座高塔，在别人的阻挠下开始变得自暴自弃，却意外打开了通往塔顶的隐藏房间。
来之不易过早地捧在了手中，这让他感到非常紧张。
……或许，我还需要在林茵医生的诊所再挂个号。
坐在通往心理咨询室的路上，景朔略带消极地心想。
心理咨询室的位置坐落在郊外，略显偏僻，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与景色宜人的人工湖，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会客室内，整个空间看起来明亮而舒适，室内的装潢简洁考究，沙发宽大而柔软。
洛辰与景朔到达时，赵长扬已经拍了CT，获得了检查报告。
林茵医生坐在洛辰和景朔对面，她是位年过三十的女性，她穿着一件整洁的白大褂、戴着眼镜，外表看上去有些严肃。
“CT和磁共振结果无明显异常，说明患者不存在脑功能障碍或精神疾病。但这跟患者的实际精神状态存在出入，这在临床上暂时没有出现过类似案例。”
赵长扬昏昏欲睡地坐在沙发上，比起通宵了的景朔，他的状态还要差上许多。这位刚参加拍摄时精力充沛的运动健将，眼皮下泛着明显的黑眼圈，嘴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手臂内侧还浮着黄褐色的电击伤。
“他没再向我身上发泄什么，但我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精神被他牵着走的感觉。”赵长扬疲惫地解释，甚至不愿提起白棠的名字，“所以，为了保持清醒，我携带了电击器……用在我自己的身上，来保持清醒。我的手机有时会被他翻看，所以清醒的时候也极力控制着不去联系你们。”
心理医生也在咨询室的隔间与洛辰他们谈论过患者被害妄想的可能性，景朔手机里保存的那些照片此时派上了用场。
在赵长扬进行咨询时，洛辰在走廊外默默地召唤系统，但修复系统也对此束手无策。
【我确实在赵长扬的身上感受到了异常的能量，但相关样本数据太少、进行破解解析也需要大量的能量与时间，系统目前做不到可以让赵长扬摆脱光环控制的办法。】
洛辰听得认真，思考了会突然想到：【说起来，我的任务就是阻止万人迷去攻略那位最重要的那位后宫——也就是景朔，对吧？】
系统：【对，是这样没错。】
洛辰坦然地问：【景朔现在是我的对象了，我这不是已经圆满地完成任务了吗？】
霎时，系统顿住了，散发虹彩光晕的团子变成了雪花团。
【系统，你怎么了？】洛辰看着卡顿许久的系统心生疑惑，【呃……难道系统宿主和气运之子谈恋爱是不允许的吗？】
不是吧，刚谈上半天就要被棒打鸳鸯？
系统对自己的态度向来不错，弄得洛辰有点小惊讶。
【不是的！】
系统终于从雪花片儿状态回过神来，机械音有着隐隐的小激动：【我只是有些惊讶，您和景朔不是朋友吗，怎么会变成恋人？这段时间您几乎没有向系统开放读取记忆的权限，是在花时间处理您和景朔关系吗？虽然不是我的业务范围，但其实有关人类感情研究一直是我们感兴趣的珍贵研究内容，宿主您可以下放部分记忆的读取权限吗？】
原来是个八卦系统！
【说来话长。】洛辰被吵的有些晕，推了推系统微微一笑，【讲给你听可以，分享记忆还是算了。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我和他之间的小小秘密。】
系统又发出了尖叫的声音，现在镭射小白球看上去像是烧红了的火球。
【噫——我懂了，我不会过问的！】
系统颇有眼色地将话题转回正事：【既然您与景朔已经开始交往了，那万人迷光环在得不到重要的能量补充后，会随着时间逐渐瓦解破碎。赵长扬也会慢慢摆脱技能控制，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时，景朔也从会客室中走了出来。
“我手上的那些照片虽然有效，但并不算严谨的相关取证，白棠在这几日对赵长扬也没有作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所以无法从法律层面让赵长扬得到帮助。”景朔解释道，“现阶段，林医生也只能针对赵长扬现在的精神衰弱状况进行情绪安抚和药物治疗。”
“低压电击对身体损害太大了，可以想办法让赵长扬远离白棠吗？”有过与系统的对话，洛辰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林医生的咨询室与医院有合作，应该可以直接随工作人员去康复中心办理住宿。”景朔说，“总之，我们现阶段能做的仅有这些了。”
因为天色渐晚，二人打算先去市内的一家饭馆用餐再回家。
而诊所所在的位置较为偏僻，洛辰摆弄了一会儿导航选不对地址，景朔看到后熟练地伸出食指点开页面。
冷不丁的，洛辰忽然问：“你以前来这是看什么病的？”
景朔没料到洛辰会忽然这么问，选择地址的手都点错了按键。
他是怎么知道的？
景朔这段时间他被洛辰套路过的次数比几年的分量加起来还要多，不再多想地老实回答：“是焦虑型依恋。”
“……在刚升上大学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我有时会感到奇怪的焦虑和压力，这让我感到有些恐惧，所以我独自去咨询了林医生。”景朔说，“但我的行为基本可控趋向正常，算不上是病患，接受了为期五周的心理辅导后就没来过了。”
洛辰只是忽然想起白棠曾经有意识地引导问自己有没有什么烦恼遗憾或是心理阴影，再结合景朔对这儿的熟悉程度随口一诈，没想到就跟竹筒倒豆子似地得到了一串结果。
“你要看心理医生怎么不喊我，就一个人？”洛辰惊讶。
“因为我当时的症状还包括，还对你有着奇怪的幻想。”景朔压下羞耻道，“……正是因为我担心，我会不会因为那些幻想的存在而对你产生威胁，所以接受诊疗的时间很早。”
洛辰来了兴趣，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竖起耳朵问：“展开说说，什么幻想让你这么担心？”
事到如今，景朔早已认命，生无可恋地葬送了最后一点羞耻心。
“……我觊觎你已久，终于对你兽性大发，进行了很多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限制级强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