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这个忙我帮定了。”岁安话音刚落，她往后倒去，却没有摔倒，而是施施然被什么接住了。

岁安陷在身后一棵巨大的新娘啼泪花里，那不知是不是她现在的本体，花的根部被层层叠叠冒出的如同藤蔓触手的东西遮的严实。

绿色的藤蔓向沈、凌、屈几人伸去，他们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纷纷狼狈躲避。

“秦怀音！我叫你师姐，你现在这么对我们，眼前这样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凌寂玄一个翻滚躲过攻击，抹了把脸，怨忿的眼神直投向秦怀音。

“说的冠冕堂皇的，有时候真是觉得你们几个脸皮厚到可以拿来糊墙。”

秦怀音耸肩，她可没什么负罪感，不过是今天想以牙还牙罢了，“这有什么不想看到的？爱看，多来点。”

秦怀音乐滋滋践行了她说的“爱看”，开始朝岁安提要求:“你打重点，打重点。”

沈、屈、凌三人:喂！！！

屈清袖挡了片刻，他自然不可能让秦怀音借岁安一直压着他们打，但现在岁安只听她的，根源还是在秦怀音这里，所以他得先处理了秦怀音。

攻击秦怀音，实则比与岁安为敌容易。

秦怀音虽是金丹，但能力毕竟在他之下，而她总不会真的铁石心肠到他与她对打她却毫不留情的地步，只待秦怀音一时放松警惕，他便能达到目的。

屈清袖目光一凛，拔剑朝秦怀音攻去，秦怀音也不含糊，似是早就猜到，立刻提剑抵挡。

刀锋相接的片刻，屈清袖看向秦怀音，她毫不露怯，眼睛被刀面闪过的反光淬得有瞬闪亮。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刀戈相见。”

秦怀音寻思屈清袖还好意思对她说这句话。

“应该的。”

秦怀音和善点头。

屈清袖:？？？

他在这慨叹两人反目成仇，她在这说应该的？？不是在夸你啊！神经病喂！！

另一边。

“师兄，如今到这个地步，看来秦怀音必不可留了……”沈应远打开一个骷髅新娘，凑到凌寂玄身边道。

“我明白。”凌寂玄阴沉沉道，“开始就没想着让她回去。”

他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靠着药谷主才勉强养好了腿，玉山雪莲在他体内不认他为主一天，凌寂玄的身体就会更虚弱一天，他必须得到秦怀音的心头血。

说他自私自利不信秦怀音也好，说他对秦怀音怀恨在心故意发难也罢，事已至此，凌寂玄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也知道，现在他们几人都是绑在一起的蚂蚱，旁观或者主动，都没存什么好心思。

只是令他惊异、不安的是，整整低了屈清袖几阶的秦怀音与屈清袖打起来也有来有回，丝毫不处下风，她那股子从容的样子就像当初和凌寂玄在试剑台上的时候，凌寂玄简直熟悉到要咬牙。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扭转局势……

“我还有个办法。”凌寂玄忽然说。

屈清袖和秦怀音打下去，竟然越打越心惊，他以为时间久了更轻松的只会是自己，然而秦怀音嘴角始终带笑，没半点不适。

她的剑招当初是他亲手教的，可先前试剑台以及当下，无一招他曾见过，又准又狠。

“你…”

秦怀音没心情听屈清袖要说什么。

半路她塞进芥子戒指里的黑猫又跑了出来，“噗”地落在半空，险些被对面刺来的剑击中，她连忙挑开屈清袖的剑尖，伸手一把抓住下落的猫退远。

黑猫一刻也不愿老实，后腿踢腾几下窜到她肩部，岂料刚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嘭”一声巨响，声浪和水浪铺天盖地涌来，黑猫差点被刮飞冲走，幸好又被秦怀音护住。

它四只爪子死死扒拉着秦怀音的衣服，秦怀音偏头，硬生生从个黑漆漆的猫脸上看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秦怀音“噗”地笑出声。

这浪潮威力其实极大，眼前被潮水遮挡住，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不过她似不受影响，依然稳当立在其中，甚至还有心情逗下猫，安抚安抚。

待到浪潮退去，秦怀音才发现前面的岁安被这波冲击震飞到了她身后十几米远。

岁安缓了会儿才爬起来，似是感觉到秦怀音在看她，岁安歪头，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人身上还真有点好东西啊。”

她说的是凌寂玄。

凌寂玄曾问药谷主有没有一些强制让玉山雪莲听他的话、发挥作用的办法，长老从不回答，最后实在受不住他几番死缠烂打，告诉他需要放血。

“你现在雪莲的事没解决好，不能强行使用这法子，顶多最最危急时刻才能用，拿来保命的。后果如何我也不清楚，你绝对不能动歪心思，别随便冒险！”

凌寂玄自然是只听前几句，忽略了后面的警告。

最危急时刻？现在难道不算？他若不先下手为强，回去后秦怀音还能给他好果子不成？

凌寂玄割手放血，全神贯注逼催体内闭合的雪莲花盛开，他可以感受到那朵花从不愿意到开始绽放，内心不禁变的得意，看吧，最后还不是得听他的话？

雪莲全部盛放的那刻，他感到身体与花相关的某种封印解除了，体内瞬间爆发出一种强大的力量，他感到神清气爽，前些时候的痛苦、难受一洗而空，连伤口都在缓慢愈合。

他的修为不断升阶，哪怕是掉到筑基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回来了？甚至还要更高。洞府中，一颗金丹即将成型。

花妖岁安被他因境界瞬间提升而爆发引起的浪暴轻而易举掀翻，凌寂玄正得意，却见潮水退去后，秦怀音毫发无损。

身旁的屈清袖都不见得没受到一点影响，凭什么秦怀音就会跟没事人一样？

没关系。他宽慰自己，现在，带上他是两个筑基大圆满和师兄一个金丹大圆满，他为这局又加上筹码，无论如何他们不会治不了秦怀音的。

岁安伤得还挺重，那藤蔓都垂了不少下去，一时没法再朝他们攻击。

想必他升入金丹也就是咫尺之间了，凌寂玄提剑就要赶到屈清袖身旁助战，他边走边感受府内那颗未成形丹丸，现在志得意满。

丹丸周围金光环绕，马上他就能吸收——

凌寂玄等待的瞬间，那几缕金光卡住不动了。

凌寂玄猛地刹住脚步。

秦怀音看到，凌寂玄愣在那里，身体变得直挺僵硬，不会动了似的。

他眼中的瞳孔忽然急剧缩小，像是察觉了什么可怕惊人的事，面上血色褪去，惊慌和恐惧正飞快地漫上凌寂玄的脸部，一寸寸变得灰白。

在他走过来前，秦怀音已看出他接连升阶，短时内到达筑基圆满。

而此时，凌寂玄的喉口开始不断吐血，他刚恢复的饱满健康的双颊又迅速凹陷下去，肉眼可见的变得精神颓靡，气质郁郁。

筑基圆满，筑基九阶，筑基七阶……

凌寂玄的修为在飞速升级后反噬骤降，体内的那颗丹丸消失，疲惫和痛渐渐重新掌管了这具身体。

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是最难受的，凌寂玄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变回无用的筑基期废物，惊慌地瞪大双眼，他来不及去擦血，甚至第一反应是苦苦哀求:“不…不…”

不行啊，是开玩笑的吧？他不能、不能重新变回筑基啊？

他明明已经就差一点，就要到达金丹了，那颗金丹都快成型，不是假的，他只要杀了秦怀音，再取到心头血，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都快要成功了！他不甘心！

他不是明明就差一点了吗？！

丹田处疼痛袭来，凌寂玄痛得跪倒在地，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落，血和汗他一个也不记得抹，颤抖的十指猛地捂住反应剧烈的丹田，又在身上四处乱摸，想要阻挡什么。

“不、不，不能出来！”

那雪莲在他身体里到处乱撞，挣扎着想要出来，凌寂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可以看清因雪莲反抗而造成的突起，随时都要从中撕裂出来般吓人。

然而，凌寂玄最后发现，他的反抗是徒劳的。

身体里的动静一下子沉寂下去，但他知道雪莲并不是安静下来了。

凌寂玄趴在地面疯狂呕血，玉山雪莲就从他的口中被吐出，它飞到半空，看上去没有沾染半点肮脏，依旧是初见时晶莹剔透的模样。

“嗡”的一声，凌寂玄的大脑变的一片空白。

修为……修为，还在下降！没有停止，甚至还要更快！

排山倒海的恐惧压向了凌寂玄，他浑身没有力气，仍从地上爬起来，边喊着“不…”边踉踉跄跄追上去，伸手想要抓住那朵雪莲。

凌寂玄的眼里除了雪莲，本再盛不下任何东西，却不知哪里飞来只蝴蝶，落在飘悬空中的花上，闯入他的视线。

他短暂模糊地想起那日试剑台下，也出现过这么只银蝶。

银蝶的翅膀轻轻扇合，它落在花朵的缺处，与玉山雪莲融合形成一道绝美的奇景。

在凌寂玄即将抓住它们的前一瞬间，雪莲连带蝶冲前飞去，速度快到完全无法触碰，凌寂玄的腿也在此时忽地发软，重重摔倒在地。

双腿又不听使唤，和之前一样爬不起来了。

但更令凌寂玄害怕的是，他感觉不到体内涌动的任何灵力——

他的修为，好像被全部清空了。

凌寂玄勉强抬头的瞬间，正看见银蝶和玉山雪莲同时飞向秦怀音后消失，被她吸收。

秦怀音的全身慢慢被金光围绕，如玉的脸颊仿佛镀了层美丽的光泽，令他惶惶然不敢直视。

一层层金光罩起她后又消去，再重新亮起。循环往复了数次，秦怀音的修为终于稳固下来了。

凌寂玄面如死灰。

——秦怀音，金丹，大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