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悠长的记忆,如同走马灯在她面前快速放送。
看完几个片段,向回南必须承认那是很不愉快甚至令人不适的生活。
约瑟先生的生活。
压抑与痛苦充斥着他整个职业生涯。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埃迪先生会把文件交给她。
也忽然想到在床底下看到的那张文件,是一份伪文件。
他们私底下做得比她要多得多,表面上的中立派不过是伪装。
纯粹的主和派,绝对的中立者。
不为任何利益动摇的守护之心,比星辰还要璀璨。
任何巫师只要在他们部门呆上三年五载,绝不会再麻木残忍地对待奇幻物。
魔法世界,不该只有巫师。
她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坠落。
直至,约瑟先生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
“向回南,好久不见。”他笑眯眯地开口寒暄。
“好久……不见。”她脑中闪过零星的画面,确认自己与他是认识的。
乌鸦说,他是自己的伯乐。
“那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的精神体支撑不了太久。”他笑着说,“警号1210,请施展你的记忆咒,将我们的记忆带出去。”
她将惯常使用魔杖的手放置胸前行了个礼,然后用无声咒施展魔法。
一个圆溜溜的镜子从她手心升起,缓缓飞向半空,停留在他们中间。
“我是警号A226,副警监约瑟·安东尼奥尼。我在此立下遗嘱,将三十多年搜集来的所有证据以及证件交由警号1210向回南,编号11-172的文件,都是我曾收集,并未上交的,证据链缺失的案件。这些案件涉及政界官员极多……”
向回南认真听他报出名字,与埃迪先生给她的名单上要多出许多。
等他报完名字。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震动。
约瑟先生知道时间到了,微笑着说:“拜托了,回南小姐。我刚刚说的文件在我家,你可以去问埃迪先生地址。请不要让我妻女看到你,不要把她们牵连其中。请求你替我偶尔照顾她们。顺带再说一句,如果谁都信不过时,魁斯卡罗将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向回南微微睁大眼。
约瑟先生挥了挥手:“再见。希望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她绝不会想到,今晚会被托付这些事。
可是。
为什么会是她?
当她被弹出水球,乌鸦连忙提醒她外面有人。
向回南着急下使出东方的法术。
穿墙术。
护士不放心过来看约瑟先生的情况,一道人影却立在病床前,再一看,人影已经不见。她顿觉毛骨悚然,连忙喊医生看看约瑟先生是不是快不行了。
她好像看到约瑟先生的魂魄了!
“你们东方的法术……穿墙……如果中途失效会怎么样?”
她们避开摄像头落在医院楼下草坪上。
乌鸦好奇地问出这句问题。
“被夹在墙体里,等到发出腐臭味才被人发现?”向回南想了想,“还没人出现过这种失误,下次试试。”
“试你个头!”
被嵌进墙里的感觉也太恐怖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选中我呢?”她想不通。
因为不知道去哪,又想要理清思绪,干脆在医院长椅上坐下来。
“其实很好解释。”乌鸦飞到她双腿上坐下来,“如果你没失忆的话,应该也能想到。没有什么所谓的中立党,尤其是你们这个部门,经历这么多,只要内心有点良知都会同情奇幻物的遭遇。”
“你工作能力出色,又是一片白纸,魁斯卡罗毕业证明了你的中立来源,在会议上明晃晃地偏向奇幻物立场。在不知道手下人深浅,几乎全军覆没的极端情况下,你其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她听着乌鸦分析,把刚刚保存的记忆复制出一份给乌鸦,然后把原本的记忆封存进一个小玻璃瓶里。
乌鸦回溯了这份记忆,砸吧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魔法界混乱这么多年,没有学院能做到真正的中立。尤其是,魁斯卡罗的森林湖里聚集着这么多奇幻物,证明学院其实对他们是有保护的,不然奇幻物这类物种,不可能定居这么久。”
“原来是这样……”向回南抬头看夜空,“你说,有没有办法恢复我的记忆?”
“建议不要。”乌鸦果断道,“魔法是从心开始的,你以前心事太重,很难突破。”
“不能通过练习进步吗?”
“可以,那你永远都是踏着别人的脚步前行。你没有想过,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吗?”乌鸦回头问。
“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比死亡魔咒更强大的是死亡保护咒,一个在极端情况下为了保护一个人从而创造出的死亡魔咒。”
而不是为了杀戮创造出的死亡咒。
这二者有本质区别。
天顶夜空一点星星也没有……
“乌鸦,我总感觉你是在趁机忽悠我,不要考终极巫师证。”
“我忽悠你干什么!”乌鸦心虚地转回头。
向回南捏住它的喙:“我听说,巫师在考证的时候,你们使者也要考。”
“……”被说中心事,乌鸦拔出自己的嘴,努力挽回颜面:“怎,怎么可能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阻止你考试呢……”
“你低空考过的高级使者证我看到了噢……”
“你这是侵犯隐私!”
“谁让你放我房间的,我不小心翻到了。”向回南理直气壮。
“……那我说的更没错了!反正你考不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证书算个屁!”乌鸦更理直气壮。
斗了一会嘴。
向回南预估下时间,激烈的战斗过后应该可能没那么快休息吧?
她打电话给埃迪先生,对方果然没睡,不过接电话的是埃迪先生的妻子……
向回南用公事化口吻说明自己的目的后,对方才把电话给埃迪先生。
她要到了约瑟先生的住址,考虑了下决定返回海底。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乌鸦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封请柬:“校友会,后天你要去吗?安娜今天白天问过你,我还没替你回答。”
她正愁没借口回学院。
已经毕业的女巫是不能有事没事回学院的,如果没有正式邀请她怕是刚挨近森林边缘就被人马用弓箭射落。
“去。”她给出肯定答复。
然后用复制咒把文件复制出一份,原文本给乌鸦:“这个帮我放回家,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带着那条鱼?”乌鸦鄙夷。
“不一定带。”
“带上吧。”
向回南不解地看它。
“校友会需要带上一名伴侣。顺带带上你的钱,每年校友会最后环节就是募捐。”
“……超。”向回南骂了句,连忙问,“我现在多少存款?”
乌鸦给她看存折里的数字。
“怎么会只够买一根魔杖?!”向回南震惊。
乌鸦拉出她的流水,全是购买了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还有各种昂贵的护肤品和点心。
她盯着上面一瓶五位数的精华乳液,声音拔高:“我以前过得这么奢侈吗!”
“噢,全是给人鱼的。”乌鸦淡定地划出另一份流水,“这才是你给自己花的。”
九块九汉堡,五块咖啡,七块临期水果……
最大的一笔支出,是一百的能监测心率的手表……
向回南悲催到想要落泪:“养鱼好费钱……”
乌鸦很想说一句人鱼都帮她把房贷还完了,偶尔高消费行为都是他买单你还有啥好抱怨的。
但想到女巫现在失忆。
也幸好她失忆,不然知道人鱼替她还贷向回南指不定从今天就开始努力把钱存起来还给他。
“行了,他付出的也不少。”乌鸦嘀咕,“黑卡,珍珠,珠宝……心脏都要给你了……”
“你在说什么?”向回南没听清。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金斯莱打来的。
她接起来,却是希律瑞的声音。
“你去哪了?还回来吗?回来还爱我吗?”他开口三连问。
“我这就回来。”向回南立刻起身。
乌鸦扑腾两下翅膀:“你得先把我送回去!”
“呃,我晚点回去。”
“不用了。”
向回南疑惑,希律瑞接着道:“我现在去你那。你有什么想带的贝壳书吗?”
“我没看完的那几本?”
“好!那我现在过来。”
“好,我现在也回去。等会见。”她挂了电话,想到什么,问乌鸦,“你知道米洛娃·万斯是谁吗?”
乌鸦歪头:“好耳熟的名字。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你带来的那个棺材,前院长的名字。”
向回南听完,迅速发短信给金斯莱:帮我带一本有关米洛娃的书。
金斯莱:已转告。
“为什么希律瑞不打电话给我,要通过金斯莱?”她接着问。
“噢,你俩分手那会,我帮你把他拉黑了。”
“……”
向回南瞪它。
乌鸦也瞪她:“干嘛?你自己也想分手的!我这是替你快刀斩乱麻!”
自己以前做了多少孽?
向回南走出医院,布下传送阵。
她带着乌鸦跳进去。
一阵令人窒息的快速旋转后。
她落在自己家门口。
湿漉漉的怀抱从背后包裹,她头也不回,下意识喊道:“统统防护!”
乌鸦起飞,骂骂咧咧:“向回南!管管你自己过剩的神经反射!”
向回南回头。
看到希律瑞被反弹进草丛,衣衫被树枝刮得破烂。
他不可思议地坐起来,充满幽怨地看她。
该死的女巫……
该死的刑警巫师……
该死的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