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鳃咒十分钟失效。
向回南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海底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窒息的黑暗与寂静将人吞没在无穷无际的水里。
身边的人鱼不知不觉间变回真正的模样。
他全身都在发光发亮,光芒如珍珠般柔和温润。长卷发如海草般摇荡,耳鳍以及腰侧的鱼鳍薄如蝉翼,似有流光金粉在上面流淌。
鱼尾修长轻盈,鱼鳞覆盖其上,片片密布,细腻光滑。颜色瑰丽无比,浪漫独特。看似柔软,却能一尾巴拍死一条鲨鱼。
向回南吐出泡泡,预感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正在这时。
希律瑞回头,松开她的手,笑着围绕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她在海里听到了他的声音,比在岸上更为清晰悠扬,像在唱歌般温柔多情:“女巫小姐,是不是快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是确信他是爱自己的。
此情此景,看上去就像杀妻预热场。
向回南淡定地看他。
“要是坚持不下去。”希律瑞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亲我一下,或许能不靠魔法呼吸。”
他故意贴近她,眼神眷恋温柔,一边看她,一边在她掌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向回南却望见他眼里难以掩盖的汹涌爱意。
像海上引诱水手进入漩涡的海妖,不顾一切,只为得到自己的爱人。
她伸手抚上他结实的背,如他所愿,吻上他的唇。
一瞬间,深海带来的窒息感消失。
随之感受到的,是万籁俱静的孤独。
似是不满她此时的分心,希律瑞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咬了她一口。
“嘶!”她倒吸一口气。
这时向回南才发现自己也能发出声音。
“专心点。”他不满,愈发纠缠。
希律瑞的吻如落下的大雨。
初时温柔,越到后面越来越凶,似要让她感受到自己心中隐藏的比海啸还要澎湃的爱欲。
向回南被他缠得没办法,张嘴轻咬他的唇珠。
希律瑞闷哼,用鱼尾缠住她的腿,更加用力亲吻纠缠。
人鱼是天生的猎手,最擅长以猎物形式出现。
一旦得手,身份调转,不死不休。
向回南清楚这一点,她拿出杀手锏,空出的手从他的背上移到他结实的胸肌上,用力一捏!
“啊!”希律瑞惊醒,迅速低头。
“谢谢你啊,我现在能呼吸也能说话,超时部分续到下次吧。”
“那你的手……”希律瑞脸色羞红,连脖子下的皮肤都染上一层薄粉,“还放在我胸上!”
向回南捏了捏,果然看到他的脸更红了,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这是利息。”
“……向回南!你这是耍流氓!”
人鱼羞恼地捂住自己的胸,然后运用魔法给自己变出一件柔软又轻薄的织物披上,看着像哪只倒霉的水母被做成了上衣。
向回南坏心眼道:“希律瑞,若隐若现更诱惑噢~”
她吹了个流氓哨。
气得希律瑞想拿鱼尾拍她。
他在向回南背后布出人鱼的传送阵,在她回头的那刻,拍动鱼尾,让水流把她推向传送阵。
等女巫消失,他这才悠哉悠哉游过去。
比起巫师的传送阵,人鱼的传送阵无疑舒适许多。
至少不像呆在滚筒洗衣机里好像要被猛烈摇匀脑浆。
温和旋转一圈后,发光的小鱼在被编织成星空的咒语中旋转,转出无数泡泡。
待泡泡消散,眼前有了光亮。
无数水母和浮游生物组成比夜空还要明亮的光,熠熠生辉。
希律瑞是比所有生物都要明亮的存在,他游走于那些不发光的水母中,找到其中最大的一个,不客气地拍了拍。
像是人类在拍旧电视机。
那只大水母摆动触手,发出光亮。
紧接着,其余在摸鱼的小水母也争先恐后发出亮光。
还有些昏暗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明朗鲜活。
他游向自己,脸上潮红未褪,向她伸手,示意她抓住。
向回南也朝他伸手,转过圈往下游去。
底下是一片海城。
巨大的珊瑚像树扎根于白金蓝色建筑当中,风格有些像古希腊,却更多了几分神圣华丽,像油画中的世界。
地面上星光闪闪。
向回南起初以为是什么浮游生物,越往下游才看清那是各色珍珠宝石铺就成的道路。
色彩鲜艳的小鱼在上方游动,螃蟹张牙舞爪地在海草中吐泡泡。
希律瑞将她带到城中心最大的宫殿。
透过琉璃花窗,她看见里面有影子游动。
“塔莎奶奶,我回来了。”希律瑞敲响门口的贝壳。
里面传出哗啦啦的贝壳敲击声。
“等会你也喊塔莎奶奶就好啦,她是占卜祭司,一直都很喜欢你。”希律瑞握紧她的手,向回南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比起平时似乎有点高。
“你紧张吗?”向回南奇怪地问。
“嗯,有点……”
向回南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见家长?!
长满海藻的门动了动。
向回南无端也紧张起来。
门里边吐出一连串泡泡,有向回南听不懂的语言像歌声一样响起。
“是的,塔莎奶奶。”希律瑞点头,像反应过来什么,用指尖划出一个圈圈泡泡,推向向回南。
那个圈圈把她圈在里边,消失的片刻,万籁俱寂中忽然有了其他声音。
温柔的,清灵的,清脆的,爽朗的……
却不显得嘈杂,这些声音组成的音调像一首首歌曲,融合地恰到好处。
“你的小女巫也来啦,在哪呢?奶奶看看。”
向回南吃惊地发现,自己能够听懂人鱼的语言。
石门推得更开。
银色长发随着水流飘出,泡泡大量涌出。
那是一条年老的人鱼,皮肤有了岁月的痕迹,原本绚丽的色彩褪成白色,仅有鱼尾处还有些浅淡的颜色。
向回南微微惊愕,看见老人鱼脸上并没有双眼。
像是遭遇过什么酷刑,眼球被活生生剜出。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希律瑞担心她吓着,连忙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向回南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伸手拉住塔莎奶奶伸来的苍老的手,笑着说:“你好奶奶,我是向回南。”
她的目光专注柔和,像是不知道面前的人鱼根本看不见她。
塔莎奶奶愣了愣,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一个没有牙的和蔼笑容:“好,挺好。我早就听说过你啦!进来吧,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我们这的食物。噢,希律瑞几年前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塔莎奶奶!不是……"希律瑞脸色再次烧红。
"不是给她准备的?"塔莎奶奶故意问,"噢,难道是别的女巫?她也叫向回南?"
希律瑞别扭地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那个房间,的确是他一点一点为她置办。
大到墙上的壁画,小到床边的透明帷幔前的珠帘,都是他一点一点在想念她期间做的。
他们从很久很久的时候已经开始,他随着她从一片海洋来到另一片海洋。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无数次的午夜梦回。
一点一滴烙刻在他心上。
他们的相遇场景并不愉快,甚至血腥无比,所以他从未提及。
就当她初次进入魁斯卡罗成为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吧。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