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回南走到奇幻种的休息室门前,用指关节敲了敲。
里边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
“给。”向回南拿出止痛药给金斯莱。
“你能进来看看他吗?”金斯莱小声问,“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好。”
她刚答应,里边的人却说:“不要进来。”
“金斯莱,别让她进来。”
向回南看了看金斯莱,她听出希律瑞连说话都在颤抖。
似乎在隐忍极大的痛苦。
金斯莱为难地站在原地。
向回南将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一声,然后说:“抱歉。”
金斯莱正奇怪她为什么跟自己道歉,她伸手极快扯一下他的领带。
“你……”他吐出一个字,向回南用力将他扯出。
金斯莱差点没被勒死。
两人站位顿时对调。
向回南站在门内,悄悄关上门。
“我……”金斯莱目瞪口呆。
怎么半年不见,她居然……学会先礼后兵了?
乌鸦从草丛后探出黑乎乎的脑袋,飞到窗边想看看内部情况。
结果里边百叶窗拉上了!
它对着玻璃干瞪眼。
被关了半数灯光的休息室。
光线依然明亮到刺眼。
宽大到能容纳十人坐的沙发,希律瑞背过身半趴在沙发靠背上,低低的喘息声时远时近。
“她走了吗?”他问。
向回南掏出随身携带的治愈魔药放在桌上,又拿出了一只空玻璃管。
治愈魔药与止痛药混合,调出一种难看的颜色。
“金斯莱?”希律瑞动了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药味。
“起来。”
听到命令的语气,希律瑞不敢置信地转过脸。
看见真的是她,立刻慌忙地拿毯子遮盖住腰部以下的位置。
可他再怎么遮掩,向回南也看到了他那条丑陋的,坑坑洼洼的鱼尾。
鱼鳞粗暴地被主人剥下,白色泛蓝调的肉翻出,边缘发红,内里流脓。他不得不用香水掩盖这股腐臭的腥味。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出现在她面前?
希律瑞崩溃地低吼:“出去!离我远点!”
“你确定?现在哪个巫师熬的药剂你敢放心喝?”向回南不为所动。
“你出去!出去!不用你管。”
“早猜到会这样。”向回南放下魔药,大步走来。
希律瑞瞪大眼睛:“你想……”
“昏昏欲睡。”
一记温和的魔咒击中他。
希律瑞眼中的震惊顿时变得迷糊。
全身力气抽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落在一只手上。
向回南隔空取药瓶,用大拇指挑开木塞:“喝下去。”
希律瑞只是中了昏睡咒,并没有丧失意识。他眼眶微微发红,紧闭牙关。
任务出多了,遇到这种事情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向回南将他放平到沙发上,一手拖起他的后颈,一手使用巧劲捏他的下颚。
细长的试管深入牙关,抵住深处的喉咙。
一股难闻又难喝的液体涌入。
希律瑞登时明白,之前向回南给自己做的魔药有多适口。
“有这么难喝吗?”向回南灌完药,惊讶地看他昏昏沉沉的脸上有眼泪涌出。
砸在地板上化作一颗珍珠。
他控制不住哽咽,又困又难受。
“抱歉,你再忍忍吧。”她说完,掀开他盖在鱼尾上的毯子。
一股腐臭的气味隐约流出。
希律瑞无力地想扯过毯子遮掩,可他做不到,他努力抵抗昏睡,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不要看。
不要看这样的他,一只变质的搁浅在沙滩上的腐臭的鱼。
望着曾经漂亮的鱼尾,如今连鳞片都剩不下多少,心脏处的闷痛击中处在震惊中的向回南。
她生性凉薄,却无法不对他动容。
“不要哭了。”他听到她说。
鱼尾一痛,痛到他忍不住发出□□。
向回南利落地处理他尾巴上的脓水,刮去腐肉。
昏昏沉沉,朦朦胧胧。
他视线一片模糊,对抗着不断袭来的睡意:“向回南,不要……”
她的手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
激得希律瑞瞬间冲破昏睡咒,他剧烈喘息,眼前忽然一黑。
“沉沉入睡。”
希律瑞想,如果向回南是黑巫师,他估计已经死了无数回。
经过一段时间磨练,她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强大。
显然,也更加强势。
他无法控制自己沉迷于这种危险深渊当中。
哪怕她有誓言约束……
时钟滴答作响。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衣角,片刻后,她抽身离开。
密密麻麻的疼痛织成一张大网将他笼罩。
他坠入梦境。
梦里他的族人都还活着。
向回南穿着人鱼族服饰,说要带着他去珊瑚礁海域逮寄居蟹。
他问为什么要去抓寄居蟹。
她说她新给寄居蟹找了许多沙滩上的贝壳,想给它们换房子。
于是他跟着她去了。
这是向回南第一次下到海里,她缠着他问他那条橙红色的鱼是什么,那个路过的鲸鱼为什么绕着他们转一圈后忽然把他们推向海面……
后来她知道了。
鲸鱼吐息,把他们高高喷出海面。
散落的水雾迎着朝阳搭出一座彩虹桥。
他们狼狈地被抛向空中,又跌回海底。
她抱住他,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希律瑞望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唇。
“我们明天结婚,好吗?”希律瑞问。
她却不回答,沉默地凝视他。
“我把我的心脏给你,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们结婚好吗?”
“希律瑞。”她缓缓开口,“醒醒。”
“你不愿意?”希律瑞慌乱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没关系,我把我的心脏给你,你不要离开……”
“醒醒,希律瑞!”
他微微睁开眼睛。
恍惚中,向回南的脸逐渐变成金斯莱的模样。
希律瑞惊醒,猛地坐起来。
金斯莱狐疑地看他:“你梦到什么了?”
“她呢?”
“给你治完就走了,怎么样,好点没?”金斯莱去扯他的毯子。
希律瑞却死死揪住,不甘心地问:“她没说点什么?”
“说了。”面对希律瑞期待的眼神,金斯莱抱胸模仿向回南的语气说道,“我那已经没有人鱼鳞了,他如果真不想要鳞片,通知我一声,我上门回收。”
面对希律瑞迅速灰败下去的眼神,金斯莱无奈:“让你潮汐之夜没控制住冲人家说重话,我提醒过你多少次,潮汐夜负面情绪影响大,不要对恋人做出任何决定。”
“我不知道……那枚戒指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轻声解释。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某个人听。
“不过,有个好消息。”金斯莱凑近,“乌鸦说,她有三个月假期,今天结束后她们会正式搬家,然后去海边练习潜水咒。”
希律瑞触碰自己鱼尾的手一顿,上面被向回南细细缠好一层魔药做的薄纱,能有效阻隔伤害。
他抬起头,眼里有了光亮:“潜水咒,她是不是……”
“发什么梦呢。终极巫师考试内容上天摘星,下海捕鱼,你以为她是为了你?”
金斯莱无情戳穿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