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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彚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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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人本是今日唯一要办的事,谁曾想又碰见这种狱吏,陈钰装模作样轻叹两句“彼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便回到了水牢底层。

那浑身是伤的羸弱小可怜还未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陈钰蹲在他身旁,像看玩意儿似的盯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陈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终于反应过的几位狱吏们。

她无动于衷,仍然揽过少年的腰,扛到自己背上,对着几位或高或矮的男人,三指合拢从眉骨向狱外的方向飞划过去:“抱歉了各位,我得先劫个狱。”

如此器张的姿态成功惹了众怒,几个男人一怒之下……

被背着人的陈钰火速打晕了。

陈钰略有嫌弃地跨过几位躺尸,快步飞踏了出去。

背人的人脚步飞快,背上的人难免感觉颠簸,快到自家院中时,陈钰便听见少年在肩膀边嘶哑着嗓音低声喃语:“渴……”

哟,这就醒了?

陈钰嘴唇很轻地勾了一下,微侧过头,倒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别急小家伙,一会就到家咯。”

话说出口,还挟着肃杀的冷风倒灌过去,却似乎拥有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背着自己的是谁,却乖乖闭上嘴,真的不再说话了。

陈钰有些诧异于他的信任,便收了那份戏谑,认真地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她曾经背过许多人,她在有些刺耳的风中想,这少年是最轻的一个。

这段路程并不多长,陈钰脚步不疾不徐,却也难免因为刮在脸上的风,显出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

院子里的灯盏亮着,男人听见声响,从院里朝陈钰走过来,待看到她背上的人,眼里闪过一道诧异:“殿下,这是……?”

“路上捡的个小孩,”陈钰下巴微点,示意他在前面把门打开,又似乎想起这少年本来可能有的悲惨结局,半真半假地玩笑道,“抓回来给我当苦力。”

然而现在是不可能把这少年丢去当苦力的,这孩子大半条命都要丢了,陈钰既然把他背了回来,自然就是想好了要救他一回。

她小心翼翼把少年放在床上,尽力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一点点把和干涸的血一起粘在伤口上的外衫扒了下来,实在怕再次造成撕裂之伤的地方,就用绣春刀把周围的布料剪了,用酒轻轻把周围湿润,擦拭一番,再慢慢揭开,一处一处,慢慢地上药。

少年的伤大半都在背上,从留下的伤痕来看,似乎有着各种武器的影子,刀、剑、鞭、刺,深浅不一,看着却确实在骇人。

越扒开一寸,陈钰的心就越沉下去一分。

在成为帝王之前,她是常年混迹在刀剑下的病人,也正因如此,对每一种武器的伤口她都了如指掌,熟悉得就像昨日还曾受过一般,只要看到一道或横或纵、或轻或重的痕迹,几乎就能构想出占据高位者当时施暴的情形。

少年书院时她装聋作哑,不是一身黑袍就是红衣一套,哪怕昨晚还受过切肤之痛,走两步从伤口裂开的血就渗得厉害,也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旁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只是痛毕竟是痛,她还没有到要自暴自弃随便自我折磨的地步,便总是在骑术课时把自己当成个废物,倚靠着马场中心粗重的旌旗,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往衣服里缩进几分,看着他们在草原上驰骋。

没有药可用,站在那里,又冷又疼。

但她假装自己没有受伤。

疼痛这种东西,只有在麻木的时候,才能仿佛不处在灰暗的宫闱里,稍作缓解。

她静静凝视着床上的少年,眼里的光慢慢由晦涩转向更深的江河翻涌,到最后竟隐隐透出了一点嗜血的色彩。

西歧的少年么。

和她当年还挺像的。

陆贺本捧着灯盏在旁边照应着,似见陈钰目光沉郁,毫不避讳连要少年的亵裤也要褪下,眼神微微变化,突然在一旁出了声:“殿下,何不让臣代劳。”

“抱歉,”听到他的声音,陈钰身上总算恢复了点人气儿,她笑得尤为牵强,但总归还有点真实的意思,“你来吧。”

后退几步让出身前的位置,她又像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似的,乐滋滋道:“是啊,早该交给你的。”

“当年,就是你给我偷的药。”

“要是现在梁筝还没死的话,说不定……”

她忽而顿住,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径直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由两个人轮流照顾人,也忙到了后半夜。

也许是想起了当年同窗的时光,也许是心疼女人强撑的惫色,陈钰最后只半倚在门边,唇畔噙着极浅笑意,说了一句“陆贺,你能不能走过来一点,我今天好像有些冷”,就把陆贺骗得留了下来。

当然,陈钰什么也没有做,那句话也不是刻意地哄骗或者示弱,她只是真的有些累了,想像当年他们三人在山洞里快要冻死时,重新依偎在一起,不至于那么寒冷。

翌日清晨便有人分别来白陈钰与迟瑞两人报,说昨夜又出了大事,不仅有人劫走了战俘,还让刚抓进来的囚犯越狱逃了出去。

所谓的“劫囚”,陈钰昨夜就已经把前因后果给迟瑞传达了几分,此刻听到两人也都不怎么慌乱。

倒是听到那黑衣男子逃走时,陈钰在与陆贺一同用早膳的八仙桌上,浅酌了半杯清酒。

这人逃跑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陈钰不由轻挑了下眉,派线人再给迟瑞传信:“让迟大人不必担心,此仍欲擒故纵之计,是我刻意放走的,让她安心忙着研制药剂、安抚民众的事便好。”

只是那西歧少年醒来得巧,陈钰刚领着陆贺和府里医师走进屋中,便看见他两眼茫然地坐在了床头。

下一秒,见到走进来的几个中原面孔,他本还茫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的瞳色和陆贺有些像,都是天生浅瞳,只他的眼睛似乎更加更加尖锐,就像刺猬身上的软刺,平时柔软无害,此刻面对可能存在的威胁,便立即竖起,还隐隐泛着如毒蛇般墨绿色的暗光。

不巧的是,和伤疤一样,陈钰对这种眼神也很熟悉。

是恨意。

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恐惧,来自年幼弱小者的恨意。

一群人围观可不便于安抚,陈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这才泄露出几分不同于往常的气势,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无论爱或者恨,她骨子里总是漫不经心的。而情感的淡漠在某些时候,正是最有力的压制武器。

面对警惕的小刺猬,她并不直接对峙,反而是扯起了些有的没的:“小孩,你是从西歧来的?”

少年死死地盯着她,背脊僵直而硬涩,但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没办法逃出去,只能扭过头,用有些损毁的声带回应着女人不痛不痒的问题:“是。”

不过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明明在几步之遥外的陈钰瞬间掐住了他的脖颈。

却压根没有用力。

而是朋友间开玩笑似的,在少年惊惧的眼神当中,松开了去。

“别怕,”她转而摸了摸小刺猬的黑脑袋,语气轻挑,却并不含嘲笑之意,“我要是真想杀你,刚刚你就已经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本来又恨又惧的小刺猬却在这时突然反击,把她压倒在地。

陈钰眼中划过一丝极轻的笑意,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把少年掀翻在地,却依然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向他挑衅:“还没杀过人吧?”

被戳中心事的少年霎时间气红了耳朵,他用一只手压制着底下的女人,像要证明自己似的,用另一只手摸出一把已经断裂的刀片,颤颤巍巍放到女人的脖子上,却好像又怕把人伤到一般,根本不敢碰上去。

隐隐察觉到门外的陆贺就要按捺不住破门而入,陈钰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最后做了个收尾:“可是这位侠客少年,我昨晚可是刚从那群狗东西手里救了你,今天你就要杀我,这就是你们西岐的待客之道吗?”

此话一说,少年本就握不稳的刀,瞬间掉落在地,刀片却在无意中擦过女人的侧颈,留下了一道很浅的血痕。

见状,少年瞳孔顿时猛地一缩,连忙从她身上退下来,嘴唇颤抖地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陈钰随手抹去脖子上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好道歉的,在确认对方身份之前,难道不是本就该保持警惕?”

“不过……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哪怕在生死关头过一遭,你的警惕心还是不够啊。”像是在教导曾经的自己那样,她勾了勾红唇,继续说道,“如果我刚刚想要杀你,你恐怕又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二人谈论到这里,陆贺终于推门而入。

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地为陈钰白皙的侧颈贴上了一小块纱布与膏药。

“不高兴了?”即使有其他人在场,陈钰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勾了一下男人的下巴,继续笑着哄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连你都打不过我,还担心这种遍体鳞伤的小雏鸟能动我分毫吗?”

陆贺难得察觉出些无奈:“殿下……”

陈钰最受不得他这副样子,连连承诺:“诶好好好,下次一定不这样,行不行?”

陆贺眉头依旧未松,却总归是要放心了些。

午时三刻,韦曲西街巷子口拥簇着一众看热闹的民众。

多数人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害怕,却又不免受好奇心的驱使,探头探脑地去看。

七嘴八舌的黔首中间,有人横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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