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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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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沛县。

昏黄烛光下,县令此刻未穿官袍,只着素衣坐在窗边。

他将染血的手绢放到火苗之上,任由火舌舔舐,手微微颤抖着,那点灰烟也跟着抖。

“大人,为何还不歇息?”

县令怔怔地看着绢上的字被尽数吞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把快烧到手的绢布丢入火盆,才转过来看向自己的妻子。

“我实在难眠,”县令皱着眉头,语气沉重,“自从陈胜起义,周围百姓都开始奋起响应,当地县令接连被杀,我怕也是命不久矣。”

妻子惊讶张嘴片刻,一时间难说出话来。

火光暗下许多,两人身上黑影更甚。

突然,县令被自己的妻子扯住手臂。

“大人,何不与萧何曹参商议?此二人向来多谋,听一听也不是坏事。”

“甚好甚好,我怎么把他们忘了?”

县令坐起身来就往身上套衣服,一面手忙脚乱一面对妻子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请他们,夜深了多有叨扰,你去弄点好酒好菜来赔罪。”

正当夫妻二人忧心忡忡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院门被敲响,俱是冷汗满身。

县令怕外面是起义的百姓,便让妻子去问。

“此时夜深……敢问是何人敲门?又所为何事?”

“在下萧何,听闻邻县祸事,特与曹参一同前来与县令大人商议。”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险些垂泪。

调整片刻后,县令亲自将门打开,请二人进来。

“我正为此事发愁啊!”县令邀二位坐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两位又有何计?”

曹参道:“如今王朝将倾,若是坚持抵抗,恐怕不是好计策。以我看,此时惟有起兵反秦才得以保全大人。”

“是啊……”县令默然片刻,又叹道,“也只有起义一条路了。”

萧何看着有些摇摆的县令,出声提醒道:“只是,这起义首领,却不能由大人来当。”

“这又是为何?”

“如今起义,大人却是秦国任命的县令,恐怕百姓会有所犹疑。”萧何与曹参对视一眼,继续对县令说道,“而且此时忽然响应,我们手里并无兵卒,即便起义也怕只是徒然。”

“这……”县令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微微蜷缩在位置上,颓唐道,“那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非也,”曹参连忙说道,语气平和,安抚县令,“何不周边赦免召回逃窜的犯人,这些犯人至少也有一百多号人,我们利用这些人来倒逼百姓听从我们的领导,不就好了?”

县令一听,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畅快无比,笑道:“不愧是你俩,帮我大忙啊!”

一直在外候着的县令之妻正巧端着酒肉过来,看见县令满面微笑,也是放心了,对着两人连连道谢。

“事不宜迟,就由敬伯陪大人喝酒,”萧何起身对县令告辞道,“我去吩咐下人抓紧时间。”

萧何离开县令家,却并没有去其他人那里,而是往门口一旁的树林走去,在树干之上敲了三下。

只消片刻,便有一壮硕身影闪出,竟正是等候已久的樊哙。

“你速速去芒砀山通知刘邦,叫他赶紧带人回沛县。”

“好!”樊哙点头,火速离开。

*

难得见张良没有下棋,而是坐在一旁看着一棵绿油油的矮树发呆。

阳厉小心翼翼,想要悄声走过去,但还是被张良叫住了,只好停在原地。

“子房,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

张良伸手摸了摸微凉的树叶,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陈胜兵溃,我们可先与他景驹将军会合,再一同去往会稽项梁将军处。”

“好。”阳厉点头,“我这就去通知弟兄们,明日启程。”

“且慢,”张良向前几步,有些放心不下地嘱托道,“如今起义之士多矣,然大多乌合之众,行动切勿走漏风声。”

“这是自然。”阳厉道,又叹了口气,“听说江东又有几个县的县令被杀了,而且常有易子而食之事,这世道实在太乱,众人也难以再忍了。”

“太乱,”张良眉宇间忧思难解,“其实,我常有种预感,景驹将军那处怕是难长久。”

“怎么说?”

“都道陈胜兵败,却到现在都不曾知道陈胜下落,反而吕臣在新阳,景驹在彭城,项梁在会稽……”

阳厉也明白了,皱眉道:“既然如此,那岂不是早晚起义军也要再乱?”

张良抿唇,走到案上地图边细细端详起来。

他沉吟半晌,才用指尖轻轻在羊皮图纸上划动,停留在彭城附近的下邳之上。

“以防万一,我们谨慎行军,不入彭城,暂歇下邳县,然后再见机行事。”

*

辰时三刻,沛县。

刘邦一直带着弟兄们与芒砀山一带潜伏活动,几乎音讯全无,还萧何几人去找了吕雉,托她请吕公帮忙推算,算得芒砀山赤龙盘旋云气聚集,虽然玄之又玄,但好歹有了个寻找的方向。

好在樊哙策牛车来到之时,正巧遇见刘邦带着一伙人往山头赶,连忙上前说明了来意。

刘邦自然喜不自胜,连连答应,带着樊哙一起把所有人都招呼到一起,往沛县赶去。

赶到之时,正是辰时三刻,天边将将泛起晨光。

众人行路,远远看见县门的影子,正是兴奋之时,等到了门口,却发现大门紧紧关闭着,完全不像樊哙说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刘邦皱眉,问同样皱着眉的樊哙。

“不知,难不成是那老匹夫中途变了卦?”樊哙怒视门楼之上,却见不到人。

众人踌躇间,竟看见附近树林中骑马走出萧何曹参两人来,面色虽无大碍,但十分狼狈,看上去是经过一番折腾。

“那匹夫中途变了卦,要杀我与敬伯,幸好我俩向来谨慎,连忙逃出了城等你们前来。”萧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刘邦,打趣道,“定是想到你常与他作对,带了人马进城不知要怎么对他。”

“嘁,”刘邦不爽地撇嘴,看向紧闭的城门,“我可没功夫想要害他。”

几人沉默一会,只听刘邦突发奇想道:“人进不去,可他也不敢出来,那我在外头做点什么他可也管不着我。”

“哦?”萧何问,“你有什么想法?”

刘邦冲他扬扬下巴,取来前几日搜寻来的弓箭与绢笔,俯在车板上便开始写字。

“天下苦秦已久,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今共诛令,择子弟者可立者立之,以应诸侯,则家室完。不然……不然……”

下人的声音愈加颤抖,手中的绢布终于拿不住,飘到了地上。

“不然如何!”县令铁青着脸,把那张绢布捡起来,甚至没有将灰尘掸掉,直接读道,“父子俱屠,无为也?好他个刘老三!妖言惑众!这些话还有谁看到?”

“回大人,那刘邦将此信写了多份,尽数射于城中,怕是……封锁不了消息了。”

“什么?”县令的面色更差了,方才没能杀掉萧曹二人的怒火与恐惧重新席卷而来,“那岂不是——”

妇人凄厉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县令想要回头,却发现腹中剧痛传来,紧接着喉头涌出滚烫的铁锈味,哗啦啦地落了一身。

在他倒在冰冷地上时,只能浑浑噩噩地听见门外声音既远又近,像是在耳畔狂呼,又像是在门外高喊,但无一例外,都在说着:“县令已死,打开城门——”

*

“走上这样一条路,可再不能回头了。”

刘邦闻言才回神,转身看向走进来的萧何,身后还跟着曹参樊哙。

这里是县衙的大堂,其实他不曾进来过,第一次进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倒是让人唏嘘不已。

却又让人不禁神驰,区区县令就能坐享这样的大堂,那如果地位再高一点,岂不是……

“群龙不可无首,既然决定要起大业,那定要有一人统领。”萧何道,“你们意下如何?”

刘邦抿了抿唇,头别到一边去,看着一旁的窗棱:“反正我不做。”

“我推脱不是假意,”刘邦想了一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来直视萧何道,“我打仗肯定不如樊哙,决策肯定不如你和曹参,出不了什么大力。”

萧何揶揄地看了他半晌,又和曹参对视一眼,笑出了声:“难得你如此谦逊。”

刘邦挑眉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我们都觉得,你来最合适。”萧何道,“一是我们之中惟有你手中有上百刑徒跟随,能够破城也全仰仗此,二是你向来待人热忱,众人对你皆心悦诚服,这个位置你当之无愧啊。”

刘邦看向萧何的眼睛,得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回视。

“我说你,我几位关系都这么好了,还有的话也不妨直说。”刘邦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做派,一扫方才的严肃,笑道,“还有其三,只我刘邦一人是带罪身,如若不成,且先杀我!”

他一时间把自己说得心中豪气四起,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激起万丈豪情:“那便由我来!”

阳光从窗户穿透进来,洒下刺眼的金光,无数微尘于光束中起舞,宝马香车的梦仿佛近在咫尺。

“既然如此,就取沛字,依我楚制,称大人为沛公罢。”萧何收敛微笑,面容严肃,说的话更是振聋发聩。

刘邦看见自己的昔日好友朝着自己一齐行礼,只觉浑身颤抖,血气尽冲向颅内,眼眶发热,激动不已,几乎落下泪来。

“参见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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