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图书馆外的柏油小路很窄，但离食堂很近，不断地有过路的学生，瞥一眼站在路边的两人。

虞前雪松开捂着眼睛的手，与过路一个骑车的同学对视了两秒，顿觉和季涯在路边哭有几分丢人，拉着季涯向食堂走。

季涯还很紧张他，声音里全是小心翼翼：“虞前雪，去哪？”

“吃饭。”

季涯被虞前雪抓着手，向食堂走去。西斜的阳光落在虞前雪的拉着他的那只手上，上面的手表反射出炫目的光，才三点半。

但季涯不敢“顶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搞不清自己的罪名，连问一声的胆量也没有。

他怕虞前雪再哭，又想凑过去看看虞前雪是不是真的红了眼睛，又怕这举动再次惹火虞前雪。

进了燕南，虞前雪才发现自己是脑袋进了水，这个点还远远没到开饭的点。

至少他之前都没见过燕南这么空阔过。

虞前雪只好去买了两杯咖啡，和季涯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他喝了一口就没心情继续喝了，问季涯：“你导师让你暑假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季涯的导师大概觉得本科生不好用，但又实在缺干活的人，于是先把他当文献阅读器用了一阵子，后来又推荐说他有一个同学在国外某校搞项目，派他去“潜伏”。

“去多久？”

“两周多点吧。”季涯左手抓着右手，每个词都精挑细选，“总之不会太久的。”

“不是直接去读本科吧？”

“我怎么去？”季涯是真有几分疑惑了，“燕大不可以在国外借读的吧？而且那个学校QS还没燕大高呢。”

虞前雪拿过桌上的咖啡咽了一口，说：“退学去申请。”

“我吃撑了？”季涯诧异地看着虞前雪，“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这么做？”

虞前雪对他露出一个让季涯觉得有几分惊悚的笑容，没说什么。

这场乌龙闹剧到此为止。虞前雪向季涯表示，是他多虑了，他不反对季涯考subphysical，于是季涯继续准备他的英语的试卷。

季涯拿着电容笔，对着错题在平板上记笔记。虞前雪看了一眼，总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烦闷，情绪像打了个结一样。

他对季涯是不是还不够好？他是不是对季涯的关心还不够？

为什么季涯就能记得他具体每次提交作业的时间，还提醒他，而他连季涯的导师要他考Sub都不知道？

——哦，好像是因为他自己主动告诉季涯他有什么作业，而季涯从来不说。

但他也没问。

可是，他不问也算是他的错吗？季涯要是说了，他肯定早就会注意到。

虞前雪想到两人没法一起去食堂的时候，季涯是先去食堂给他买饭，他是在季涯楼下等他。

是不是也是他没有季涯做得好？

季涯已经做好了笔记、翻页写下一份真题的时候，虞前雪还在纠结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他比较不出对错，发现不了自己的问题。

虞前雪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无论他对季涯有多好，不能和他在一起，那这一切对季涯来说都是没意义的。

喜欢的人对自己没有恋人间的感情，这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至于对方有多看重自己、珍视自己，似乎也只是改变了这痛苦的滋味，并不改变它还是难过的事实。

虞前雪之前觉得，季涯喜欢他是季涯的事，他不能改变。

但同时，他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也好，无法回应这种感情也好，他也是没有错的。

因此，他觉得只要季涯能不走，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慢慢来也可以。

但现在，他的情绪有点扛不住了。下午因为误会季涯要出国而产生的那种懊悔和自责，以及最重的、害怕他真的离开的担忧，喷涌而出，越过了情感的界限，开始干扰影响他的思维。

为什么不能回应他？

就算要接受，时间上算来，明明自己已经知道这么久了，也还没做好准备吗？

……不喜欢他，好像也成了他的错。

-

接着几天，虞前雪情绪都不是很好。季涯也发现了，问他是不是还是不想他考Sub。

“没有，你学你的。”虞前雪对他笑了两下，“有些事想不通，全是我自己的问题。”

季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强调是他的问题，表示：“那你也可以告诉我。”

虞前雪只说：“你考试快开始了，快去吧。”

已经进入了考试周，期末前后要考十天左右。

虞前雪见季涯上了教学楼，转身打算回图书馆看他自己的科目。突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虞前雪？”

虞前雪回头，是游一宁。他问虞前雪：“大佬，你看BBS上说的了吗？据说我们有机化学的老师很容易挂，我好担心。”

化竞生不懂，虞前雪摇头。游一宁说：“我想你应该也不关心，不过还有其他老师的考试习惯，还有大物。”

他举着手机要给虞前雪看帖子。虞前雪出于礼貌，看了一眼。

游一宁手一抖，退出了这个帖子。

虞前雪扫了一眼，看到一个帖子标题上挂了“物院”“材料院”。

他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学校里嗑他和季涯cp的帖子。

小说的番外里，有几章“论坛纯享版”，“全校都在嗑cp”。

虞前雪意识到这点，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帖子？”

游一宁十分紧张地收回手机，不让他看：“……这没什么好看的……我看过了。”

游一宁心虚一笑，随后脚底抹油地带着他的论坛界面消失了。

虞前雪：……

难道他就没有bbs账号吗？

虞前雪点开自己手机上的bbs，找到了这个帖子，盖的楼已经有上千层，开贴时间果然是他们新生采访放出的那天。

虞前雪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点击了收藏。但他现在忙着复习，没有空看。

晚上洗完，虞前雪躺在宿舍里，看了一眼日程表，明天没考试。

于是他手一滑，点进了bbs；又手一滑，点进了刚刚收藏的帖子。

最新楼甚至还有他们那天在燕南的照片，往前，有不少拍两人的同框图，有角度奇怪的，也有几张拍得特别好的。

虞前雪控制住了自己想保存照片的心，继续在帖子里潜水。

帖子分析得很甜，虞前雪看着看着，心情平和了不少，迷糊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闹钟响起，虞前雪订的闹钟在早上六点二十。

他是为了早上起来晨跑，上大学之后这个习惯维持了很久。

季涯当然也陪他。虞前雪下楼，季涯今天比他还早一点。两人沿着惯常的路线跑步，终点定在食堂，跑完吃早饭。

期末周早起的学生很多。虞前雪和季涯在窗口排队，他习惯性拿出手机，刚解锁，就发现上面的界面是昨天晚上看的论坛帖子。

今天排队，季涯站在他后面。

虞前雪立刻退出，慌乱之中打开了手机的照相机。

然而季涯还是看到了他，他问虞前雪：“是不是bbs上那个帖子。”

虞前雪无从否认，铁证就在他的手机后台里。他硬着头皮回答：“嗯。”

“我之前就看到了。”季涯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事实，听不出情绪，“你也注意到了吗？”

“昨天刚看见。”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会有点困扰？”季涯声音听起来还很温和，但虞前雪无端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轻松简单的话题。

“——里面的分析虽然是瞎说吧，但是都有照片。虞前雪，我也觉得我们是不是有时候，无意识的动作有点越界了？”

虞前雪想开口打断季涯，但季涯不让他说话，继续往下说：“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我可以退回原本应该的位置。反正我们是朋友，本来也不需要牵手什么的。”

虞前雪越听，越觉得身上发凉。他垂着眼睛，完全不敢看季涯的脸。

虽然季涯听起来克制又冷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和他做合理的商量，但虞前雪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完全是因为他不接受，才会让季涯这样。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同学？同学，别聊天了！你吃什么？”

食堂阿姨在喊虞前雪。虞前雪反应过来，道了个歉后买了两个包子。

季涯跟在他后面也买了早饭，他伸出手指着早点，头发因为跑步湿了些，黏在额头上。

侧脸也很好看。

季涯转身，走向等在一边的虞前雪。虞前雪出声，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叫他：“……季涯。”

“嗯？”季涯把校园卡塞进口袋里，主动避开了刚刚的话题，“后天上午你考完，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吧。”虞前雪没心情在燕大继续待着，他浑身难受，只想赶紧回家。

要是所有事情都像学习一样，有系统化的学习方法和统一的解决思路，就好了。

“好，我来买票。”两人坐到一个空位上，季涯在手机上操作。

虞前雪很不满地咬着包子，见季涯收起手机，知道他买好了。

“哪个班次？”

季涯把手机递给他，给他看的是截图，分类在图库的“重要”文件夹里，旁边的照片有他的期末考试安排，还有虞前雪的。

虞前雪想往下看看还有什么照片，季涯伸出手来，遮住了手机屏幕。

虞前雪抬头看他，不解。

虽然看别人手机的确是挺不合适的行为，但季涯之前从来无所谓虞前雪看他手机，经常直接给虞前雪手机。

因此，虞前雪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季涯不允许他看了。

是为什么？

……是因为这是“过界”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不能是（原因挺好笑的但还是明天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