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没多久，阳桓高中在华大和燕大的十几个同学拉了个微信群。

后来群又拉了旁边人大的五六个同学，增加了文科生的数量，变得非常热闹。

虞前雪不怎么在里面发言，但群里的消息刷新地非常快。

这群同学在高中未必是最熟悉的，但由于大学的邻近，关系像坐了火箭一样直线上升。

高三二班的班长乌家嘉，现在在华大读航天专业。他的生日在十月底，请了他们一群同学去玩。

下了课，虞前雪向东南门赶去，季涯站在门口等他。

季涯穿着一身新买的衣服，简单的牛仔外套，但特别耐看。他低头看着虞前雪发来的信息，手里拎着两瓶盐汽水。

这身衣服是虞前雪上周陪他去店里挑的，虞前雪觉得好看。

虞前雪把自行车停在学校里，小跑着到季涯身边。

季涯：“乌家嘉和你说了吗？”

“什么？”

季涯解释：“他说戴晨想追戚云，所以今天会玩真心话大冒险。”

虞前雪疑惑：“人家女生对他有意思吗？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季涯看了虞前雪一眼，虞前雪脸上除了疑惑就是疑惑，他知道虞前雪已经完全把戚云曾经还给他写过喜欢他的纸条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季涯：“应该是有点进展了，是二班的那个物理课代表，我熟的。”

有了解释，虞前雪没有细究，只是点了点头，自如地拿过季涯手上的盐汽水，拧开喝了一口。

饭店离燕大很近，两人没多会就到了，而其他人已经都在包厢了。

“来太晚了！”乌家嘉一见季涯的影子，就举起一杯满杯的啤酒，“涯哥，快来喝罚酒。”

“乌家嘉你真是欺软怕硬，”他一旁的一个男生插话，“你怎么不敢让虞大佬喝？”

顿时一片笑声，让虞前雪恍惚地感觉自己好像还在高中的教室。

于是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群高中同学现在变得如此要好，因为和他们在一块，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虽然焦虑、但似乎总是前途一片的时光。

“有希望”有时候比“实现愿望”本身还要美好。在座的这些朋友，都考得很好，但依旧怀念当年那个小小的学校。

“我喝我喝。”虞前雪笑着走到乌家嘉旁边，“给我也来一杯。”

果然很快开始“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乌家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卡片，上面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题目，诸如“对视十秒”“十指相扣”。

玩了一会，虞前雪发现游戏牺牲太大。是来撮合场上的两个特定的人，但总是误伤其他人。

玩这种耍人的游戏，平时最玩得开的、脾气最好的人就成了所有人默认的“攻击对象”。

乌家嘉已经发了数条丢人的朋友圈，季涯则被追着问情感问题，虽然他什么有效信息都没说出来。

又一次整到季涯头上，他又要抽“真心话”的卡，乌家嘉拦住了他：“涯哥，我看出来你没有任何情感情况了，别抽真心话了，没意思。”

一片“就是”的附和声中，季涯很好说话地转而依言抽了一张“大冒险”卡。

“大冒险：搜索微信聊天记录中的‘性感’，并读出第一条消息。”

“应该没有这种消息吧……”

在乌家嘉的注视监督下，季涯搜着聊天记录。

是和虞前雪的聊天记录，内容是：“没事，就是个流行性感冒”。

……

有一种荒谬的合理感。

在场的人立刻疯笑起来。

“……说了没有吧。”季涯收起手机，“继续继续。”

大概是因为发现季涯实在没什么好被真心话和大冒险的，众人逐渐转移了对他的围攻。一直到快散场的时候才抽到他。

“还是大冒险吧。”乌家嘉说。

季涯依言抽了一张：“给置顶发条表白的信息，如果置顶在场则亲一下置顶、位置不限。”

“涯哥应该都没置顶吧。”

“不不不他有，”乌家嘉连连摇头，“他置顶是虞大佬。”

虞前雪早在季涯抽出这张的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不过，听到后面还有“位置不限”，他又放下心来。

亲一下手就可以糊弄过去，季涯就坐在他旁边，他们甚至不需要站起来就可以完成牌面上的要求。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两人身上，虞前雪想说那亲他的手吧，但稍稍犹豫了一下。

季涯会不会觉得这也算是抗拒他的一种表现？其实，非要亲的话……亲脸也不是不行。

迟疑了一瞬，他就见到季涯站起来，拿了桌上的酒瓶，倒了三杯，喝了下去。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暧昧不明。季涯的表情似乎有些冷淡，他仰起头，露出的脸部线条流畅完美。

虞前雪怔怔地看着季涯喉结滚动，以很快的速度把三杯酒依次喝下去。他放下最后一个杯子，说：“这题我跳过。”

他喝得太快了，让场上奇怪了一点的气氛没能成功发酵。

乌家嘉很有眼力见，也给他打配合：“行，那就下一个。”

季涯重新坐下来，他推开三个酒杯，擦了下嘴，没和虞前雪说什么。

虞前雪转回视线，没说什么，突然觉得有几分不明白的忧心感。

他转了一下面前他自己的异形酒杯，透过酒杯的灯光都是菱形的，一片明一片暗。

-

虞前雪后来也没问季涯为什么选择喝酒，因为这话听起来简直和“你为什么不亲我”别无二致。

但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好像真有几分介意季涯选择了喝酒，而非亲他一下。

虞前雪知道，原因多半是因为季涯真的喜欢他。无论是从提前预知的小说情节，还是从季涯平时细枝末节的动作里，都可以看出来。

他对虞前雪好得简直没边，甚至比以前还要细致。

虞前雪各种比赛、组会的报告很多，他每次交报告的节点，季涯都会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及时交。

但季涯能不和他肢体接触，就不会碰他。递或接东西的时候避着他的手，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勾肩搭背。

虞前雪想问他为什么，但找不到说的理由，没有开口的切入点。

他像面对着一道完全没找出思路的题，被拦在外面，想出的点子像是画出的辅助线，不出三秒钟又被他自己擦去、否定。

虞前雪感觉自己和季涯都在装傻充愣，对他们这种变得有几分怪异的关系默契地掩耳盗铃，没人敢先一步揭开底下的面目。

时间看起来像个圈循环往复，从周一到周日再刷新回周一。等发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虞前雪发现季涯在准备GRE考试的时候，已经快到年底了。其他学校的同学大多在复习四级，但燕大不允许大一新生考四级。

他们在图书馆里，季涯去洗手间了。虞前雪写了一阵，有些累，转头看了眼季涯的桌面。

他桌子上是一份全英文的试卷，像是英语题。又不能考四级，这是在复习什么？

于是虞前雪凑近了仔细看，发现是英语版的物理题。

他来了兴致，合上笔记本，坐到季涯椅子上，拿着季涯的笔做了两个题。

题目有些难度，出题习惯也和高考题不同，虞前雪又很久没做物理题，还是全英文的，有几分新奇。

虞前雪写了两个，又搁下笔，翻到第一页想看看是什么卷子。

GRE sub physical physic.

GRE sub物理试卷。

虞前雪的手微微抖了起来，他想起来这是什么试卷。

这是通常用于申请外国学校用的考试，辅助证明学生的专业课成绩。

燕大和华大不是没有大一考这个考试的，甚至还有不少，因为考试的时限有五年。

可是书里明确写过，季涯一开始没考过，是出了国之后考的。

为什么现在变了？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变了？

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行动，起的作用难道甚至不是正面的吗？

……

他到底在做什么？

虞前雪从来没觉得这么挫败过。

-

季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虞前雪一脸无措和焦虑，坐在他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他试卷的一角。

他走过去，刚想弯腰问他怎么了，虞前雪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出了图书馆。

虞前雪很生气。季涯敏锐地感受到这一点，所以虽然他不明所以，但他非常顺从，随着虞前雪钻出阅览室，下楼到了图书馆外的道上。

“你考GRE做什么？”

季涯没想到他问这个，有几分不解，但还是耐心解释：“申请国外的学校要用。”

“你出国做什么？”

季涯迟疑了一下，挑选着用词，说：“……国外没什么好的，但是导师推荐我去外面读一下，之后再回来……你很反感出国吗？”

“……”虞前雪沉默了一下，然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地问他，“那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他问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怕眼睛漏水。

季涯很无措，他声音里沾着焦急：“虞前雪，你别哭。我不去，不去了行不行？”

季涯的手扣在虞前雪肩膀上，让虞前雪稍微好了一点。但他还是不舒服：“你原本怎么不考虑我？”

“……”季涯安静了一会，才说，“就两个星期的暑校，而且还是明年，只是导师说下个学期有项目，让我这个学期先考了。我没想到……”

没想到这也会让虞前雪难过。

……暑校？

怎么办，好像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