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时间过飞快，陆拾是学法的，平日本来就忙，又在老师律所实习，等反应过来时，一年又到头了。

北方的冬天远比南平市冷得多，室内有暖气，但是透过窗户也能感受到外面凌冽的寒气。

路面结了冰，来往的人小心翼翼的互相搀扶着，冰凌挂在树枝尖上，路灯照在上面，晶莹剔透。

陆拾收拾好，斜靠在椅子上，等消息。

楼下不断传来喧闹的声音，不少学生冒着风雪在白茫茫的草地里打雪仗、堆雪人。

“陆拾，你要出去？”丁书从外面进来，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见陆拾衣冠整齐，桌上还放着包，随意地问。

“嗯，今年就不和你们一起了。”陆拾拉了拉外套，语气虽然平淡，但眼角还是泄露一丝开心。

“咦，有情况了？”丁书兴奋地走到陆拾身边问，这时才发现这人头发用发胶打理过，衣冠楚楚，更重要的是，丁书闻到香水的味道了，淡淡的温暖的果香。

“先走了，替我给他们说声抱歉，明天请你们吃饭。”陆拾套上羽绒服，掐着时间出寝室。

寒风凛冽，陆拾刚下楼，冷风就肆意地从衣服空隙往身体里钻，他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往墙后躲了躲，没两分钟，温郁走出来。

“走吧。”温郁也戴着口罩，说话声音有点闷，两人都穿着长羽绒服，踩进雪里。

咯吱咯吱的声音和不远处草地上打闹的声音穿透寂静的空气。

西餐厅，陆拾脱下外套递给侍者，温郁也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穿着马甲衬衣的侍者。

“怎么想到订西餐厅？”

两人坐下，温郁好奇地扫餐厅内部环境，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里面温暖得让人想睡觉。

“双喜，庆祝一下。”陆拾看向温郁，眼眸深沉，似乎藏着许多情绪。

温郁身形一僵，看向陆拾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我在学生会资料上看到，你是不是都不准备说?”

两人高中算得上真正认识的时间不到半年，还没有到温郁生日他就走了，陆拾知道是在冬天，但不确定是哪一天，还是前段时间整理资料的时候，在温郁填的表上看到他的出生日期。

他一直在等温郁说，没想到这人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我觉得刚好和跨年一起，都是个好日子，没什么庆祝的必要。”温郁不在意的说道。

每年他生日都是跨年这一天，所以从来没有真正的有一个生日，以前小时候他还期待过，后来就不在意了。

“温郁，有许多事情，你应该先与我商量，不应该用你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别人，那样会伤害到在乎你的人。”

白色的盘子里，牛排发出诱人的香味，温郁拿着刀叉，听到陆拾的话，蓦然看向他。

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受伤时，有些无措地放下餐具，撇开目光，艰难开口，“你…都知道了?”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陆拾反问。

今天跨年，出来游玩吃饭的人很多，餐厅氛围热烈，钢琴曲和低音大提琴曲交换着来，刀叉相撞的清脆声和窃窃私语相呼应。

温郁沉默良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当时，我知道你要保送了。”

徐洁是温郁前桌，成绩优异，性格好，班里其他同学都将温郁当透明人的时候，徐洁把温郁拉入她们的小圈子一起玩。

她也是班里想走保送的几个人之一，也是唯一知道温郁喜欢陆拾的人，成绩下来后，她告诉温郁，陆拾是第一，不出意外他保送了。

温郁替陆拾开心的同时，恐慌和迷茫也随之而来。

“所以，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消失一年，音信全无。”陆拾抿了口酒，停顿片刻，才压抑着情绪问道。

“房子拆迁，那些人时不时来家里闹，外婆生病，我…妈回来，事情太多了，我……太乱了。”温郁想起那段凌乱的日子，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阵酸涩。

他不是不想回消息，而是不能回。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拾很疑惑，自己那时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温郁出了那么大的事，从来没想找自己，而是选择消失一年多。

对这个问题，温郁沉默了，落地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从半空往下看格外漂亮，有人小声惊呼着，拿起手机拍照。

平时里，两人致力粉饰的平静被打破，露出湖底幽暗的一面。

陆拾一口将杯里的酒咽下，闭上眼看又睁开，语气有些失望，“不想说就算了，快吃吧，待会冷了，”

“陆拾，你很好，不好的是我，”温郁突然开口，陆拾猛地抬眸盯着他。

温郁看着陆拾，笑得温柔，“你人真的很好，和我一起吃打折的菜，挤公交，送我回家，教我写题，在争分夺秒的高三，会给我写笔记，会针对我的成绩写适合我的学习计划，会给我买礼物，带我去吃好吃的，一起出去玩，”温郁数着陆拾对他的好，泪水涌到眼眶。

“那你为什么……”

“只是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如果没有我，你不必去吃食堂打折的菜，面对同学奇怪的目光，不用多花一个多小时和我挤公交，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反而成了你的累赘。”

“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我也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你是我……，”陆拾卡壳一下，揉了揉额头，有些颓废道：“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你是我放在心尖的人，我从来没觉得我为你做了什么，只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成为拉住你的那根风筝线，你应该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高三那个冬天，医院告诉温郁外婆的病，温郁站在医院卫生间的隔间里，翻看着陆拾给他的发的消息，捂着嘴哭得像个傻子。

温梦是外婆躲着温郁联系的，章之渊雷厉风行联系了其他医院，给外婆办了转院手续，也给温郁办了转学手续。

那时温郁不知道温梦抛弃他的原因，一心憋着一口气，要做到最好，让温梦后悔。

千里的距离，十七八岁的年纪，复杂的家庭关系，前途未卜的未来，温郁不敢联系陆拾。

“那为什么现在又来了，后悔了？”

“后悔了，”

“后来，我努力了好久，考上京南市的一本，没想到你没去京南大学，我退学回去复读一年，来到这里，”

温郁抓起红酒，一口喝完，放下杯子，重新看向陆拾，

“当初我敏感又自卑，需要你小心翼翼呵护着，现在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

“陆拾，如果还来得及，请给我一个机会，希望有一天，我是那个站着你身边与你势均力敌的人。”

“以后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想法替我做决定，你所有的假设在我这里都不成立。”

陆拾稳稳当当地坐在位置上，语气淡淡，仿佛刚才情绪的崩塌只是两人的幻觉。

“我现在虽然没有那么优秀，但我会努力的，陆拾你……”

“复读辛苦吗？”陆拾打断温郁的话。

“不辛苦，不辛苦。”温郁摇头连说了两个不辛苦。

“快吃吧，待会还有蛋糕。”陆拾换了个话题，温郁点头，两人吃完晚餐，等侍者将餐具收下去，将蛋糕送上来。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陆拾起身插上二十的数字蜡烛，擦了根侍者一起送上来的火柴点燃蜡烛。

“许愿吧。”

温郁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笑道：“新年快乐，陆拾。”

虽然陆拾没有同意，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对象，温郁觉得自己努力一下，总有一天陆拾会同意的……吧。

温郁切下第一块蛋糕递给陆拾，“给你。”

蛋糕是陆拾订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和玫瑰香，不是很甜，温郁很喜欢，吃得嘴角都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吃完饭，两人就回去了。

接下来，温郁也践行在餐厅说的话，他要追求陆拾。

明目张胆的送花，约吃饭，送礼物，陆拾默许他的行为，不表态，不拒绝。

其他人一开还想看温郁笑话，等看到陆拾态度，也品出些什么东西了。

“听说温郁是陆拾的高中同学，陆拾之前带戒指，但是从来没人见过他对象，是不是就在等他啊。”

“如果是等他的话，怎么可能还要那个男生花时间追啊，不应该一切水到渠成吗？”

说话的人语气复杂，“可能这就是情趣吧。”

陆拾今天又收到一束花，他抱着花穿过学校，去学生会办公室工作，进门就遇蒋以蓁，

蒋以蓁满脸调侃地看向陆拾，“呦，这不是我们陆.钮祜禄.拾吗，啧啧啧，还抱着花来办公室，小温郁也真是可怜，竟然看上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陆拾将花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扯了张纸擦手上的水，慢里斯条地说：“你不是谈恋爱了吗，他没送你？”

“呵呵呵，当然送啊，只是不像某些人，接了人家花，却没想和人家在一起。”蒋以蓁翻白眼。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陆拾将纸丢进垃圾桶，转身坐到桌子后年，边开电脑边说道。

“哼，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蒋以蓁白眼翻得更大了，

“你们是不是都喜欢看自己喜欢的人花心思追起自己，然后在假装矜持地答应啊？”

“别想太多，赶紧工作吧，”陆拾挥了挥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蒋以蓁谈了恋爱后，经常和男友吵架，每次在办公室指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是不妨碍她谈恋爱谈得欢。

“哎，我感觉又要分手了，”蒋以蓁唉声叹气地道。

“啊，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啊，额，好吧，那重新谈一个?”女生无语片刻，小心提议。

“过几天吧，毕竟刚分手就谈，对这段感情不太尊重。”

女生：“……挺好的，”

忙了一会，将东西处理好，陆拾起身抱着花走了。

临近考试周，得好好准备考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两天有点忙，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