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刚刚怎么有小孩儿？”传音石里的声音唤回游灯的思绪。
他坐在屋里头的宽大木凳上，双腿盘着，目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看见外面刺眼的天光，或者说，是雪光。
大抵是不久前这屋子有人住过，还算干净，游灯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下巴，随便施了个法术让传音石悬浮在面前。
传音石像个投影，游灯再一挥手掐决，那被撤下的影像就在飘出聚集，如一面镜子的白雾里头清晰地浮现。
一个高大的，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矮下肩膀，把脸凑近镜头，俊朗英气的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眉眼深邃，弯起的眼专注地看过来，带着委屈和撒娇。
如果李小二在，说不定就能看出这个男人跟漂亮妖怪，也就是游灯，样貌至少有五分相似。
最大的区别在于男人是英气居多，而游灯却是精致居多。
“宝宝，你怎么不理我……”
“……”游灯的帷帽掀开，白纱挂在一边，他用了法术，脸在对面人看来是起了轻微变化的，并不是原貌。
他蹬了男人一眼，不满道：“别叫了，叫魂呢？谁叫你忽然给我打视频的，我还在赶路呢，这就得找地方里给你接电话，还碰上了个小孩儿。”
骂完，对面不吭声了。
游灯瞥着他低头垂眸的模样，一时又琢磨自己是不是骂太过了，欲张嘴找台阶下，对面又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你了。”
“……”
游灯虽说习惯于这家伙的甜言蜜语，此刻还是不免假装清嗓子，“……别老是说想啊不想的，我们上次不是才打过视频吗？”
“你上次就答应我说给我看，现在又对我发脾气。”
“……这不是赶路吗？”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游灯恼羞成怒，“梁枕星！你可真行，嘴那么能叭叭是吧？！”
对面又不吭声了。
比起刚才的哀怨，男人收了脸上的笑，垂眸开始摆弄手里的平板，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跟游灯所在的老旧木制房屋不同，男人所处的房间是标准的现代精装房，装修简洁，仔细看能看见对方那边灿烂的太阳光线正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柔软的床垫和黑灰色的空调被，桌子上还堆着几本资料书。
这场景对游灯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游灯想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气焰消失了，他看着梁枕星，放柔了语气，“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梁枕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梁枕星看他一眼。
游戏心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哥，枕星哥，我错了嘛。”
他声音刻意放低，本就清脆的少年音就显得更柔和，撒娇求饶不自知。
可惜梁枕星郎心似铁，还是默默看着他不说话，游灯知道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一咬牙，侧过头，声音也不压低了，带着点羞恼，泄气一般唾他：“给你看还不行吗？登徒子！”
他侧脸秀致精巧，皮肤雪白，此时耳根和脖子都漫上红晕，叫人看了挪不开视线，帷帽白纱长长，半透明，垂下遮住一点肩头，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抚上肩头衣衫边角时，稍微扯动……
游灯手撩开又落下，他眸光流转，瞥见传音石那头梁枕星目不转睛的模样，心头冷哼，手一收，双手抱臂，扬着下巴道：“我还道你真生气呢，原来是装的。”
“……”
梁枕星正色道：“谁装了？我真生气了，你老吊着我。”
他控诉：“我们认识都快一年了，你早就都把我看光了，我的财政大权也都交给你了，要是你在我这边，今年毕业我就要带你去领证。”
说着委屈上头，“我连你手都牵不着，你给我看看解馋怎么了，就这你都老拖我，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谁叫你上次趁着我睡着……”游灯说不下去，脸颊发烫。
“我没忍住嘛。”梁枕星原形毕露，他双手合十，连朝游灯拜几下，可怜道，“祖宗，老婆，宝宝，求求你了，给我看看吧，要不你凑过来给我亲一口，我真的好想你，上次打视频还是上个星期。”
游灯撇嘴，下巴微抬，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去，高傲漂亮，叫梁枕星看得心头一阵痒意。
梁枕星就差跪地上求他了，色字头上一把刀，梁枕星就算脑门上被游灯插把刀，估摸着都要喊老婆你插的姿势好标准。
“不打也行，反正我快要过去了。”梁枕星苦求无果，放弃，摆烂一样躺在地上，对方手机应该是放在桌子上架着，游灯看着他长长一条，位置都不够挤，心觉好笑。
不过……
“你要过来了？”他问梁枕星。
“嗯……那个系统说它能量告急，可能随时都会把我带过去。”
梁枕星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似乎已经接受了所谓的“命运”。
在一年前，他的脑海里莫名其妙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声音，自称系统，说选中他成为宿主，让他穿到一本小说里面，杀掉反派，成为救世主。
同月，他认识了游灯。
梁枕星眸中神色不明，手机视频对面的游灯一句话把他拉回去。
“嗯……那我等你……你起来……”
梁枕星听出不对来，腰部用力，挺腰直身坐起来，抬眼就看见游灯已经换了个地方，似乎是从堂屋进了侧边的房屋里头，屋子里暗，是个女子闺房，桌子上放了点胭脂水粉，灰尘堆积，镜头一略而过，到了床榻之上。
葱白的手指一点一挥，脏乱的床榻就变得干净，再打眼一看，被褥都变得松软洁净。
瘦削柔软的身躯踏入了床榻，帷帐解开，遮住光，昏黑一片，传音石散发出来的光却照亮了内里人所在的一小片。
梁枕星轻轻喊了声宝宝。
帷帽长纱揭下，带下些许青丝散落，镜头只对准了脖颈一下，那只白而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挑开衣襟，露出洁白的内衫，暴露出来的皮肤，竟是比贴身里衣还要更白几分。
“系统跟你说什么了？”那只手停留在肩膀上，手指不时摩擦衣领，声音轻轻柔柔，带了勾子。
“……还是老样子。”
“还是说让你杀掉反派？”游灯哼笑，“不止吧？”
梁枕星手撑着下巴，微微捂住嘴，声音有些沙哑，黑眸盯着镜头里昏黑暧昧的一片，游灯说话时，胸膛起伏，发丝撩动，又一侧身躺下，人陷入柔软的被褥里头，衣衫半遮半掩，细腻雪白的肌肤只露出一点，便叫人遐想连篇。
大抵这还嫌不够，镜头抬高一点，对准了游灯那张漂亮俊丽的脸，轻轻瞥一眼过来，梁枕星心下鼓噪，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
梁枕星有时候怀疑游灯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对方勾勾手，不用训，都能把他的心看得一清二楚。
“……”
梁枕什么都说了。
“我过去后它会找个人带我入宗门拜师，学成之后，再让我去杀反派，前期……它说给我护身符和一把绝世名剑，保证我不会死。”
“它让你怎么杀反派？有计划吗？”游灯声音轻轻的，“我真的好担心你，本来我在的这个世界就很危险，你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过来，随便一个妖就能把你吞了，活着就很困难了，还要去杀反派……”
“不知道，他说会有人带着我。”
“噢……反派的名字它还是不肯告诉你吗？”游灯若有所思。
梁枕星看着他嗯了一声。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系统。”游灯佯装打抱不平，“我的系统也是这样，把我扔下来就不管了，还好我用传音石意外联系到了你，不然我在这里可要无聊死了。”
“是啊……”
“那老公，你会帮我的吧？”
幽幽暗光里，游灯轻声的呢喃像是某种咒语，即使梁枕星已经回答过他的问题很多遍，却依旧还是被蛊惑般点头，“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只要你不骗我。”梁枕星声音也很轻。
游灯笑着睨他，如他愿凑近去，唇齿微张，沾着蜜糖般，吐出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我怎么会骗你呢。”
衣襟散开。
仗着隔着屏幕，对面的人奈何不了自己，游灯放肆极了。
他懒懒地躺着，手指一勾，悬空着的传音石靠近，梁枕星视角里，是从上而下的，仿佛自己与游灯靠近……再靠近。
“……”
“可以把腿张开吗？”
“……滚。”
/
不知道什么时候，游灯睡着了，传音石因为没有法力的传输，光慢慢灭掉，对面声音也消失了。
直到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浓浓的质问将半梦半醒的游灯吵醒。
［游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者气势汹汹，房间里除了游灯，却依旧空无一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游灯把被子往上拉，里头衣衫松散，半遮半掩着，望去一片白，香气迷人。
系统见此美人，不仅没有放缓语气，声音反而愈发冰冷。
［我跟你说过，之前的事情我们之间就算了，你没有完成任务，阻挡我击杀……现在还把剧情弄成这副样子，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不能再阻碍我去找人重新完成任务。］
游灯睁开眼，冷笑，“我阻碍你？我来之前，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要做任务，临了临了，任务落到我头上……”
他的手攥紧了，神情是绷着的，语速加快，待系统不说话，又慢下来，“哈”了声，被逗笑，“一晃百年，如今，可真是一场好大的笑话！”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系统不低头，又奈何他不了，最后放狠话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指不定还能安生地过日子，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跟你一起玩完！］
“我能闹什么幺蛾子。”游灯声音放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系统想起什么，警惕性降低，思索着，也像是低了头，［我们和平相处，等事情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游灯怔愣。
系统见他神情松懈，赶忙道：［是，回现实世界，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里，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到跟我绑定的那一刻，你可以继续过好日子，那边也没有妖魔鬼怪，你很渴望正常平静的生活吧？］
游灯不说话。
系统还想多说几句，可惜能量告急，只能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外头日光斜照，暖阳几乎把整个屋子照亮，唯独层层帷幔里的床榻还是暗沉沉的一片。
游灯掀开帷幔，随意笼着衣衫，赤脚下床，踩着冰凉的地面走到窗前，推开窗，外头寒意并不重，雪已经融了大半。
游灯靠在床沿，手伸出，打开的窗户窗角滴下一滴雪水落在他的手心里。
他像一只即将跟雪一起融化的妖精。
“好自为之。”游灯垂眸，长睫颤动，不禁发出笑声，单薄的身躯因此颤动。
“傻逼。”他骂。
然后想起梁枕星，收了笑，哼了声，也骂：“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