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神座陵迟，纲弛纪绝，教令院无一介之辅，六贤者无折冲之势。

学城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搨翼，莫所凭恃。

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

阿扎尔又以精兵数百，围守官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

惧其篡神之萌，因斯而作。

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

——派蒙声情并茂地背完了以上一大段话，嘴都要干了，却没有收获料想中的钦佩和动容。牧星从路边薅了把多汁的树莓递给她润润喉咙，而她最好的伙伴，顶着旅行者的名头在诸国闯荡的荧，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我说出发前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找赛诺，原来是为了这，嗯……”

这份心意确实很暖，值得晚饭再加个鸡腿犒劳，以派蒙的小脑瓜能背下这么长一段还没错字，确实很不容易了。

“诶？有那么明显？”派蒙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有点担心会被拒绝，赛诺就出了个主意，把事情往惨里说，越惨效果越好，好多生僻词，我一路上都在努力记呢。”

何止说得惨，这段话参照了璃月过去战争期间的檄文，道尽了神明危机四伏的处境和城中刀光剑影的浑水，有骨鲠之气且文采斐然，别说天真烂漫的派蒙，哪怕爱讲冷笑话的大风纪官也写不出来。荧强烈怀疑艾尔海森也在整活现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插手了，难怪给牧星的信里只有一句话，合着拿派蒙当传声筒呢。

牧星毕竟也在须弥待过，先问了荧一个问题。

[她怎么说。]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荧很好地理解了，并说出了小吉祥草王在被愚人众博士禁锢意识前，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即便没有月亮的夜晚，一众星光亦足以刺破虚幻与谎言。”

话中深意似乎代表着某种应许，银发青年敛起了温和友善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锋锐到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惊得派蒙用力咽下满嘴的浆果，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艾尔海森还让我转告，如果你要来，想清楚以什么身份参与……这句话好奇怪，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啊，这确实很微妙。

从蒙德、璃月和须弥三国神明处得到的零星消息，再结合从各处遗迹取得的足迹线索，足够荧拼凑出牧星的过往，比起他吃的苦头和便当，自己和血亲生离数百年，感觉还是侥幸了。只是无论前尘再怎么低调，他也曾是行遍七国的彪悍前辈，与璃月有着非常紧密的关联，涉及诸国事物，举动更要慎重。

[放心，只是一个得到过神明帮助的异乡人，略尽个人的绵薄之力。]

荧不由松了口气。

近日她在须弥所目睹和遭遇的种种，如巨石般沉重地压在心头，神明被漠然无视，善行被恶意践踏，教令院表面平静下涌动着造神的野望，为此不惜突破道德底线与愚人众合作，利用虚空系统大量收割民众的意识，妄图创造出比肩真神威能的正机之神。

被须弥官方通缉后，荧带着派蒙远遁沙漠，好不容易在阿如村汇起一干人马准备反击，负责出谋划策的艾尔海森提出利用传送锚点邀请远在璃月的牧星，这个建议初听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牧星与小吉祥草王也有旧，求援合情合理，大概率不会被拒绝。

过去短暂几次同行和探险的经历让荧很清楚牧星是何等靠谱的伙伴，脑子和身手都没得挑，平时好商量，有事他真上，不管打辅助还是扛大梁，只要是合理的战术安排就绝无二话，值得托付和信赖。也难怪璃月两位巨佬都念念不忘，有这样的友人陪着走过无数困境，历久弥新的情谊又岂会因为一次死亡而消失，换成她也舍不得放手。

约好傍晚在岩港附近的锚点汇合后，肩负着采购物资重任的荧先带着派蒙往城里去，牧星则回了趟天衡山，将从头到脚的璃月服饰换回了初履岩港时的须弥装束，背后弓囊仍背着巡林队时期的反曲弓，悬黎玉弓被转化为一圈碧波似的臂钏贴身佩戴。他环顾这个安静的卧室，最初房里只有床、衣柜和桌椅，后来架不住好意又陆续添了几样家具玩器，桌上养了碗莲，墙上挂了书画，原本简单的生活就像这个房间一样，逐渐被怡然意趣所填满。

拿起摊在桌上的《石书辑录》，牧星眼底不由得闪过笑意，想起昨日友人们为了书中拓片所载旧事打赌争辩，钟离以一贯的好记性胜出，若陀愿赌服输，包了今日去和裕茶馆的花销。

这点零星回忆与枫叶书签一同被夹入书页，珍重地收进书柜，静静等待着主人再度翻阅。

和裕茶馆早几日就宣传要上云瀚社的新戏，一楼堂前座无虚席，还有人央着老板硬生生在过道加了塞，二楼是屏风隔出的雅间，位置极佳，戏台上的举动都看得极为清楚，非懂行的老客根本订不到。

没多时台柱云堇登场，唱腔醇厚流丽，身段优美洒脱，观众如痴如醉，鼓掌喝彩不断。

牧星就在这时踏着乐声出现在茶馆门口，戏迷们早就把里面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街边有些发愁怎么进入，冷不丁伸手接住一个坠下的金属球，抬头看见若陀从二楼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今天赶着做好了，拿去用吧，再弄坏就自己学着修。”

“胡堂主那边的兼职不用担心，我会去说明，你放心和荧走便是。”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后退两步再度抬头，客卿先生自然要矜贵些，断然做不出若陀那样随性的举动，从窗口边可以看到他清俊的身影，石珀耳坠上的流苏从脸颊边扫过，眼里同样含着笑意。

向着二楼的两人挥挥手，牧星正准备离去，又被出声叫住。

“海灯节记得回来吃饭。”

这次牧星也忍不住笑了，点头应下邀约，转身快步向着城外而去，身后茶馆里云堇犹在唱道——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作者有话要说：想想跳过了3.0千朵玫瑰黎明和3.1三朝圣者，下章快进到3.2虚空鼓动劫火高扬

忍不住玩了讨曹操檄文，整活小剧场如下——

赛诺：来给这段话加点料。

艾尔海森：没意义，他必然会来。

赛诺：就这样在沙漠等人太过无聊，不如我们打会牌？

艾尔海森：把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