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来问起苏乾乾，苏坤坤原本还上翘的嘴角微微抽动落下，“嗯……最近她也不怎么搭理我，听我妈说，已经出院了，在家养着呢。”
瞥了一眼姜来的表情，苏坤坤含糊着哼哼了两声，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姜哥，其实我以为我姐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姜来眉毛一挑，诧异地看着苏坤坤，“嗯？怎么说？”
苏坤坤端起面前的杯子猛地喝了一口，抬头等着那股冰苦的劲儿过去才缓缓说道：“我姐吧，自从小时候那次事故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我那会儿虽然没什么记忆，但对她时不时的尖叫真是刻骨铭心，差点没把我吓出个精神病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虽然看上去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但她没朋友，也没社交，总是一个人看电影，和里面的角色对话，说实话，我以前都以为她会疯魔。”
姜来紧咬的后槽牙让脸部的肌肉紧绷起来，皱拢的眉毛和逐渐加重的气息将他内心的情绪展露无遗。他看着苏坤坤的眼神似乎有些漂移，过了一会儿发现说话的人听了下来，才回过神来。
“你接着说。”
“姜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姐可能也不想别人把她的过往都说出来。毕竟在你面前她还是想有个好形象的。”苏坤坤慢慢低下头，用手指拨弄着从杯身上滑落的水珠。
“继续说。”
简单而带着强迫意味的语气让苏坤坤不禁抖了抖，他叹了口气，把旁边的餐巾纸拿来放在姜来杯子的旁边，将那一小团水渍擦干。
“后来我妈想了很多办法，才让我姐慢慢适应社会，重新回去读书。当初还想着要送她出国，可是又害怕新环境对她刺激太大，就让她按着自己喜好选了导演系。其实上大学之后，她因为身份和性格遭受过很多坎坷，每次我妈想要出面，都被她挡了回来，哭着闹着说要自己去处理。最严重的时候，她也就只是找了金戈远远看着以防万一。能顺利毕业，还能拿着奖毕业，我妈不知道有多开心！当时我们还开了家庭会议，把体检报告和心理咨询师的报告拿出来一起研究之后才同意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参与影视项目的。”
听着苏坤坤又停了下来，姜来脸上的表情充满疑惑。
“然后呢？”
“然后……就是遇到了你。本来我们全家看她适应地挺好，都很开心，没想到你们谈恋爱了。其实我很早就察觉出来，我妈也是，只是我们都怕我姐没经历过这些，时时刻刻都盯着生怕出点什么事。后来看见你们相处地还挺好，我妈每次边跟贵妇团的阿姨们吐槽，边看着你们被拍到的照片傻乐，都以为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终于可以像别的女孩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让她一次又一次崩溃的人是我……”姜来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窜成拳头，关节发白，手背青筋暴出。
苏坤坤生怕他一拳头砸下去把桌子掀了，他往边上躲了躲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姜哥……”
“那她现在呢，现在还在吃药吗？”
苏坤坤摇摇头，脸上挂了些无奈的笑容，“我也没想到，以前那个听到摩托车刹车都会晕厥的人，现在竟然自己扛过来了，我妈本来都做好了她会在医院里呆一辈子的准备。”
姜来扭过头去，眼睛有些酸痛，他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听着周围热闹的交谈声，不禁觉得胸口闷痛。
“姜哥……”
“嗯？”姜来深吸一口气，把在眼眶打转的液体生生给憋了回去，他若无其事地苦笑一下，扭头看向苏坤坤。
“姜哥，能求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姐，可不可以请你，好好爱她一辈子……”苏坤坤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一巴掌拍上姜来的胳膊，压低着声音，像是请求，也像是警告。
“如果做不到，可不可以不要再见她了，就让她开开心心地过吧。”
——
回到光泰之后，姜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乎之前所有的攻击和污蔑都没有对他产生丝毫伤害。他迅速以比以前还要敬业的态度投入到工作中，不但行程更加密集，出镜状态也焕然一新。几个月的空窗期对他来说就像是去国外度了个假，回来便光芒四□□神焕发地出现在媒体和观众面前。
铆足了劲要把失去的这几个月时间追回来，他不但以最快速度补上了之前缺席的各种拍摄行程，更是连轴转似的疯狂出现在各种综艺和节目中，线下的商业活动也场场爆火，创造了演艺圈多项纪录。
随着粉丝数的迅速回升和代言产品的销量飙升，姜来的商业价值再次被评估到了顶流的位置。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开启暴利圈钱模式的时候，他却在工作间隙反复与王薇商榷，最后以公司的名义用个人注资的方式，向张一凡的剧组作出了投资。
自从他被迫离开后，剧组就暂时停工，一直到他回来也没有重启的消息。
张一凡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但他并没有在姜来回国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他，反而是静静地观察一段时间后，才确定了依旧可以合作的决心。
还没等他主动出击，姜来已经自己找上了门。除了对张一凡的歉意和感谢，更是拿出对赌保底协议，好说歹说让张一凡签了字，才算是停下自责。
两人确定好重新开工的时间后，张一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姜来，想要知道该怎么处理苏乾乾那边的后续工作，才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令人意外的是，姜来斩钉截铁地恳求张一凡要把苏乾乾请回来继续担任B组导演，理由是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既然项目已经可以继续拍摄，那么中途被人踢出局是她绝对不不能接受的，她一向好强，不喜欢半途而废。
看着张一凡面有难色，姜来提出了一个方案。如果苏乾乾同意回归剧组但又不想见到他，他可以每天拍16个小时甚至更多，将拍摄周期压缩到最短，尽快完成所有戏份然后杀青离组，这样就可以在不见面的情况下，留给B组很多的时间和空间。
对于这个提议，张一凡没有同意。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去问问苏乾乾本人的态度，然后再来与姜来商量后续该怎么办。
两人还在聊着，张一凡便给苏乾乾发了消息问是否可以聊聊，得到肯定的回答，他起身准备赴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拍拍姜来给他一个拥抱，示意安慰鼓励以及感谢。
来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张一凡进门便看到独自坐在靠窗的单人坐上的苏乾乾。
他走过去轻声打了招呼，好奇地问道：“抱歉刚才送个朋友耽搁了一会儿。你怎么这么快？”
“嗯，正好在对面那栋楼拍东西，就选了这儿。”
“都复工了？这么快？身体怎么样？”张一凡关切地打量着，可是苏乾乾墨镜帽子口罩遮的严严实实，除了觉得她似乎瘦了一圈，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嗯，我还好，工作室堆积的工作太多了，唐琦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苏乾乾摘下墨镜和口罩，冲着张一凡露出微笑，“干嘛老盯着我，才几个月就不认识了？”
“嘿嘿，没有，就是看着你还不错，我挺高兴的。”张一凡挠挠头，拉开旁边的高脚椅坐了上去，“能回到工作上自然是好事，不过你也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嗯，知道啦……谢谢师兄。”苏乾乾拿起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码，“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哈哈，老样子，咖啡就是我的命啊，苦命的人……”
苏乾乾点好单，抬头看着张一凡，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电影，还会继续吗？”
“嗯，今天约你就是想跟你聊这件事。不过我们事先说好，不要像之前那样按头给我塞钱什么的！”张一凡一脸严肃，伸出食指敲敲桌子，“就算是贷款，我也要坚持我的创作，不能被你们这种资本家控制！”
“呵呵，谁就资本家了，我不也是想着因为我的原因，你辛辛苦苦筹备了那么久的项目停拍，好歹要补偿点损失嘛。不过师兄你也是，怎么合同里都不写上这些风险，被坑了只能自己担着。”
“我不怕啊，我还年轻，自己的项目拍不了，别人的项目都抢着要我呢！你师兄好歹也是有口碑的。”张一凡温柔地笑着。
“好啦，别炫耀了！所以……什么时候重启？”
服务员端来两个大玻璃杯，褐色的冰美式摆在张一凡面前，橙色的混合果汁放在苏乾乾面前。
“不喝咖啡了？”
“嗯，早晨喝过了，现在这个点喝了晚上该睡不着，张医生又得告状。”苏乾乾伸手展示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点出健康界面，“科技真是无孔不入，天天远程监控着我呢！”
“确实应该监控，身体毁了还拍什么电影，只能去医院拍磁共振。”
“呵，师兄，别光说我了，到底什么时候打算开工？”
“哦，其实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今天就是想问问你，还愿意来帮师兄这个忙吗？”
苏乾乾叼着吸管，慢慢地喝着果汁，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出声。
见她没有回应，张一凡爽朗地笑了两声，“没关系，不想来就专注你工作室的事情。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之前团队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在回归了，估计也就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时间，就能杀青。还有，场地那边——”
“师兄。”苏乾乾回过头，看着滔滔不绝的张一凡，神情有些落寞，“你是打算踢我出局么？”
“不不不，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张一凡紧张地摆手，手肘差点撞倒杯子。
苏乾乾伸手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撅起嘴瞥了张一凡一眼，“我看你就是不想带我玩了，今天找我是不是想说B组导演你另外找人了！”
“没有，绝对没有。那个位置一直给你留着的，只是吧……”
“有什么不能说的？嗯？”
“那个……主演，也是原班人马。”
“嗯。”苏乾乾点点头，用吸管搅动着有些分层的果汁，“我知道，刚才你们不是还见了面吗？”
听到自己已经被苏乾乾抓包，张一凡尴尬地嘿嘿两声，“呃……乾乾，不是师兄故意瞒着你，只是……我不想你太勉强，我知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都挺痛苦的。我可不想当坏人，为了自己的项目打感情牌把你俩骗进组。”
看着张一凡面露难色，苏乾乾勾起嘴角，“一开始你不就是把我骗进组的吗？哼，现在还装好人……”
“乾乾，师兄真的——”
“我知道！”苏乾乾打断了张一凡的碎碎念，“师兄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一切正常，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这部电影，不光是你，我也投入了很多心血和时间好吗？现在临到快拍完了就想把我踹开，哼！想都别想！”
“你能来那当然最好不过！”张一凡有些激动，可很快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怕我……和那谁……”苏乾乾顿了顿，似乎还是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师兄你要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工作和私人生活，我可以分开，我最不喜欢做事没个收尾。况且……我……”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都满足！”
与喜形于色的张一凡不同，苏乾乾缓缓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张医生说，我还是需要面对，需要自己去克服……需要……脱敏。不然的话，以后说不定哪天遇到，他就会像摩托车那样，变成我最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