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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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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醒。”

“先回去吧。”

二人同时开口,相视半晌,赵醒撑出笑道:“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吧,长公主还在等着。”

言栀默了声,只跟在赵醒一旁,汀芒踏着草间汇聚成河的血,在言栀眼中却成了细密的荆棘。

战争,鲜血,刀。

还有被隐藏躯体之下逐渐淡忘消逝的秘密,戚筠撕开他的皮囊,提醒言栀他叫戚悬衡。言栀平静地一反常态,他开始期待江潜与他约定的两月期限,想着想着,才发觉自己忘了。

没准江潜真的死了。

言栀自哂,喟叹着,垂首时汀芒赖着不愿走。

“怎么了?”赵醒回头问。

言栀跳下马背,抚摸着汀芒的脖颈,道:“马儿累了,不愿走,我哄哄它就好。”言栀说完才想起自己是不懂哄人的,更别提哄一匹马了,只牵着缰绳慢慢走,汀芒果真也就慢慢跟在后头。

他们顺着旌旗的方向涉血回去,草原上的余火生起浓烟大风,朔北大营还燃着灯。

言栀掀开帐子,迎面瞧见的是危坐主位的魏阶。

“究竟是怎么回事?”魏阶凤眸微眯,试图洞穿二人的九转回肠,“起死复生?如此可笑,手下人说也便罢了,怎得,你们不会也要告诉我这四个字吧?”

言栀坐在椅子上,阖眸调整呼吸,“没有起死回生这一说,又不是神仙。”

“可,可当时我们是亲眼所见,公子可还记得?那死了的士卒又爬起来走......”孙澄音越说越轻,魏阶的目光滞留在他身上,令他浑身战栗。

“自然记得,”言栀睁开眼,执起杯盏小啜:“不知几位可还记得,他们起来后又有什么异于常人的?”

孙澄音与祁归远面面相觑,换来的却只是一片死寂。

“不像人。”赵醒早已察觉异样,一语中的。

言栀暗暗点头,他选择折返回自己那段阴影笼罩的回忆当中,在心中推演假设。

倘若戚筠当真认识自己生父,并非言栀的父亲,而是自己身为戚悬衡的生父,戚筠是否会通晓仙家秘术,莫说通晓,就算是一窍不通,在戚予身旁耳濡目染也不一定。

若是如此,戚筠与自己相似的容貌,是否就有了解释。

“并非不像人,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帐外传来熟悉男声,言栀余光一扫,陈川戴着斗笠,正向自己走来。

“你是何人?”魏阶撑着桌案起身,身旁一臂处便是她的惊长缨。

陈川摘下斗笠,笑道:“我不过是个江湖之人,见各位将军有了麻烦,来出谋献策罢了。”

“瞒过守军,招摇入营,你恐怕不单单只是个江湖人吧?”祁归远表面神色如常,却下意识握紧剑鞘。

陈川不做言语,只笑望言栀,霎时间周围人等皆将目光向他投去,唯有孙澄音,踌躇着不知是否开口。

言栀温言解释道:“此人是家父挚友,同国师也有些交情,是可信之人,诸位宽心便是。”

“属下同公子过歧砂关,便是掌柜请此人相助。”孙澄音在一旁补充道。

“与孟黎书有交情,莫非也是个左道之人?”赵醒问道。

言栀道:“是了,但陈先生早已不问俗世,恐怕此时来也是不忍国将遭难,方才出关相告。”

“并非救国之举,也绝非心向诸位大人,更不是可怜朔北这些将送命的士卒,”陈川笑吟吟道:“只为给我的好侄儿,换个清醒。”

言栀执杯的手略微一颤,晃洒了些水。

陈川自得坐在案上,将斗笠扔给了言栀,“戚筠是个一心钻研歪门邪道的,你所见那起死回生之人,不过是他做出来自赏取乐的傀儡罢了。”

“傀儡?可那一刀一□□入皮肤,血热得烫手,可撒不了谎。”言栀仰面与陈川对视,一场六人的会谈,竟成了二人的交流。

“生前为人,死后便是傀儡,戚筠这小子心思歹毒,连死了也不让人安生。”陈川哂道。

言栀抿嘴思忖,道:“傀儡须得人操控才是,木偶尚且有线可提,可人呢?”

陈川摸着脖颈活动,喟叹道:“你今天早上捡了什么?”

言栀同赵醒对视,后者从甲胄中摸出那锁扣放在案上,推给陈川。

陈川笑着没接,道:“便是此物,其中奥秘不是你们几人一时半会便可解的,若再战,还记得要打落此物。”

祁归远合掌道:“我当他们是昏了头,竟用银子做锁扣,原来是因为这个!”

“懂了?”陈川平静的眼神略带审慎,凝望着言栀的脸庞。

言栀含糊地应了声懂得了,便不再说话,只顾垂首揉拧着双手。

陈川道:“既然懂了,我便不多逗留,送我出营吧。”

不等言栀说话,魏阶便笑着说道:“阁下既然有不动声色藏匿入营的本事,自然也就有全身而退的工夫。”

陈川并未看她,而是犹自戴好斗笠,像牵引幼子般去拉言栀的胳膊,“让侄儿送我出营,殿下又有什么不肯的呢?”

魏阶盯着他俩的动作,无言,只摆了摆手。

言栀送陈川出大营,陈川样貌未变,音容未改,自打言栀出生起便是这副容貌,言栀挽起袖子,攀着陈川的胳膊,问:“陈颐呢?他可还好?”

陈川道:“在天上做东君的起居郎,有什么好不好的,混个日子罢了。”

言栀低垂眼眸,乔装困顿委屈,他抽了抽鼻子,一切伪装皆是游刃有余。

陈川看破不说破,却依旧乐意解惑,道:“方才的清醒,我不说你也能想出来,我要给你的清醒不是这个。”

言栀心想得偿所愿,心中却未泛起喜悦,正如沧海,平静,平静得风也吹不起涟漪。

“戚予膝下唯有一子,你尚在襁褓,他瞧过你一眼。”陈川柔声道,“那时你还太小,真的太小。”

“当真?”言栀问道,“然后呢,他去哪了?”

陈川的视线从言栀上游移开,声音极轻,在夜晚里却很清晰,“罪人还能去哪,不是死了,就是在狱中,或者是逃了,逃去人间,这么多年也该死了。”

“是吗?”言栀对戚予的印象只有这两个字,或许幼时见过,自己会笑着脸拉他的手指,但终究是雁过寒潭,了无踪迹。

“既然如此,那我情愿他......”言栀垂下头,嗤笑出声:“不要在狱中。”

陈川没有再回头,牵着他的骡子,要向远处走。

言栀也不知道他要去哪。

“还有,那傀儡......罢了,你记住切不可大意,他只会更强。”

“回去吧。”

陈川说完又起风了,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衫,裙摆抱着言栀修长笔直的双腿,宛如抓着救命稻草,言栀原以为当神仙太过孤独寂寥,形单影只,弹指间便是春秋冬夏,如今在人间不过数日,好似这几百年的温情回忆竟无法缓解这彻骨的孤独。

更何况江潜,等了他七年。

言栀无声长叹,转身回到大营,谁知孙澄音迎面而来将一封信塞进他的手中。

“你回来前信使递来的,刚才人多没有给你。”孙澄音道。

言栀有些劳累似得揉了揉眉心,问:“青枫?”

孙澄音道:“是,但据他所说,是陆公子亲笔所书。”

言栀站立原地,粗暴拆了信封,草草看了一眼,随即又塞入孙澄音的怀中,道:“我先回营,你将信处理了再来见我。”

孙澄音点点头,道:“你走后将军们已各自散去,说是要休整片刻,一炷香时间后再回主帐论事。”

言栀点点头,换了个方向冲赵醒的帐子去。

“你来了?”赵醒正换下甲胄,汗水濡湿头发,黏在他的脖颈。

“是。”言栀自顾倒了点酒,一饮而尽,此时饮酒反倒提神,竟没有一丝困倦。

言栀擦拭嘴唇,问:“我们一共有多少兵马?”

“魏阶两万精兵,一可敌三,大营还有四万守备军,加上今天战胜回来的,闲杂人等全算进去,不足十万。”赵醒说着,叹了口气。

言栀展开地图,道:“草原兵马不可估量,毕竟有傀儡参战,但倘若下一站在十日之后,或许还有战胜可能。”

“怎么说?”赵醒一下便来了精神。

言栀道:“方才收到信,宣翰今日带着十万兵马前来抵御外敌,大约是长公主给裕都写的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到了御书房,正好,魏煦昭素来怀疑宣翰、恭叔霖等一众前朝遗孤,此番若是战胜,可验忠心,若是战败也不伤朝廷肱骨。”

赵醒冷笑一声,并未答话。

“不过,还有呼延臻。”言栀淡淡道,“他估计快要到了。”

“呼延臻?”赵醒蹙起眉头,问。

言栀将曾经与呼延臻的合作、商讨,摘取首位尽数告诉他。

“你竟敢将他放入地宫?”祁归远愕然。

言栀笑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有何不可?这不是刚好派上了用场。”

“地宫有四万兵,减去这些年生病死了的,多少也有三万多人。”赵醒一五一十回忆,道。

言栀摸着下巴,边忖便言:“来时路上定会有所折损,但也并未听说裕都有什么异变,难不成魏煦昭会不知他搬空了地宫?”

赵醒转了转手腕,道:“徐让尘不是说受到追杀?那日正好是魏邤去地宫巡视的日子,只有两种可能,他见徐让尘携徐愈潜逃,起了杀心,呼延臻在地宫尚且不知,趁乱逃离,或是他瞧见地宫空荡荡,出来时见了徐让尘一众人等。”

“怎么说都是不可能不知的。”言栀道,“不知魏煦昭是否会派人追杀,保守估计,呼延臻只能带来两万人。”

“但倘若届时,腹背受敌......”言栀下意识一颤,阖眸沉思。

“不会。”赵醒清了清嗓子,道:“以魏煦昭的性格,那雷霆手段,要追杀必定是当机立断,不会等到今日还听不见消息。”

“他不会来了?”言栀睁大眼,问。

“是。”赵醒斩钉截铁道,“我与他征战十多年,太了解不过。”

赵醒将目光移至伊氏王庭那硕大辽阔的疆域之上。

“他想要的绝非单单是收复朔北,而是整个北方,看呼延内斗,叔侄相残,他最乐意不过。”赵醒望着羊皮地图,那鲜绿的草原在他眼中成了绝望无边的黑暗。

“区区四万兵马,就当他送呼延臻了。”

言栀愣了半晌,僵硬着仰面向地图上的裕都望去,头颅中仿佛有铜钟敲击碰撞,震荡的余音久久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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