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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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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栀抽出雀翎刀挥至林随意鼻尖,定定看着他,道:“胆敢诅咒?”

林随意怔在原地,欲言又止,却只化为无声的泪。

“他在哪?”言栀将雀翎送回刀鞘中,起身扶着桌,绕至林随意跟前,俯视着他,“我在同你说话,哑了?”

林随意吞咽着口水,将目光偏向一旁,仿佛答案消逝空中需要寻找,“我、我们......”

“慢慢说。”言栀摁住他的肩头,林随意抖落下几滴泪来,同桌上的酒水混在一起,“从头开始,慢慢说。”

林随意哽咽道:“那日,那日你走后,何启章的棺椁运送至何府,何慎受了刺激,不久便撒手人寰。”

“他是大限已至了。”言栀冷淡道,握着酒杯迟迟不饮。

“是......可阖府上下皆将矛头直指大人,在间隙中,大人命我先行一步,来、来此寻你,却不想大人掩护我逃离时又窜出来另一队人马。”林随意说着,又止不住颤抖起来。

“然后呢?”言栀蹙眉道,杯中酒晃起小圈涟漪。

“然后......然后大人掩护我成功逃离来寻公子,可,可我在与大人约定之处等候了一天一夜,却始终......始终未......”林随意泄气般地低下头,在桌案上重重捶了一拳,“清晨放牧的幼童说......瞧见了昨日变故,江大人,江大人中箭坠马,是,是被那群人活活拖拽致死的......”

林随意越说越轻,到最后语不成调,尽然全是湿漉漉的哭腔。

言栀冷笑出声,道:“骗我。”

“公子......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啊!”林随意不敢抬头看他,只无力般一遍又一遍锤着自己的腿。

“江潜飞升前便是江湖人士,是一夕之间斩杀四十余人,走血路飞升的,父亲说他杀人成性,之所以未落黄泉地狱,是因他助父亲在凡间寻回仙君魂魄,找回神兵黯流喑,将功抵过,这才为蟾宫使,在父亲跟前受教。”言栀捻着手串,阖眸道:“他武功高强,杀起人来有多疯,你岂会不知?”

“更何况他身为蟾宫使,神仙怎会受制于凡人,纵使如此,又怎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言栀顿了片刻,不愿说出那个字,“走了?”

林随意早已泣不成声,他鼓起勇气抬头看他,道:“江大人......早就算不上什么神仙了。”

“你说什么?”言栀捻珠的手霎时停滞,只愣愣望着他。

林随意倒吸一口凉气,决意告诉他这事由始末。

“月神、月神......”

“月神一早便料到自己大限将至,他走了,公子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便是他吩咐大人下凡......”

“这些我都知晓。”言栀垂下眸子,“我被贬下凡,不是入人间轮回,便是记忆全失,江潜私开祭坛做法,耗费大量法力,保我无恙,这些我都知晓。”

林随意揉拧着手,摇了摇头,道:“不、不是大量法力,是近乎所有。”

言栀的心开始乱跳,喉咙泛酸发紧,他佯装无事却艰难地嗤笑道:“乱说,那日在裕都,他还用法力沟通师叔,替我传讯。”

林随意闭上眼,喉头上下滑动,“那是我做的幻象......是极为低劣的法术,只是当时你心不在此,未能看出端倪。”

言栀冷哼道:“我看不出,陈颐也瞧不出吗?他当时可是在我身侧,他......”言栀的声音开始颤抖,不安与惶邃从八方袭来,使他霎时间丢了力气。

“你是说......陈颐也知晓,那是你做的幻象?”言栀不可置信道。

林随意一时无言,只好点头。

“那、那我与他去沧海,他分明能感受到言劭观布下的结界,而我法力尽失,一无所感。”言栀抓到一丝线索便全盘倾倒,伪装成自己的证据,就如同摔下悬崖之人想要抓住生的火苗。

林随意实是不忍再打破他的一丝希望,但除了陈述其词,再无他法,“你可知当初你将落难,同江潜通风报信的是何人?便是言劭观,你猜的没有错,他有他的私心,他想要你替他寻言倾澜......这是他与江潜的合作。”

“哈......哈哈,我不同你说了。”言栀轻笑着起身,撑着桌案,背对着林随意,“这几日你便先在此委屈一下吧,莫要乱走动,否则......”

“言栀!”林随意腾地起身,还想再说些什么。

“否则我杀你。”言栀转了转手腕,握着雀翎刀出去,独留林随意一人困在营帐,士兵把守。

孙澄音刚提来酒,看着言栀笑嘻嘻迎了上来,“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苏迪雅也牵住言栀的衣角,笑靥如花。

“什么喜事,说来听听。”言栀平复着心跳,走至木桩子前坐下。

孙澄音笑道:“我听闻朝中派了新的官员去夔州,莫不是江大人升迁复职了?我还没去过丞相府,也不知是何等气派模样,若咱们回了裕都,能否,能否带小的见见世面?”

言栀默然盯着孙澄音良久,又想到了林随意那副哭丧的脸,不由心烦意乱。

“怎、怎的了?”孙澄音笑容僵在脸上。

“见什么狗屁世面,升什么狗屁的迁?升迁去地府做判官吧!怎样,你要不要去找他?”言栀啐道,一脚将木桩子踹翻在地。

“这......这是怎的了?”孙澄音茫然道,苏迪雅闪至他身后,不敢看言栀。

“没,没怎么,”言栀喘着气,屏息凝神,道:“有人说他死了,我心烦罢了。”说着,他又扶起木桩,蹲坐回地上去。

孙澄音杵在一旁,压低声音询问:“什,什么?你莫道听途说,这些乱嚼舌头的当真该死......”

“无妨,”言栀收敛情绪,道:“我心里清醒着,知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忽然,几声擂鼓声响,士兵纷纷涌出帐外,言栀同孙澄音相视一眼,紧接着便跑向瞭望塔。

“怎么了?”言栀望了眼早就站在塔上的魏阶,问道。

魏阶身着战甲,方练兵巡视归来不久,她略指了指那个为首策马奔腾的,道:“那是呼延灼的部下,草原四部的首领阿拉坦。”

“他来犯边?”言栀明知故问,他同魏阶站在一起,竟然是一般高。

“所带的人不多,一两百个吧,”魏阶淡淡道:“是来扰人清静的,这些异族人最跋扈,礼待不得。”

言栀眺望着,果不其然,祁归远正带着一队人马冲出大营。

“早不来,晚不来,安稳了这些天,竟是要等殿下来了方才进犯。”言栀温言笑道,觑了魏阶一眼。

魏阶同样报之以笑,同时擦拭着她那杆长枪,“怕是有人走漏的风声,知晓本宫是来安社稷的,特意来和本宫见礼来了。”

言栀道:“长公主携大军来到朔北,想不注意都难。”

魏阶会心一笑,道:“无妨,我这把枪叫做惊长缨,杀过的异族人比云溶江里头的鱼还多,没必要遮遮掩掩,他若来犯,杀了便是。”

言栀目光扫过惊长缨,暗叹这当真是一把好枪。

青梧驾着车,带谢闻枝来到了云溶江畔,月荡漾在水中,晕开一圈明黄。谢闻枝下车吩咐两句,道:“你在此等着,莫要让他人近身。”

青梧得了令,应诺着指引谢闻枝向芦苇丛中的石板桥上走。谢闻枝踏上板桥,警惕盯着由远及近,灯火昏暗的一艘乌篷船。

“何人在此?”辛辞伤紧紧盯着板桥上的人影,和船夫低语。

船夫握紧撑杆,环顾四周,乌篷船缓缓泊至岸边,船夫突然跳入水中。

“你!”辛辞伤倒吸一口凉气,抬眸正巧对上谢闻枝的面庞。

谢闻枝取下船头油灯,道:“本官该称你为瑞王世子,还是屠户辛氏?”他语调平淡,捉摸不出情感来。

辛辞伤镇定走上板桥,道:“下官是兵部属官辛辞伤,见过谢尚书,不知尚书何故深夜在此?”

“本想问你,你倒是来反问我了。”谢闻枝轻笑一声,向前挪动一步,“本官是来故地重游的,此地乃当年陈、魏交战,魏煦昭刺杀瑞王陈信之地,本官的先父——谢岷,便是此战的军师。”

“谢岷死在了破燕城,大人想要故地重游,该去朔北。”辛辞伤陡然沉下脸,嘴角扯起冷意。

谢闻枝的眼中亦不含半点温度,他沉声道:“陈信刺伤了我父亲的手臂,致使他落下病根,最终殒命破燕,你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辛辞伤恍然,笑道:“看来尚书大人是有所准备,在此等候下官了?可惜,谢尚书要报的是家仇,而我,肩上背的却是国仇。”

阴寒透骨的晚风吹过云溶江水,芦苇丛中翻不起一点浪,静谧得令人胆寒。

“国贼魏煦昭,同他那二男一女,我皆要杀!”辛辞伤笑意加深,语气中是难以掩藏的兴奋。

谢闻枝略显无趣地睨了眼辛辞伤,突然抽出匕首刺中辛辞伤,后者难以置信地抬眸望着谢闻枝,一手按着伤口,还想说些什么,血已然汩汩冒出。

谢闻枝俯身搂住辛辞伤的腰,悄然低语几句,将他投入冰冷彻骨,又如泥沼般的江水之中。完了事,他抽出帕子在匕首上缓缓擦拭,转身回到马车之中,延长而去。

“瞧见了?”云岁骛拿着一块玉牌,借着月光看成色。

魏邤立于高台,闷笑道:“有趣,当真有趣,云大人果然消息灵通,在裕都有这么多好戏可看,倒是比本宫府里的戏班有趣。”

云岁骛收下玉牌,道:“雍王府中戏班,那可是有杨甫坐镇,莫说是百姓,就是达官贵人也都是毕生难得一见,这只是一出笑话罢了,称不上是好戏。”

魏邤面色阴沉道:“想到云大人这买一出戏看,倒也不是容易事。”

云岁骛抬眉道:“下官虽为大理寺卿,却是陛下鹰犬,不就是帮那位在裕都收罗好戏的么?只是这戏不是陛下亲赐,旁人看不了罢了。”

魏邤心惊道:“父皇知道了?”

云岁骛懒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颈,道:“是啊,都说伴君如伴虎,下官惜命得紧,便得罪雍王殿下了。”

“不过......陛下与殿下那是——父子情深,陛下又怎会开罪于您呢?”云岁骛侧首,挑眉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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