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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过去篇·月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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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把造型各异的宝剑被扔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样子像是菜场上廉价的大白菜。

裴尊礼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宝剑。

“这些……都是云鹤哥方才铸的?”他下巴都要脱臼了。

好歹也是从小生活在剑修宗门的少主,就算备受冷落,但眼界不算短浅。

这其中雾蓝的长剑寒气缥缈,炽阳的锋芒金光辉映。利剑护、手上还镌刻着各色玉石,一波波神秘强大的气息哪怕裴尊礼屏住呼吸也能清楚感受到。

“不管是谁铸的,只要合眼缘,能驾驭。这剑就是为你而生的。”贺玠笑道,“你选它,它也会选你。这些都是我压箱底的宝贝,随便一把都是成百上千年的老家伙。”

“这……也是剑?”庄霂言突然伸手指向剑堆之下的一抹暗红。

他也被贺玠这阵仗吓住了,但细看后却发现宝剑之中似乎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与其他外表华丽繁琐的宝剑不同,那是一把蒙尘无光的血色砍刀。

刀锋满是豁口,锈迹斑斑。刀柄处居然还断裂开来,露出腐朽的木质内芯。

这样一把破烂的砍刀掩藏在众多神剑之下,竟让众人没有第一眼看出它的平庸。

“这个东西……”贺玠也迟疑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带上过这样一把破刀,也不认为神君会去收破烂。那唯一剩下的可能便是……

“挺憋得住气啊!”贺玠冷笑一声,将破刀从最下面抽出来,一巴掌扇在它的刀柄上。

“嗡嗡嗡。”

破刀发出三声嗡吟,裴尊礼居然从中听出了谄媚的讨好。

“小小器妖还真是不简单。你也是跟着那伙人来的?居然有胆子玩鱼目混珠的把戏。”贺玠看着手上的刀问道。

他口中的“那伙人”自然是家中那群逃难的妖兽。但碍于庄霂言在场,贺玠不能明说。

破刀没有出声,微微摆动刀面蹭了蹭贺玠的手掌。

贺玠嘴角一勾,丝毫不被他的殷勤打动,甩手将其扔在地上。

“不用管它!你们从这其中挑选就好!”贺玠绝情地一脚踢开破剑,只见它咕噜噜在地上翻滚几圈,停在了庄霂言脚下。

庄霂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妖……妖……”

他先是浑身微颤呢喃,鬓边浸出薄汗。

裴尊礼正细细欣赏着眼前五花八门的宝剑,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庄霂言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上衣。

破剑自顾自沉浸在被贺玠嫌弃的悲伤中,努力挺起剑柄还想要继续靠近他。

“妖……”庄霂言震动的瞳孔死死盯着脚边的器妖,胸口中难言的烈火灼烧了心脏,口中满是无法抑制的唾液。

“庄霂言!”裴尊礼皱眉叫住了他的名字。

“是妖……”庄霂言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脖颈上青筋凸起跳动。

“庄霂言你别看它!”裴尊礼眼疾手快地拿起器妖刀,将它扔向窗外。

可即使看不见器妖的身影,那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妖息也让庄霂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跪在地上干呕出声。

“没事吧?”裴尊礼上前去搀扶他,却被庄霂言狠狠甩开了手。

“别、别碰我!”他目眦欲裂,双颊发麻。嘴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尊礼被推得向后踉跄一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云鹤哥?”裴尊礼抬头看到贺玠严肃的眉眼,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让他一个人冷静吧。”裴尊礼的声音很轻很轻。

贺玠双手扶住裴尊礼的肩膀,看向庄霂言的神色晦暗不明。

“小天才。”

贺玠开口轻唤他,可他早已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把它拿走!快把它拿走!”庄霂言捂着脑袋大喊,指甲深深陷进了发丝中。

“它已经不在了。”贺玠试图去抓他的手腕,阻止他伤害自己。

“它在这儿!它还在这儿!”庄霂言发狂大喊,浅淡的血腥味从他发狠的十指蔓延开来。

贺玠知道庄霂言对妖物抱有敌意,但没想过真当他遇见妖物时情况会如此严重。

是曾经遭到过妖兽的袭击吗?

贺玠皱眉向庄霂言靠近一步,被他惊恐地躲开了。

“云鹤哥,我们出去吧。”裴尊礼在身边道,“这是他的心病,没有办法。”

“不行,这样放任他发狂会影响神智危及性命的。”

贺玠强硬地拽过庄霂言,掰开他的双手。

“啊!”庄霂言怪叫一声,一缕腥红从嘴角溢出。

贺玠神色一紧,立刻捏开他的嘴,看见他紧咬的牙齿已经磕破了舌根。

“庄霂言!把牙齿松开!”贺玠这下是真的慌了。他知道人类身体脆弱,这舌根若是被咬开,那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自己用妖术倒是可以救他,但庄霂言的癫狂全因妖兽而起,贺玠害怕此法适得其反,让他陷入更加无法挽回的境地。

“兄长!”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楼上噔噔噔跑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裴明鸢揉着眼睛问。

“明鸢回去!”裴尊礼挡在庄霂言前面,不让妹妹看见他恐怖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在玩什么好玩的?”裴明鸢鼓起脸,“我看到有烟从门缝里飘进来,还以为是着火了呢!”

“小竹笋,拿盆水来!”贺玠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想用凡人之法稳住庄霂言的情况。

“好、好!”裴尊礼扯上妹妹转身便走,可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好糊弄,用力挣脱开了哥哥的桎梏朝贺玠的方向跑去。

“丫头你……”

贺玠刚想伸手拦住裴明鸢,她却灵活地蹲下,盯着庄霂言的脸看了片刻,然后果断伸手放进他嘴里,捏住了那根遍体鳞伤的舌头。

“真是没用!”裴明鸢学着大人的样子数落起庄霂言,“不长记性的蠢蛋!”

她也不嫌弃对方口中的唾液和血腥,一手捏住舌头,另一只手啪啪甩在了庄霂言脸上,直接将他的头打歪在一边。

裴尊礼傻眼了,贺玠也呆住了。

谁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小丫头下手会如此果断狠辣,抬手就对一个发疯的病人两耳光。

“丫、丫头……”贺玠颤颤巍巍道,“你这是做什么?”

“治他的病!”裴明鸢脸上还乐呵着,“他之前有犯过这毛病,就是被我两巴掌治好的。”

贺玠猛吸一口气,低头诧异地看到庄霂言居然安静了下来。

竟然真的有用。

“明、明鸢。”裴尊礼的魂也被吓飞了,“你说他之前犯过……”

“兄长你不知道吗?”裴明鸢眨着眼睛回忆道,“就是前些日子你出门,我不小心吃了莲子羹犯迷糊。然后湘银姐姐带着我去找木长老讨药,结果所有药修长老都围着他打转儿,根本没人理我。”

“他当时就是这个蠢样一个劲儿大喊,还挠自己。”

“我当时又难受又烦,走过去打了他两下他就安静了。”

裴明鸢一板一眼地解释,听起来的确没有撒谎。

裴尊礼嘴唇唰地白了。

“明鸢你……当着长老们的面,打了他?”

“哼!那又怎样!”小姑娘鼻子翘得比天还高,“当时木长老的脸都要拉到地上了,可好玩儿了!”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裴尊礼刹那间变得六神无主,冲到妹妹身边道,“有没有人打你?有没有人骂你?那个……宗主他知道这回事儿吗?”

“兄长你紧张什么?”裴明鸢拍拍裴尊礼的额头,踮起脚安慰他,“我可是治好了他的病,为什么要骂我?我又没做错!”

她笑得天真:“后来我就晕过去了,剩下的也不清楚了。”

贺玠沉默地看着神情截然不同的兄妹二人,将昏睡过去的庄霂言放在一旁的案榻上。

裴尊礼的害怕和惶恐他感受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加剧的心跳如雷声击鸣在贺玠耳中。

一念之间的举动,就将他自己和庄霂言在宗门中的地位拉得天差地别。

宗主看重庄霂言,所以就连作为亲生子女的他们明面上也不能冒犯这位天之骄子。

“好了,没事了。”贺玠起身走到裴尊礼身边,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放松,而后对裴明鸢笑道,“丫头,多谢了。”

看着贺玠的笑容,裴明鸢的眼睛逐渐明亮。

“是我救的他对吧?”她兴奋道。

“是。”贺玠点头认同——虽然方法粗暴,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哈哈!”裴明鸢蹦跶起来,“我就说我不可能比庄霂言弱的!他还需要我来救命呢!我要告诉那个宗主,看他还敢不敢说我是没用的贱丫头!”

裴尊礼被她惊悚的发言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捂住妹妹的嘴,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一个被兄长保护过度的小女孩——贺玠撑着下巴想到。

恐怕裴世丰因为她是个姑娘,别说青睐了。就是连唾弃的眼神都懒得给。而正是这份无视,才能让她幸运地活到现在。

对她来说裴世丰不是暴君也不是父亲,只是个身份尊贵的陌生人。

贺玠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前来伏阳宗的景象。那时裴明鸢将将出世,可身为父亲的裴世丰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挑断了她兄长的手筋。

仅仅因为她是个无法完美继承剑法的女孩,那个混蛋就将满身的戾气撒给了崇敬他的儿子。

“啧。”想到这里,贺玠咂咂舌。

看来培养下一任宗主的任务不能再怠慢一点了。

“云鹤哥。”

裴尊礼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略带担忧地叫着自己。

贺玠一个惊醒,耳中便多出了一些杂音。

唰啦唰啦——是船桨破开水面的声音。

有人乘船向着湖心而来。

“有人来了。”贺玠低声道。转身倏地变成一只白蝴蝶,躲在了灯罩之中。

裴尊礼看向紧闭的大门,心脏怦怦直跳。

木船靠岸,长靴踏地。

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延向门前,细长的阴影透过门缝落在了裴尊礼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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