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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桃花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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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

听到裴尊礼的夸赞,贺玠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位宗主总是一副清高莫测的样子,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慵懒,没想到自己的汤还能收获他的赞扬。

“阁下应当对自己的厨艺感到骄傲才是。”裴尊礼谦逊地说,平易近人的样子简直和那位一剑斩下妖孽头颅的剑客判若两人。

面对凶恶杀伐果断,面对百姓温润有礼。陵光国可真是有了只不得了的领头羊。

贺玠难掩崇敬地偷瞟裴尊礼,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触碰的存在。

裴尊礼将喝空的汤碗放下,转身看向尾巴道:“有对别人道过谢吗?”

“这、这是我和贺玠的交换!我回答他问题,他给我做饭。很公平!”尾巴叉着腰不服道。在他的认知里,公平交换就是一笔买卖,何来道谢一说?

裴尊礼没说话,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后,尾巴实在招架不住这样的威慑力,垂着头乖巧地走到贺玠身边。

“哎,这点小事,不用谢不用谢!”

还没等尾巴开口,贺玠就连声回应。本意是不想让尾巴觉得难堪,可不知为何裴尊礼却不赞同地看了自己一眼。

“宗主……”尾巴委屈巴巴地转身,结果只看见裴尊礼潇洒离去的背影,连衣角都没碰上。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贺玠不明所以地问。

“是我。”尾巴挠着脑袋大声叹气,“是我的问题!”

——

叩叩叩。

房门被轻叩三声。

坐在窗边的裴尊礼并未抬头,借着烛光自看那崭新的话本。

“宗主。”

尾巴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探出脑袋,见裴尊礼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后才悻悻走进屋。

“你什么时候跟不明来历的斩妖人关系甚好了?”裴尊礼翻了一页书,言语间满是冷淡。

“我……”尾巴嗫嚅着开口。在裴尊礼的注视下,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废话。

“我也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裴尊礼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叹了口气,“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生人,攀谈即可,切勿深交。”

尾巴点点头,见裴尊礼没有不快的迹象,便大着胆子蹦到他身边问道:“宗主,既然那鸠妖已经逃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裴尊礼垂眸看向跳动的烛火,眼瞳中金波流转。

“今日宗门那边来信了。”

“说什么说什么?是不是我前些日子让铸造的宝剑锻好了?”

裴尊礼将信纸掏出,递给尾巴。

“当朝四皇子自万象国来宗门议事,说是要宗内派遣十余名弟子随他前往了却谷重布妖王封印,长老们那边急着让我回去定夺。”

“这种事情让那些外门小虫子去一去不就好了?重布封印又没有任何危险,写封信的事,又何必亲自回去……等等,四皇子?”尾巴本来心不在焉地抠着手指,突然意识到裴尊礼话中的重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裴尊礼静静地看着信纸上分明的墨迹,轻声道:“这封信,恐怕就是出自殿下他本人吧。”

“那姓庄的也有脸回来!当年就属他跑得最快,生怕晚一天这皇子的宝座就捂不热了……白眼狼一个,我不喜欢他。”尾巴盘着双腿跳上床,脸上大写的生气。

“他并不是逃跑,也不是白眼狼。”裴尊礼想要为这位旧友辩驳,但看着尾巴气鼓了的脸,又住了口。

“罢了,你不了解他也是自然。”裴尊礼将信纸折好放在桌上,“但这次恐怕得让你替我回去和他交涉了。”

“我回去?”尾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为、为什么啊?”

“七日后孟章神君会于城中降下福泽甘霖,那时他一定会以本体现世……我要去面见神君本人。”裴尊礼一字一句道,“既然陵光神君有再世的可能,同为神君的他,应当不会没有消息。”

“那、那我要怎么跟那群老头子解释啊。”尾巴一筹莫展地说,“那个四皇子也不会听我的话啊。”

“就按你说的,提拔几名外门颇有实力的弟子随他前往。你跟长老们讲,他们会知道是我授意的。”

眼看裴尊礼心意已决,尾巴知道反抗已经没有作用了,只能哼哼唧唧地应了下来。

“还有,注意礼数。”裴尊礼温声提醒尾巴,“要是四皇子告诉我,你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我知道了!”尾巴飞扑到裴尊礼身边,化为翻肚皮的大猫在地上打滚,两个前掌的尖爪忽隐忽现,“宗主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

另一边,贺玠回房间安顿好明月和连罪后,自己就揣着那合过身的茶壶出门了。

没在白峰回那边挖到进展性的线索,只能亲临现场去勘查,说不定就能目睹那犯人的作案的现场,抓个正着。

珍满楼后街原本是城内彻夜灯火不灭的象征,但自从那卖粥姑娘小容失踪后,这川流繁盛的街道也不复往日那般祥和。鼎沸的人声也不再是平安的呐喊,而是罪恶的伪装。

贺玠来到昨天停留的摊位上,但站在那里奋力叫卖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搭手做烧饼的夫妇。

聚宝盆里永远不缺捞金的投机者。没有人会善良到为一个失踪的女孩留下致富的宝座,他们只会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大叔,你们这里都是卖通宵吗?”

贺玠自来熟地靠在烧饼摊上,顺手挑了俩烧饼包好。

“哪里能熬到通宵啊。”大叔笑着摆手,“大多数都是寅时就收摊走人了。要赚那个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寅时。临近黎明前的至暗。连公鸡都尚在睡梦中的时间,那个姑娘一个人扛着繁琐的锅碗瓢盆往家走。

她家住在离这里脚程很远的东边,要经过五条大路和十三条暗巷。

据最后一个看见过她的人说,那时天空都已经蒙蒙亮了,她肩扛手提地走过了自己门前,然后彻底消失在距离她家不过三条小巷的路上。

贺玠手中捏着茶壶,死死盯着远处那宛如深渊巨口的夜色,一点点吞噬了阑珊烟火的尘世。

如果循着小容回家的时间,沿着她走过的道路,将她所经历的场面都重现一遍,或许能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

决定好策略后,贺玠就登上了一间能够俯瞰整条街道的茶坊,边吃烧饼边看楼下密密匝匝的人头,闻着胡饼酱汁和清茶混合的奇怪味道。

等待的过程倒没有想象中的煎熬,清淡的花茶也适时地驱除了贺玠脑中的睡意。

寅时已到,茶小二揉着困倦的双眼上楼收拾茶客们留下的残局,那个守在窗口一晚上的客人也终于起身给了钱,从窗口一跃跳上房檐,把那小二吓得困意全无。

从高处走总比弯弯绕绕的街道省事很多。贺玠踩着瓦片,一路顺着后街延伸出去的大路向东走。

头顶弦月高悬,东边还并未泛白。俯瞰而望,大半个城市都尚在沉睡之中。

贺玠搓了搓胳膊,腹内的热茶已经不足以抵挡寒冷,如果不快点回去的话,明日铁定会受风寒。

要把一个大活人从城中带走,逃离的路线也很重要。贺玠眺望着群楼四起的孟章城,思索着哪条路才是这蛛网中最能掩人耳目的那一条。

沙沙——

耳边传来微风吹拂树叶的抖落声,贺玠凝神片刻,却发现这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另外一种诡异的响动。

沙沙——

像是蛇类爬过杂草的声音,又仿佛藤蔓绕上枝头的擦动。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周围蔓延。

贺玠呼吸一乱,滑到屋顶边缘向下看去。

这一带的房屋多由木材构成,屋檐下不便悬挂火烛。周围静谧漆黑,潮湿的街道空无一物,可那细微的声音却又在贺玠耳中叫嚣着放大,扰乱他紧绷的心绪。

沙沙——

又一次响动,这一次贺玠还听到了近似搅动黏稠水液的声音。

找到了。

贺玠蓦地朝身后转头,脚尖轻点房瓦,于墙壁的遮挡下落在暗巷角落处。

巷尾的地方隐隐站着个纤瘦的人影,贺玠眯着眼睛仔细看,发觉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贺玠的方向,那诡异的沙沙声正是由她身上传来。

咔嚓。

女人的腰肢突然向后弯折,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回响在空巷。贺玠下意识捂住嘴巴,防止自己惨叫出声。

咔咔咔。

那腰身很快就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那张隐藏在黑发下的脸都缓缓倒了下来。发丝散落,纸一般惨白的脸孔落在贺玠瞳孔中。她两个眼眶中的眼珠颤抖着向上翻去,大片眼白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但更加惊悚的是,她那嘴里,居然塞进了一根硕大的条状物体。那东西在夜色笼盖下看不清外形。像是赋予了生命力的藤蔓,从遥远的暗处延伸至此,用坚硬带刺的根系戳进了女人的嘴里,耸动着汲取她的生命力。

“汤、汤氏?”

贺玠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呆住了。这个女人正是白天才与自己见过面的汤氏之女!

蠕动的藤蔓注意到了暗巷角落里的动静,停顿片刻后开始缓缓向后退去,连带着被它桎梏住的女人一同向后拖拽。

要是再不阻止,这汤氏之女很快就会跟着藤蔓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站住!”

贺玠突然大喊一声,那藤蔓听后立刻发疯般地向后撤退,拖得那女人在地上留下一串暗红色的血迹。

贺玠哪能眼睁睁放任它离开,掏出怀里的茶壶就冲了上去。

但那鬼东西逃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贺玠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闪过的残影,想也没想就将茶壶朝着藤蔓丢了过去。

万幸,茶壶着着实实地打在了藤蔓身上,嘶哑的痛呼声连带着一缕黑烟从它身上冒出,延缓了它逃跑的速度。

连罪的威力不小,可贺玠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它,就算命中了目标也没有造成最大的伤害。

“哼。”

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贺玠猛地回头防守,却只看见拐角处一个庞大怪异的身躯静静注视着自己和那藤蔓,被发现后立刻抽身离开了。

有人!贺玠来不及去细想那庞然大物是妖还是人,转身就去追那藤蔓。可就是这么一个扭头的功夫,那藤蔓就已经带着汤氏之女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地上连串的血迹昭示着方才发生的惨案。

贺玠喘着粗气,整个身体还没能从极致的恐慌中苏醒,怔怔地看着眼前遗留下来的痕迹出神。

哐当。茶壶不知从什么地方滚到了他脚边,那上面还沾染着缕缕黑气,壶身居然出现了点点裂痕。

贺玠弯腰去捡,余光却正好瞥见了那藤蔓被茶壶击中时掉落的某物。

那是一块干枯褶皱的树皮,只有那些早已死去腐朽的老树身上才会剥落的残片。

“不是藤蔓?”贺玠盯着手心里散发着不详之气的树皮,才意识到那鬼东西不是什么藤蔓,而是一截扭曲蔓延的树枝。

“树妖吗?”贺玠猜测,可脑中一片混沌,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样的树妖可以将控制着枝干杀人。

爷爷曾经跟他讲过,多数的树妖都是性情温和纯良的。因为根系的存在限制了他们的生存环境,树妖即便修成人形也不能离根系太远,否则便会虚弱致死。

也就是说,如果那带走汤氏的妖物真的是树妖,那它必然跑不远。

“什么人!”

还没等贺玠理清思绪,密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便从巷外传来。摇曳的灯火和人影转眼间就冲到了贺玠眼前,领头的正是那日跟在戚大人身后的衙役。

“发生什么了?”

那衙役问道。

现场遗留下的斑驳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拖拽留下的痕迹一路延伸至大路的尽头。

贺玠满身狼狈,手里还拿着个奇怪的茶壶,这么一看倒有八分可疑。

“你……”那衙役面色不善地盯着他,正打算开口,却见贺玠猛地站起了身。

“从那边跑了!”贺玠伸手指着树枝消失的方向,“回去禀报戚大人,凶犯是一只树妖……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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