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到提前订好的宾馆，足足坐了一整天车的马文博很快就进入梦乡，轻轻的打着鼾。

小吴却睡不着了，他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不断的浮现起牛肉面馆服务员的身影，不是她的伤，是表情。瑟缩的、总在观察着什么的表情，他觉得这种表情似曾相识，仿佛见过很多次。

尤其那双散着光的眼睛。

另一双散光的双眼中映出昆滇深夜的灯光。

眼睛的主人——鱼肠摊摊主一边熟练的支起摊子，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的表情同上千公里外北安牛肉面馆服务员的表情如出一辙，尤其是眼睛。他一副随时跑路的流浪汉相，头发长得遮住耳朵，一双油腻腻的套袖戴在同样油腻的羽绒服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净地方。

人设邋遢不妨碍东西好吃，老主顾们遇到他一般会转头买个彩票——买到鱼肠比彩票中奖概率还低。

“哟，老板，你这鱼肠我可有日子没吃到了！”熟悉的主顾看到他，又惊又喜的打着招呼。

鱼肠摊主是个深度社恐患者，所以他出摊的时间地点就像扫雷一样难以预料，遇见老主顾更让他心里一激灵。

“你这鱼肠，现在都成网红美食了，哈哈。”老主顾接过喷香酥脆的鱼肠，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嘴里含着食物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现在在抖音上有个非常热门的话题，就叫#抓鱼肠，谁能给大家预告你的出摊位置和时间，谁就能火。”

“啊？”

“老板，你成网红啦。”

说话的功夫，鱼肠吃完了。他又打包了几根，最后拿着鱼肠同摊主忙碌的背影合了个照，加上定位发在朋友圈里，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离去。

正如这位老主顾所言，鱼肠摊摊主神出鬼没的行踪和精妙绝伦的手艺不知不觉间的收获了一大票粉丝，互联网平台助推下，粉丝们结成联盟自称“肠粉”，一旦有人发现鱼肠摊就互相告知，让肠粉人人都有鱼肠吃是他们的口号。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几个穿着毛绒睡衣、、戴着眼镜、胡乱绑着头发的小姑娘找上门来。

“真的在这里！”

“我没说错吧~”

“还真是，老板老板我们要10根，3根多放辣，。”

“好嘞~”

应付完小姑娘们又来了几个刚下班的白领，最后还有一波“肠粉”从附近夜店闻声赶来。

老主顾的朋友圈一鸣惊人，3个小时卖完了他备的所有的货。

“人怕出名狗怕壮，你说是不是？老徐。”（徐尽忠）

摊主收摊的时候，背后有人朗声问。

摊主老徐手中的动作好像凝固了，他弯腰停滞了许久，才骨气勇气回头看。

说话那人穿一身黑衣，半张脸隐藏在路灯直射下来的光里，反而让人看不清楚面貌，只有眼睛泛光——常年的保安工作让他看什么都是目光炯炯的，已经取得“合法身份”的他，目光毫无畏惧，跟老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总得养家糊口。”老徐看清楚来人，解释道。

“是啊，咱们这些人里，也就你要养家。”对方刻意加重了“养家”二字，话里意有所指。

“这就……轮到我了？”老徐声音颤抖起来，他干脆的把家伙什儿往地上“哐啷”一扔，鼓足勇气问。

“老板的意思，你再这样下去怕是被人查出来点什么。你也知道，现在网上发点信息传播得多厉害。”

老徐没接话，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他，骨子里的正义忠直让他对这人有本能的反感。

老徐是一只类人犬，原先的主人做得一手好菜，尤其鱼肠。老徐蹲在灶台边，天天看也学会了，这成为了他日后谋生的手艺。

“很简单的，老徐。我都打听好了，那只橘猫最喜欢你这鱼肠，稍微给他加点料就行。”

黑衣人从路灯下走出来，真面目逐渐清楚——市局新入职没多久的保安王力。

“我知道你不想害人，但是档案已经落到那小子手里，等他全查出来，咱们都得完——你不想两个小崽子以后也过那种天天被监视的日子吧？”

老徐的脸上闪过一丝心动，紧握的拳头微微松了。

“你看给你的活儿多简单，干完这一票，你就跟我一样是‘合法公民’，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个鱼肠网红，挣得钱比这可多多了，送他俩上个好学校，你自己也不用东躲西藏了不是？”

王力走到老徐身边，故作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他的手，按在手心里一个纸包，“放心，安全的，人吃了没事儿。”

“没事儿，有我呢！保证完成任务。”马文博高声喊，他沉在梦乡里做着同很多特种局新人一样“忠于组织、忠于人民、忠于人类”的热血梦。

刚要合眼的小吴被他一嗓子喊没了睡意。

北安市纬度比昆滇要高多了，又地处西北，气候寒冷，干燥的夜里风声很紧，呜呜的吹了一夜，吹得小吴脑袋疼。

第二天一大早，睡醒的马文博被小吴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跳。

“吴哥，你昨儿一宿执行公务去了？这么憔悴。”马文博吸溜了一大口豆浆。

俩人坐在街边包子店里，小吴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睡饱了的马文博胃口大开，足足喝了3碗豆浆、吃了四个包子。

“跟你这种沾枕头就着的比不了，”小吴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吃饱了吧？今天要去李莉以前读书的学校查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