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致叙述完，印栖的参数也调试的差不多，笑着道：“黎爷爷和张奶奶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羡煞旁人。”
他……也羡慕。
想到还没回复的微信消息，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沸腾的情绪。
现在的他不是几年前的他，澶哥也不是几年前的澶哥，他们都不该这么幼稚了。
“也算是白头到老喽，你看怎么拍，我们想在门前拍摄行吗？”
黎丰远拉着老伴，侧过身子指向大门的位置。
“行，就是人不少，你们往边上侧一点。不对，我先抓拍背影，您两位往门口的位置走就行，别走太快。”
印栖点头，给他们提供了背影的方案。
在他看来，站着拍的背影，不如抓拍出来的更有感觉。
“好，那就交给你了。”
两位老人应声，手拉着手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向门口走去。
他们的背影，好像凝聚了几十年的时光，哪怕苍老却依旧笔直坚韧，像松树一样。
印栖找到感觉抓拍了好几张，拍完扫了几眼，效果不错，和他想象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黎爷爷和张奶奶在拍摄过程中很配合，整个拍摄特别顺利。
他心情好，加上要拍摄其他素材，跟着也给他们都拍了一些景点。
过程中，他还听到了两位老人大儿子的故事。
从见到两位老人开始，他就发现张奶奶的眼睛时不时会停靠在他的脸上，慈爱的眼睛偶尔会闪烁着怀念的神色。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最早生过一个大儿子，三十出头的时候因为患病去世。
他的年龄和他们儿子去世的年龄相当，也酷爱摄影，才会这样。
他倒是不介意，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
万源阁、太昊宫、青云梯等，只要是五泉山公园的景点，他基本走了一个遍，个别拍摄的照片他自留，其余多数都用在宣传手册上。
等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中午他和两位老人在一起吃的。
“小印，这是我的微信，你加一下，回头也方便把照片发给我。”
黎丰远掏出手机，点了好几回才打开微信，年过七十却依旧能跟上时代，已经很厉害了。
“好。”
印栖掏出手机加了微信，还活动了一下微疼的手腕。
等扫码加上后，才看到置顶的位置，多了几个红点。
他心下一顿。
能让他置顶的，只有澶哥。
没着急点开，先跟黎爷爷和张奶奶告别后，才打车回酒店。
坐在出租车上，他迫不及待地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映入眼帘的是几条消息。
-风景如画，空气清新
-我很喜欢
-鱼记者高反还挺严重，我倒是没多大感觉
总共就三条消息，第一条特像老干部的敷衍词，偏偏印栖看着眉眼都弯了弯，后面视线定格在我很喜欢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想了想，回复。
-多带点氧气瓶，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我在出租车上了，马上回酒店
明明最早只是想关心关心身体，到后来就下意识地汇报行程，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旅馆的大床上，舒澶把被子叠在床头靠着，手上抱着两份文件在看，明天要接着赶路。
已经和两个博物院的同事会合，两个博物院派出来的有四个人，还有几个博物院的同事，定在目的地见面。
从这座小县城走，必须还得租车前往目的地。
西藏自治区博物院距离目的地较远，他们可能要先走一趟本地博物院，再跟西藏博物院的人员前往发现墓地的位置。
这都是他跟过多次挖墓后，总结出来的经验，真要到墓地地点，估计还得至少一周。
耳边响起消息声，眼看着快到晚餐时间，他以为是同事叫他吃饭，将手机拿出来准备回复。
然而，打开微信，却发现是一天没动静的人，发来的消息。
他一怔，坐直了身体，点开看了看，回复。
-好，回到酒店跟我说一声
打字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的是那句马上回酒店，唇角漾起了笑意，金边眼镜下的眼瞳潋滟温柔。
刚回复没有两秒钟，那头给了回复。
-好嘞，澶哥等我回去
-嗯
舒澶关闭手机屏幕，接着躺在床上，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这次再见到小栖时的场景，小栖的模样。
看到他时会躲避视线，会颓然地抽烟喝酒，会乖巧地把剩下的烟摊出来让他没收，还会亲他的喉结索吻，想看他失控。
想多了，他失笑，手指摘掉眼镜，转过身视线看向窗外。
既然决定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没忘记和小栖呼吸交缠时，心底逐渐升起蔓延的占有欲。
有些东西，藏不住也躲不掉的。
印栖在出租车上又看了几条消息，个别是摄影部的群里发的消息，还有就是大许和老林那个群发的消息。
他、大许和老林是铁三角，自然是有个小群，只是平日里他们都忙，鲜少说话。
当然，有重要事情时，会三个人打视频电话，或者在群里发一些文件什么的。
距离上次三人聊天，已经是半个月前了，群里大许和老林都发了定位，还有一些聊天。
最后大许定下了地点，都来兰州聚，给他一周的时间拍摄，一周后过去。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回复了一句，关上了屏幕。
确实太久没见，他也想跟两人见见面聊聊，但可能不会提及澶哥。
感情上的事，他不喜欢任何人插手，多少年兄弟，更不想因为澶哥造成什么隔阂。
回到酒店，他先给澶哥发了个消息，才再去摄影部群里报备。
跑了一天，即便有三脚架，却还是不免过度疲累，左臂隐隐间有些疼，但不严重。
他右手握着左臂揉了揉，眉峰紧锁。
本想缓缓，到底架不住怕被大许说，他从床上起来去打一盆热水弄毛巾热敷。
据说是能改善疼痛，促进骨头愈合。
捋起衬衫袖子，能看到左臂内侧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大概接近十厘米长，几毫米的凸起，看着像爬在胳膊上的蜈蚣。
凝视着伤口，印栖手指摩挲了两下，把热毛巾敷上。
还没出卫生间，耳边就传来手机铃声。
他忙扶着热毛巾出去，手机屏幕亮着，是大许打来的电话。
把手机拿起放，他坐在沙发上，接通摁下免提。
“大许，又怎么了？时间地点不是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
“定了，不过我可能要早两天过去，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拍摄，你那条胳膊能不用就给我不用，别成天到晚抱着相机跑，你是真不怕你胳膊废了。”
许成沿打电话前就订了后天早上的高铁，“把酒店地址给我，我后天早上直接去你住的酒店那，老林还得至少五天后才行，他那边项目出了点问题，还得在西安待几天。”
“哪用那么费劲，我给你订好酒店，等下给你微信发定位。你放心，我胳膊没大事。”
印栖眼瞅着敷着热毛巾的胳膊，估摸着大许过来肯定得盯着他骂几回才成。
“没大事个屁！你别老说些让我上火的话，当年要不是……”
许成沿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眼底升起怒火。
“停！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别提了成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那么重要，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你把行程发给我，我去车站接你。”
印栖打断大许的话，嗓音都冷了几分：“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等着吃饭呢。”
没等回复，他就挂了，太阳穴都在一鼓一鼓地跳着，又开始一阵头疼，左臂还在疼。
“叮铃铃——”
又是电话铃声，他一把将手机拿起接通放在耳边，皱眉道：“大许，我他妈现在头疼，你能不提那件事了吗？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我都没当回事，到此为止行吗？还有，不要再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不缺人喜欢。”
到底是多年兄弟，他不想吵架。
他也知道大许的心思，无非是想让他彻底放下澶哥。
那头没声音，他低声道：“大许？大许？”
还是没声，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扫了一眼，看到备注时愣怔住了。
备注是——澶哥。
他身体都僵硬住了，胳膊上的热毛巾都因为他的举动滑落到地上。
“澶、澶哥？”
他刚刚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有透露过什么信息吗？
等一下，刚刚好像说了别介绍对、对象？
原本还清晰的思绪，倏然就乱了，一团乱麻。
“嗯。”
那头传来了澶哥的嗓音，清冷淡漠却很好听，没他想象中的那么亲近。
但，这就是澶哥的性格，他很清楚。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印栖就差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头上。
接电话之前就该看清楚谁打来的！
“没事，就是给你发消息一直没回复，才打了个电话。你刚刚……是在跟许成沿打电话？”
舒澶的嗓音平静温和。
“对。”
印栖是被问一句，就回一句。
“行，那你要忙，就接着忙，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