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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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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相双目如炬,面上神色严肃,隐隐带有一丝怒意。

温叙敛了敛气势,却并不被他的反应吓退,继续沉声质问道:“当年,杨相为何不制止谢夫人行动?您可知逆王造反当夜,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所遭受到何等的凶险,若不是行宫密道复杂,阻拦了追查的叛军,他们只怕难以逃生。”

提及皇后与太子,杨相似乎有一丝动容:“郡主当年救了皇后娘娘与储君,此情分杨家铭记于心。”他顿了顿叹气道:“老臣接到消息时已经太迟。来不及阻拦。”

温叙对这番说辞将信将疑。“逆王造反所用军械、人马,并非一夕就能集齐,杨相身为陛下身前得力重臣,都没能在此之前察觉到异动?”

不远处两仪殿的丧乐声奏起,声声哀婉,传进温叙的耳中,搅得她愈发感到不安,但是她却说不出来到底是何原因。

“当年陛下继位,尚为年轻,以逆王为首的党羽自是不服。自逆王叛乱以后,与之相干的贼子暴露,才得以清理。”

“先帝在时,众人皆以为署意逆王为太子,却在临终之际将王位传给了当今陛下。逆王一党心有不甘,表面温顺,私下却不断扩张势力,在各部安插收拢人手,甚至胆敢染指圣上耳目。”

“老臣等人曾经向陛下谏言,即便逆王真心效忠,可他身边的人却未必如此,人心难测,不得不防。陛下仁德,每每谈及此事,只一笑了之,却更加厚待逆王等人。”

“这些年,逆王将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杨相叹气道:“只是欲望如滚石,一旦开始,便再不能停止。以至于在此之后的清剿余党时,人数之多,连老臣身边也被安插了细作。想来自那时起或许有消息不断传递,也是被这些人阻断拦截了罢。”

温叙垂眸摩梭着腰间的玉佩,温良的触感传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可谢夫人的罪书,杨相又当作何解释呢?”

“郡主称其为谢夫人,亦是认为她是谢家的人,与我杨家并不相干。”

“事已至此,那罪妇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郡主贤德大度,还望您能宽恕她。”杨相敛了敛衣袖似乎不愿意再谈论这一话题,微微地转过身说道:“雨水渐重,老臣听闻郡主身上有伤,又奔波许久,不宜在此久留,早些回府安置吧。至于拓跋姝……此人危险,不知有多少势力在暗处窥视,郡主千金之躯还是莫再涉险探究的好。”

“老臣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再在此叨扰郡主了。”

说罢杨相便掩袖咳嗽了几声,扶着一旁的栏杆缓慢地下了长廊。

亭廊下等候的宫人见杨相过去,连忙撑了伞替他遮雨,几人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温叙敛眉,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与拓跋姝打斗所受的内伤隐隐作痛,她不得不伸手扶住一旁的柱子借以喘气。

天阴沉沉地压了下来,四四方方的宫墙像是一道道细密的网,把人匡进其中,一点生气也没有。在宫墙之外,是长安城的坊市街巷,交错纵横,其中乌泱泱的还是拥挤的人群。再往外,才是一眼望不到的连绵远山,稍稍让疲惫的眼睛得以丝毫放松。

温叙不由得想起远在千里以外的边疆。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场战事不知何时能够停止。谢璟泽若是听说了皇后和谢夫人的死讯,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心绪?还有纪霖的下落,他还会做出什么后招更是不得而知。

哭丧的声音隐约传来,温叙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无名的火气从心口蹿处,她想起父母亲的遗体,想起长街自尽的冬影,还有受伤的月娘和知秋。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冲进鼻腔,温叙再也忍不住,呛出一大口温热的鲜血,晕染了衣袖和面前的地板。

猩红色刺痛了温叙的双眼,她不在乎地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凉风渐渐,混着些桂花香气钻进雕饰着牡丹孔雀的花窗,吹动用玛瑙珠子穿成的珠帘,那些珠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隔着纱帐,以红钗为首的侍女跪在羊毛织毯上,皆是低头屏气。

纱帐里的人好似翻了个身,而后又睡了过去。

“公主,今日还得入宫祭拜皇后娘娘,时辰就快到了,还请公主快些起身吧。”等了约有半炷香后,红玉低声提醒道。

只见那纱帐里的人抄起一个软枕丢出来,骂了一句“聒噪”便掀了被子坐起身,任由侍女们挂起幔帐,替她更衣洗漱。

“启禀公主。”绿簪跪在珠帘外禀报道:“御前李公公递了消息过来,今日早朝,户部侍郎同右御史大夫等人在朝堂上,就谢夫人畏罪自尽一事争执。”

容华公主净了脸,接过红钗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手问道:“陛下有何反应?”

“陛下面上未见喜怒,倒是杨相认为这是因为杨家对谢夫人管教约束不严,请求陛下责罚降罪。”绿簪回道。

容华忍不住嗤笑一声,嘲讽意味明显。

红钗疑惑道:“按理说如今谢夫人是谢家人,为何谢家对此没有表态?”

六名侍婢捧着熨烫熏香完毕的衣裳和首饰上前,轮番递到容华面前供她挑选。见那些不同于往常浓丽的素色,即便都是极其耗时耗力绣着繁密的银线、缀了大小色泽相同的珍珠赶制的衣裳,容华都不愿意给多余的眼神,随手指了一套便走到梨花木架绣山河屏风后更衣。

“谢家夫妻不和并非秘事。若不是先帝赐婚的旨意在这压着,这相看两相厌夫妇早和离了罢。”若前平成侯此时还活着,凭着他那耿直的脾性,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事呢。容华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那张与谢璟泽相似的脸,觉着谢璟泽板着脸时的神情与他父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她倒是见过除那之外的神情,只不过很少,而且是面对温叙时所表露出来的。容华不得不承认,她迷恋这样的反差感,甚至想要得到如此独一份的偏爱,是旁人面前从不曾流露的、不自知的温柔。

“奴婢听说,谢夫人常年在佛光寺礼佛,谢家一应事物都不愿打理。谢老夫人早放弃对这个儿媳的管束,想来是对她很是失望。”红钗从侍从手中接过最后一件印染了玉色菊花纹的大袖衫,边给容华更衣边说道。

更衣完毕,容华绕过屏风坐到梳妆台前的月牙凳上,散了头发开始梳妆。

“谢家人对她的不满恐怕更多。即便她是谢家妇,又是平成侯的母亲,虽说身份摆在那,平日里尊称一声谢夫人,讨好便罢了。可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怎得还会顾及着这份关系上赶着讨陛下的嫌。” 绿簪上前拿着玉梳接了话茬,协助红钗一同给容华绾发髻。

“那父皇处置温叙抗旨私自出府的结果,可有打听到?”容华抿了抿嘴唇上的胭脂,问道。

提及温叙,绿簪面露难色:“陛下、陛下原是要撤去其郡主之位的,不知为何却改了主意,只罚了五年俸禄。此事便就此揭过。”

“就只罚了俸禄,别的没再说些什么了吗?”容华略有些吃惊,将装了胭脂的盒子重重地搁置在台上,不甘心地确认道:“其间可有什么缘故?”

容华对这位父皇的脾气还是了解的,虽说宠爱孩子,可事关朝臣,并非儿戏,天子权威到底更重要。若非什么要紧缘故更改主意,容华是万不信的。

绿簪上前两步,在容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当真?”容华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失调。在绿簪肯定的眼神下,她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把方才的消息消化。自知失态,容华后知后觉地伸手捂住嘴压低声音警告道:“公主府的人绝不可将此事从往外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追究起来可不是受罚那般简单的事了。”

她接过绿簪递来的盒子,拿起黛笔细细地描眉,顿了手上动作沉思了一会,叮嘱绿簪:“我有预感,温叙这人瑕疵必报,绝不可能容忍仇人逍遥法外,她为达目的定会使些剑走偏锋的招数。得派些人盯着,她要真如我所料,忍不住下手,那时便就是违抗圣意了。”

绿簪低头应下,转身欲走又被容华叫住:“慢着绿簪。先前在永宁郡主府盯梢的人手不能再派去了,以防再被人认出,节外生枝。此事得做得隐蔽,莫要留痕迹。去鬼市雇新的人手,要轻功好的,会些易容术更好。银钱从我的私银里划出,不走府账的钱。”

红钗手巧,柔顺的乌发在她手里不一会便绾出了百合髻的形状,又从妆匣里捧了一枝镶嵌了珍珠的莲花形状的银簪缀在发髻间,在发髻两侧分别簪了一根玉钗。

镜中的人虽装饰素净,却压不住眉眼之间的锐利和傲慢。容华轻轻地扬了扬下巴,满意地笑道:“如此装扮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公主容貌无双,自然是穿戴什么都好看。”红钗称赞道。

这番恭维明显取悦到了容华,可她下一刻却沉了脸。现下瞧着风光无限,倘若与辽国战役不利,长了这般容貌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事呢。

幸运些的,没被选作战败国联姻的公主,招个驸马过了这一生;若是个倒霉的,天牢里头躺着的那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容华怔了怔,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悲从中来,对那牢狱中的安妃起了一丝的怜悯。她半晌回神吩咐红钗,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活跃,隐约带了一丝低落的意味:“把这一身给换了,选个更素净些的衣裳吧。”

红钗心里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容华要求迅速给她重新穿戴一番。

虽说赶到皇后宫中时辰迟了,容华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责备。建元帝似乎对她今日的装束态度很是满意,面容上未见恼怒,欣慰地对容华点了点头。

外敌入侵当前,作为一国公主低调行事,想来是成长些了。

所有人看不见的视角,容华温顺地低垂着头,眼睑微敛,里面藏着隐约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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