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事？”孟攸宁故作镇定。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江彦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接着道，“我这两天可能会请假，要去办户口的事。”

江彦之前跟他说过，他没有户口，孟攸宁当时还开玩笑，说让他把户口上在他们家，以儿媳的身份。

孟攸宁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自从跟江彦在一起之后，总是莫名其妙患得患失，还总是爱胡思乱想。

“你找到你爸爸了？”孟攸宁问。之前江彦跟他说他母亲精神有问题，根本不记得自己户口在哪儿。

“不是，”江彦斟酌了一下，说，“是一个叔叔，他和我妈以前认识，他现在愿意帮忙，让我把户口上他那儿。”

“是S省的吗？”孟攸宁问，因为户口上在哪儿，会决定江彦高考的时候在哪儿考。

“是温城。”江彦语调没什么起伏。

“温城？”孟攸宁有些诧异，因为温城是一线大城市，由于本地人口数量少，加上经济地位很重，所温城的高考是自主命题的，而且高考的难度在全国来说是最简单的，以江彦的实力，恐怕闭着眼都能考进名校。

不像S省，人口大省，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而且，温城的户口是出了名的难弄，不是几百万就能搞定的事。

“嗯，”江彦说，“我不在的期间，把我给你的笔记本看完，重点都在上边了。”

“会的会的。”孟攸宁说。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告诉我答案，好不好？”夜色中江彦的声音低沉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意味。

孟攸宁想，这是回来要考我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拐进了院子。

“小江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孟攸宁的思考。

孟攸宁条件反射般地放开江彦的手，他潜意识里觉得，江彦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江彦瞥他一眼，垂下眼帘，应道：“嗯，柳婶，我回来了。”

柳婶从一间黑着灯的小屋子里出来，头发散着，边走边打着哈欠：“你妈刚才睡着了，今天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刚说完，突然发现江彦身边站着一个人。

“小江，这是？”柳婶目光落在孟攸宁身上。

孟攸宁一副礼貌而乖巧的模样，“您好，我是江彦的同.. .. ..”

“学”字没说出口，江彦突然抓住他的手，握了握，“这是我男朋友。”江彦对柳婶说。

孟攸宁和柳婶两个都目瞪口呆。

孟攸宁没想到江彦就这么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把他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邻居了？

邻里之间闲话传得快，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告诉江彦身边所有人了：那个江彦，不仅早恋，还是个同性恋！

孟攸宁胸腔里被上涌的暖热充斥着。

柳婶愣了半晌，有些尴尬地道：“你们玩，我先去睡觉了。”

院子本来就不大，还住了六七户人家，各家门口都堆满了杂物，此刻都覆着厚厚的一层积雪。

江彦牵着孟攸宁进了自己家门。

狭窄的两间屋子，之间只挂了个门帘，江彦妈妈在里屋睡着，外屋还有一张很窄的单人床，应该是江彦的。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堆满了复习资料，窗台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不甚清晰，色彩不鲜明，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

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下方有一颗泪痣，怀里抱着一双颜色鲜艳的红舞鞋，只是神情有些呆滞，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江彦进里屋给江蓉盖好被子，出来看到孟攸宁捧着照片看得出神。

孟攸宁说：“你妈妈长得很漂亮，你是随了她了。”

江彦弯了弯唇。

孟攸宁嘴唇上的刺痛越来越严重，不敢久留。

“你早点休息吧，我该走了，”孟攸宁站起身往外走，“明天要是还发烧就请一天假。”

江彦说：“我送你出去。”

孟攸宁桃花眼一弯：“我送你，你送我，送来送去，天都亮了。”

江彦被他逗乐了。

孟攸宁说：“你别出去了，外边冷，你还生病呢。”

江彦把他揽在怀里抱了抱，“到家了给我发短信。”

“嗯，走啦。”

孟攸宁走到巷口打了个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江彦发短信。

孟攸宁：我到家啦！

江彦：嗯，早点休息，晚安。

孟攸宁：晚安，男朋友。

*

温城，世纪嘉园，江彦的高级公寓。

孟攸宁伏在江彦肩头，江彦的衬衫领口悄无声息湿了一大片。

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长时间，孟攸宁刚才还在滴水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燥蓬松，柔软的发丝被江彦温暖的大手包裹。

忽地，孟攸宁靠着江彦肩膀上的头往下一滑，他整个人都脱力了一般，向旁边歪倒过去。

江彦眼明手快，长臂一揽把他捞了回来。

手掌触及孟攸宁毫无遮挡的皮肤，江彦才惊觉，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孟攸宁，你发烧了？”江彦眉心微微蹙着。

埋在他怀里那个人没有应答。

江彦手掌托着他的肩，让孟攸宁的身子与自己分开一些，他低头一看，孟攸宁的眼睛虚虚地闭着，没有神采，脸上烧得很红，脖子像是没有支撑，软绵绵地搭在江彦胳膊上。

江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孟攸宁？”

孟攸宁干裂的嘴唇缓缓分开一条小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江彦蹲下身子，左手扶着他的后背，右臂抄起他的膝弯，把他整个人横抱在身前，快步走进客卧。

江彦把孟攸宁放到客卧的床上，刚一直起身子，床上那白生生的肌肤便肆无忌惮刺入他的眼帘，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绿色小盒子。

江彦条件反射般闭起眼睛，无声地磨了磨牙。

为什么这个人总在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而他却拿他毫无办法？

江彦闭着眼睛摸索到一条毯子给他盖住，心里忍不住想，孟攸宁原本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如今怎么就落魄成了这副样子。

他从柜子顶层一个有些发旧的储物箱里取出一支体温计，给孟攸宁量了量体温。

水银柱爬得飞快，不出一分钟，就已经到了38.8度。

江彦从储物箱里翻了翻，退烧药已经过期了。

放孟攸宁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于是拿出手机，从网上买了退烧药。

不出二十分钟，门铃被按响。

江彦打开门，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把他买的药送过来了。

江彦住的这个小区比较高档，不允许外卖快递进来，如果业主有外卖或者，那物业的工作人员会负责送过来。

跟物业工作人员道过谢，江彦倒了杯温水走进客卧。

“孟攸宁，起来吃药了。”

孟攸宁眼皮动了动，乌黑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但是眼睛没有睁开。

“孟攸宁，孟攸宁！”江彦轻拍着他的肩膀。

孟攸宁眉头渐渐拧紧，头不安地扭来扭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黑！小黑——”孟攸宁双眼猝然睁开，上身猛地坐了起来，喘着粗气。

几秒后意识回笼，孟攸宁才发现，江彦正坐在床边，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注视着他。

孟攸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迟疑着问：“我.. .. ..我这是怎么了？”

“撒癔症。”江彦目光撇向别处，站起身来背对着他，看起来有些高冷。

“啊？”孟攸宁这才惊觉自己此刻一丝都没挂着，他羞耻地往上拉了拉盖在大腿上的毯子。

江彦清了清嗓子，说：“你发烧了，自己把药吃了。”说完他出了客卧，把门关紧。

孟攸宁只记得刚才洗完澡去敲江彦的门然后被他拒之门外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不记得了。

他没有光着身子大跳艳舞吧？

他没有跑到外边裸奔吧？

天呐天呐天呐！

简直太特么丢人了！

孟攸宁捂着额头，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江彦低沉的声音隔着卧室门模模糊糊传来，应该是在打电话：“小郑，下午我不去公司了，有事情让他们发邮件。”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电话铃声响了，孟攸宁听到江彦说：“那你把她送过来吧。”

所以他现在该干什么啊？看样子江彦家里要有人来了，可他还没衣服穿，他之前穿的衣服被人泼了泔水，现在还扔在江彦家浴室里。

江彦给他找的睡衣还在浴室门口，现在江彦还在客厅，他怎么去拿啊？？？

孟攸宁把毯子裹身上，从胸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的拖鞋也不知道掉哪了，只能光着脚，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悄悄把门把手往下压，门开了一条小缝。

他猫着腰，从小缝往外看去。

门缝似乎被什么东西挡着，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他慢慢直起身子，视线随着上移，结果一不小心就对上江彦淡漠的瞳孔。

江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门口了。

孟攸宁只得一手扶着毯子，一手把门打开。

“嗨，好巧。”孟攸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好巧，”江彦冷冷地说，“在我家里都能遇到我，你见过这么巧的事吗？”

“呃.. .. ..”

江彦再怎么嘲讽他，他此刻都没脾气。

没穿衣服真的是会低人一等啊！

孟攸宁尬在原地，脚趾抠着地。

“药吃了吗？”江彦语气冷冰冰又不耐烦，就像被人胁迫去关心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满心不悦却又不得不那么做。

“忘了。”孟攸宁摸了摸脖子，他刚才光顾着想衣服的事了。

“忘了？”江彦冷哼一声，语气满是讥讽，“你有没有忘了你叫什么？”

江彦真的是恨不得每个字都带上尖刺，狠狠扎孟攸宁的耳朵。

孟攸宁低眉顺眼地站着，他现在甚至都没有摔门而去的底气。

正垂着不知所措之际，孟攸宁突然感觉自己额头上一凉。

江彦不怎么温柔地把手心“啪”地贴他额头上，脸上神情满是不耐，目光撇向别处，似乎很不想看他。

“还在发烧，”江彦收回被烫到的手，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生气，“不是，你这么烫是要煎鸡蛋吗？”

孟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