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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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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核靠在墙壁上,抱臂环身。

这里不需要树立警戒,不需要防备周围,也没有其他人需要保护……他放松姿态,随意地靠在墙上,一只脚撑着身体重量,另一只抵着墙根。

但并不代表心里也是如此。

火核抬头扫过众人,并不掩饰地散发冷气,那些人读懂了他眼底的暗示,自动离远了一些。没有人说话,但是嘈杂声仿佛无处不在,连清晨的鸟鸣都遮盖了,令人无端躁动。

火核清楚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彻夜未睡,又精神极度紧绷所带来的压力感,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挑战人的忍耐。同时他确切急需睡眠,又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身体的迫切和精神上的控制让他处在极端的拉锯之中,他闭上眼,企图在持续噪音背景下短暂的休息。

椿的声音又出现了。

小心一些。

他睁开眼,走廊并不宽,拨开人群的塚本朝自己走来,此刻人群中有人告诉他族长,泉奈和岐阜都在,塚本脸上的不解更深了。

塚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今早去族老那里,却被告知主人不在,当然,也没有人能告诉原因。塚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可询问的族人,最后是还是这屋子外,看到了一些人围着它指指点点,他明白了,人不是一夜消失,而是都在这里。

昨天从浅井那里离开,浅井提了一嘴最近要加快收拾婚房,也说受够了整天对着野井那张愚蠢的脸。

塚本提醒道:“那是你弟弟,说得好像你的敌人一样。”

浅井则是哧了一声,毫不掩饰对弟弟的鄙夷:“高木死了,结果他还是执意要娶美袖,我就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不然你要怎么办,退婚后让高木的妹妹怎么活下去?”

塚本和浅井都是一类人,所以他从浅井不言而喻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塚本走之前笑骂了一声,浅井则挥赶似的,不耐烦地摆手。

如今这座婚房是怎么了?浅井出事了?!

塚本走到火核身边,有些着急:“怎么了,外面都是人。”

火核抬头,似乎也有些意外:“大家都知道了?”

“不知道才议论纷纷,大家为什么都在浅井家里,什么事情还惊动了族长和泉奈大人?”塚本想要进去,被火核拦住。

“正在审讯雉。”

塚本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答案更让人糊涂。

什么叫做“族老和族长在浅井的房子里审讯雉”。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女人崩溃的尖叫声。

塚本浑身一震。

这是宇智波最拿手的写轮眼审讯手段,不会造成任何身体上的折磨,却能让人在精神上得到更甚的痛楚。哪怕再坚强的人,只要给宇智波足够时间,都能击破对方内心的防御。

幻术让现实无法承受的折磨延续。

一切都安静了,他们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并不长久,有斑的声音,也有岐阜的回应,泉奈冷静的声音像是为所有事情定下一个判决。

门被撞开,浅井一脸愤怒地走出来,忽而停住,所有人都看向他。

浅井脸上浮现出羞耻的红,飞快地扫了一眼火核,冲走廊的喊:“都挤在这里干什么,都没事情了么!”

有人意识到不对劲,犹豫道:“浅井——”

浅井突然暴怒,朝他们怒吼:“滚!”

塚本诧异地瞪着他,很少看到他如此失态。

火核出声警告道:“浅井。”

浅井阴霾地盯着火核,火核站直身体,并没有被那愤怒的目光吓住,反而是浅井突然阴沉下来,平息了怒火,他一言不发地越过火核往外走去,将挡道的人都粗鲁地推到一旁,引起了旁人的不满嚷嚷。

火核注视他的背影,继续和塚本说:“雉的叔叔死了,她迁怒要杀浅井,被抓住了。”

“这算什么事啊,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塚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踌躇片刻,打算先去追浅井。

岐阜的声音在火核另一侧响起,和平常无异:“三宅,把人关禁闭。其他人都散了。”

他波澜不惊的深邃目光落在保持抱臂的火核身上:“火核,过来吧。”

审讯完毕,斑和泉奈并没从正门离开,而是从庭院走了,屋子里剩下了雉。

雉的惩罚是禁闭——怪不得浅井愤怒,他可是差点被杀呢。

火核走进去。

此刻的雉涕泗横流,捆住双手双腿,躺在角落,浑身发出微弱的抽搐。她的肩膀的伤有点裂开,墨蓝色的族服有深色的湿润痕迹。

岐阜冷眸从她身上扫过,步子没有停留,直径从房间借道,踱步到外面的庭院。

火核回过头,三宅一言不发落在最后,动作却非常粗暴,或许是新仇旧恨,或许对处罚结果的不满。

他手里提着一只空的麻袋,拽着雉塞进去,他明明可以轻易地提起麻袋,却拖着它往外走去,任其在地上摩擦。

期间还有故意让麻袋撞到靠墙的柜子还有门框,雉的痛呼声很是微弱,审讯的折磨和捆住手脚让她丧失了反抗。

火核收回目光,落在庭院的风景上。

他们站在空地上,没有说话。

屋内的声音也很快消失了,周围恢复安静,而岐阜的存在感就变得强起来。

火核知道这是岐阜一贯的作派,很多人都受不了在他身边的压力,火核控制着呼吸,让自己习惯。

火核不想先开口。

于是又过了一会儿,岐阜开口了:“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

“很公正,雉没有让浅井实质性地受伤。”

岐阜听出里面的暗示,他不像个老者,身上没有老态龙钟的任何颓废和步入死亡的痕迹,反而更像是披着一张褶皱的人皮,他点点头,顺着火核的意思继续说:“还有半年的处罚加杖责,还觉得轻吗?”

火核露出沉思,岐阜叹口气:“我知道福沢的死对她是个打击,不过,浅井最近忙于婚事,确实对工作松懈。我已经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婚后状态调整好了,再让他继续为族里效劳。”

“那浅井的——”

岐阜随口道:“竹内可以负责他的工作。”

所以说,这一次是斑和泉奈得到了胜利,实现既定目标,失去这份工作的浅井是与族老博弈的结果,而雉的处罚是他们允许的退让。

原来如此。

浅井的愤怒不仅是因为雉,更是因为失去了一份足以自傲的族内工作,他要沦落到和众人一样,去执行更多的危险任务了。

“偿还所有提前得到的享受”——这算是完成了斑的要求,但不是自己的。

火核慢慢地说:“其实,我对雉受到的处罚,并不太认可,但泉奈大人——”

岐阜因他的话想起了泉奈专门派雅雅看着雉,的确,泉奈对雉的关注比想象中的要深。火核跳过浅井谈雉,所以他对掳去浅井职责的处罚认可,对雉则还觉得不够。

果然够公正。

“可浅井的确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岐阜将他的话还回来。

火核颔首,确实如此。他又一次想起了椿的提醒。

小心……

没错,应对岐阜这样比他阅历更丰富的人,再小心都不为过。

“她认为浅井让福沢做了超规格任务,要求斑大人处置浅井。斑大人自然没有同意,所以她决定自己出手。”火核开口了,说出了这番在脑子里重复了多次的话,“但这不是我认为处罚不够的原因,更是因为她打心底里对宇智波——”

火核停顿了,仿佛在思考合适的话来阐述自己的看法。

“没有归属感。没有人接近她,也没有人接纳她。”

她跟族人没有任何同伴之情,如今福沢死了,更是和宇智波没有任何牵绊的关系。

“这不算什么,咱们有很多异类。”岐阜显然不以为然。

“在大名府期间,她脾气大涨,我不得不将她严厉看管。雉是一头脖子上没有束缚的野兽,凭心性做事,她对雇主的恶劣态度和对同伴的肆意捉弄,都让人无法接受。你可以问问其他人,这不仅仅是异类了。”

这还不够。

火核停下说话,继续留给岐阜消化的时间。

岐阜了然地说:“年轻人的傲气。”

话术不是把所有都展现出来,而是一点点,抽丝剥茧,一次次,层层递进,不断积累着语言的重量。

“或许她的能耐不错,心狠手辣,任务完成率也高。”

然后达到目的。

这时候,火核知道该转移视线了,于是他盯向空地,那里原先扎着真一训练时用的稻草人,地上用来固定的戳洞被填平,但他看了多年,很快能找对地方。

这座他住了许久的屋子并没有完全变得陌生,在修葺之后,空气中还残留着旧有的气息。

“她对拓司拓彦抱有敌意,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拓司死后,她没有悲伤,也没有同情拓彦,反而幸灾乐祸——这一点让我都有点心惊。如果有机会,浅井和雉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我有些怀疑,也许……凉介的意外会重新出现在浅井身上,也许,雉可能真的不会出手救同伴。”

这是一个抱团取暖的乱世。

而一个宇智波,对族人的漠视,是她最大的罪。

“她连弱者也不会同情,她这样危险的人,我不能理解,泉奈大人和斑大人会如此包容。”

岐阜略带了然的笑,那是长辈看晚辈,不承认对方努力的笑,摇头:“斑和泉奈啊……他们比田岛差远了。”

还有最后一击。

“如果,”火核这时候转回头盯着岐阜,拖长了音,“她还一直耿耿于怀,在质疑义影的死因呢。”

岐阜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波动。

火核知道成功了。

岐阜会记起来的,会记起义影是雉的父亲,也会记起多年前他已经在任务中丧生了。

没过多久,岐阜会回忆起义影的一切,包括他的死因,他的死惠及了谁,这个谁又是谁的亲信。

岐阜会计算雉耿耿于怀了几年——那时候雉几岁,四岁,还是五岁?她一直记着父亲的死么……她竟然还耿耿于怀!是不是意味着,她会为了福沢杀掉浅井,她竟然还想要为父亲报仇吗?

……

岐阜会陷入一切的怀疑中,最终,他会认同火核的话。

这个处罚,对雉来说,的确太轻了。

他错失了一个杀掉雉的机会。

火核去了一趟发派任务的地方,竹内正在有条不紊地记录任务,旁边还有一叠的历年册子,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查阅了,他抬头看到火核前来,点点头打招呼。

竹内的笑容比浅井好看很多。

火核坐在他对面,说:“不急,给我找个中短期的任务,我明天就可以出发。”

“行,”竹内利索地翻着任务册,找了个护送的任务,雇主有些来头,死对头也多,要求能杀人的忍者护送,火核刚好适合,“三天后,我给你抄一下接人的地址和佣金。”

这意味着他可以多留在族地三天休整。

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

火核放松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竹内露出腼腆的笑容,和那天到处抓人手,帮忙整理仓库的人判若两人。

离开的时候寺岛来了,火核放慢了脚步,寺岛领任务很快,看到火核还没回去,还不由愣了一下。

“周围没有人。”火核说。

寺岛放松了肩膀,小步跑过来:“火核哥你有什么事情?”

火核言简意赅地说:“我让你办一件事。”

寺岛眼里立刻出现害怕,还没来得及摇头,火核继续说:“你告诉岐阜,雉的写轮眼开到三勾玉——不用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也不是让你直接告诉他。”

“那我要怎样告诉岐阜大人?”寺岛震惊雉的写轮眼,同时有些好奇地问。

“你和三宅的关系不错,对不对?”

见寺岛犹豫地点头,火核快速地说:“等会你去神社,他正看守着雉,并且一定会去要求得到杖罚雉的差事。你要去劝他,然后在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他雉隐瞒的三勾玉。”

寺岛一脸还可以这样子的表情。

三宅也许会嫉妒雉,但更多的可能是告诉族老们,一个对浅井、对族老愤恨的三勾玉是巨大的威胁。

他认定是雉害死了凉介,为凉介报仇,一定会夸大其词。

“三宅会告诉族老,岐阜则为了证实他提供的话,找你了解一手情报,你要表现出抗拒,”火核仔仔细细教他,恨不得把每个可能的对话和反应都教给他,“你顶不住他的逼问,也许你父亲也会给你施压——”

火核看到寺岛眼里的抵触,他是个被强压管理长大,心生叛逆的少年。

所以“父亲”这个词成功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他们会软磨硬施,最后你假装坚持不了,告诉他们——偷偷看到我和雉在争执,差点打起来,雉根本不怕我,要用写轮眼和我对抗,你看到她露出了三勾玉。”

事情就会水到渠成,让岐阜知道。

火核对信手捏来的假事情描绘得栩栩如生:“我发现了你,私下警告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被威胁后,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但看到自己的好友三宅对雉很不客气,你担心他做得太过,会事后遭到雉的报复,劝他不要插手,争辩之中,心急之下才说漏了嘴。”

火核和以往给人可靠的样子没有区别,说话语气平静,令人信服。

但寺岛一想到他描绘的场景,都能感觉到骗局之中,他不说出实情而让昭辉气得揍自己的样子,但他又顺着那种幻想,有一种做戏骗过他们的得逞,有一种心理上的胜利感。

昨天深夜看到昭辉被人叫走,他跟踪了一路,立刻做出了通风报信的举措。他不敢明面上和昭辉做对,但确实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旦被昭辉知道,他说不定会被打死。

但他还是做了。

寺岛被暴躁的昭辉压迫惯了,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身体的健壮,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父亲的威严。

但他现在还不敢直面父权的恐怖,只敢偷偷摸摸地给泉奈传信。

而火核让他做这件事,正好契合了他的心理。

做局,欺骗,还不会暴露自己。

火核准确抓住了寺岛懦弱和勇敢并存的内心。

火核最后鼓励他:“寺岛,你想不想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那一定会让族老和你父亲,做出令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既然会通风报信,那这一次寺岛还是会去做的,他去做的动力正好是火核的意料之中。

是好奇,好奇所有,好奇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和产生的结果。

兴奋,迫切的兴奋,长期的压抑促使他要做点行动,寺岛忍不住了,是那种浑身在催促的瘙痒,于是他眼里百种情绪交织,复杂又忐忑,激动又怯弱,哆哆嗦嗦地说:“会发生什么?”

火核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很期待。”

寺岛吞了一口唾沫,却用力地点点头:“我试试看。”

反正结局会告诉他发生什么的。

就连雉不为人所知的三勾玉,都没有那么令人惊讶了。

既然火核哥要求这样,就一定不怕被说出去。

管他的,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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