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羽衣汛临时召集，大部分羽衣族人并没有带上充沛的武器，其中还有很多并不擅长决斗的普通族人，秋末冬初，羽衣族人们各自刚结束了任务，回来休息整顿，准备迎接年末更加繁忙的生活，却没想到一场单方面屠杀便在第一个尖叫开始。

羽衣汛克制自己挥刀砍向族人，额头青筋暴露，挤出几个字：“快逃——”

这时候，他的影子爬上了身体，像一条锁链锁住脖子，他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硝烟，残肢，尸体七零八落。宇智波一族倾力而出，昔日的盟友化成最可怕的敌人，将原本暗潮汹涌的关系全部折断。

火核确认了尸体的总人数，跳到泉奈身边：“人数总计一百三十五人，没有漏网。”

“很好，”泉奈亲手参与杀戮之中，没有沾染任何敌人的鲜血，同样，脸上也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是一种平静到极点，置身事外的淡漠，“终于可以为我们之前死去的族人报仇了。”

斑浴血归来，将几个头颅交给族人：“黑市悬赏的，可以换钱。”

塚本拖着奄奄一息的羽衣汛，他四肢俱断，仍然不愿放弃，扭头看着身后焚烧的浓烟。怒火和痛恨在侵蚀着他，然而他无法求死，有人提前在羽衣汛嘴里塞了石头，用布条扎紧。他头上的血流下来，淌入眼睛，让他视野一片混红。

斑举起镰刀，准备杀掉最后一个羽衣，塚本却说：“斑大人，且慢。”他看向正在喘气恢复平静的火核。

“火核，这应该由你杀掉。”

泉奈皱起眉头，却没有开口。

周围的人都聚集过来，火核定定看塚本一眼，他的胸膛仍然剧烈起伏，最后又深吸一口气，强迫缓解胸闷和脱力。

火核上前来，将刚才战斗时丢掉刀鞘的短刀抬起，一滴粘稠的鲜血落在羽衣汛的脸上，他看向族长：“斑大人，泉奈大人。”火核抬高声音，让周围的族人都能听见，“杀一位枭雄可证明两位的光荣，成就霸名。然而这背信弃义，损害盟友的羽衣，不值得两位动手。”

而不是让塚本来要我证明立场，火核想到，羽衣汛知道他的女儿最后嫁给了谁吗。

不，一定不知道，羽衣汛看自己的目光是那么陌生。

那么憎恶。

“我给予你的体面，就是用这把屠杀你族人的刀，断送你的性命，”火核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布擦掉上面沾上的污秽，注入力气，猛然一划，羽衣汛瞪大双眼。

一颗头颅滚落下去。

火核专门调整了角度，喷出的血液像激流般，浇了塚本半身。

“你——”塚本低头看着衣服。

杀戮时间还不如最后分配羽衣一族财产的时间长，奈良和山中早就悄悄溜走，生怕被反杀。

剩下都由白莲带来的忍者和宇智波一族分割，宇智波族人早就做好准备，是以飞快拿走八成。如果不是大家身上都有拼杀的痕迹，地面上布满道道血痕和几洼积血，还以为这次不过是普通的分赃现场。

白莲非常满意，他会带走羽衣汛的尸体向水之国邀功，当年羽衣一族的分支效忠水之国大名，住在葫芦岛屿上承担着抵御海盗的哨岗职责。

直到某天海盗船来到水之国港口，进行肆意野蛮的烧杀掠夺，水之国大名才知道岛屿上的羽衣一族分支已经被主支悄无声息地杀光，防御空缺，才会让海盗有机可乘，让他损失惨重。

这些年来，白莲不是第一个接下杀掉羽衣汛的任务，但是他将是第一个得到水之国最高金额的悬赏。

火核在河边洗了很长时间的手。

然而手上仍然带着浅淡的颜色，他索性放弃，坐在岩石上望着身边正眺向远方的泉奈：“如果没有上次我们的损失，屠杀羽衣还会继续么？”

泉奈摇摇头：“我不清楚。”

“忍者本来就是强者生存的残酷族群，羽衣背弃宇智波，就已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但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有可能只是分道扬镳，也许不会刀刃相见吧。”

火核像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有感而发，继续问道：“如果有一天……宇智波一族也被多方针对，面对围攻，我们又该如何反抗呢？”

“不会有这一天的，”泉奈这一次回答得很快，“我们有世上最强的力量，写轮眼只要存在一天，我们就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如果真的发生呢。”火核坚持假设。

泉奈看了一眼火核：“只要我做好此时此刻力所能及的事，问心无愧。至于之后，就交给命运吧，我在这里发愁也没有用啊。”

他抬臂招手，远处的斑踏水而来，泉奈继续说：“我的父亲没有万花筒，也照样领着族人生存下来，所以我无法想象你口中的事情发生，火核，那恐怕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火核夜间回到家里，族内仍然是一片宁静祥和，冬季突然乍暖了几天，鸣虫声音回荡在林间草丛，他先是将真一抱回他的被窝，然后脱衣钻进了椿的被子里，浑身的水汽和刚冲洗的凉意让椿忍不住推攘。

火核低声说：“你没有睡。”

椿闭着眼说：“你身上死人的气味很大，我很希望你能体谅病患。”

火核当自己没听见。

火核跟着闭上眼睛，全身都困乏得很，斑下令连夜出发，他们披星戴月，每个人都因为杀人的兴奋而被跋涉赶路而消磨了不少。

椿后背贴在火核的胸膛，很快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想要抽出他环在自己身前环抱的手，却被火核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椿没办法，只好就着被人抱住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火核不断地下沉，沉到了他最初落在梦境之内的场景，他没有看见山顶的椿，猜测她在另外一个地方。

他一路找去，最后在神殿屋顶坐下，四目望下，椿仿佛和真一躲在了不愿意让他找到的地方。

唯有头顶圆月的冷光将他照耀。

他听着风的声音，听着神殿的铜钟敲响，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环绕着自己。然后火核盯着远处连绵的枫叶林，不夜城的大名府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仿佛能听见人声鼎沸，嬉笑怒骂，也能看到川流不息的车马龙水。他随时能够再次融入城内，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人生百态的生活混成一堆，不分你我。

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杀过椿的父亲的事情，还有那些哀嚎哭泣的无数卖弄。

暂时他将那些烦恼都放置在一旁。

等到做好准备，他会决定继续前行。

火核连续做了十几天的任务，才有空为真一去找些适合制刀的原料。

最近出来的矿料品质不好，忍猫都没有进货。火核便来据点碰碰运气。

据点坐落在一条四通八达的小巷入口处，巷外便是繁闹的商业街，各国所有的商品都能在这里找到。而巷子另一头便能深入贫民窟，据点仿佛和上层、底层社会形成了互通必经之路的枢纽。

酒井坐在柜台后，注销今日完成的任务，将还在进行的任务、逾期任务和中止任务分门别类，以供后续追踪、整理和检查。

这里不止充当忍族任务所，他的脚边存放着各式各样已被检查过的货物，只等顾客过来随时提走。

门口挂上打烊的木牌，行业潜规则，有些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雇主会在夜间上门。

酒井抬头看着火核，手里忙个不停，随口提议道：“如果不在乎耗损，以往的武器还是可以用的。追求更强些的硬度，恐怕近期要去黑市采购了。”

火核问他要来市面和黑市价格，迟疑片刻，还是选了可注入查克拉特殊材质，这稀缺物并不在市场明面上流通，需要悬赏才能得到。酒井算了费用，告诉他起码准备好十年以上的佣金。

火核又拿出一块木头，酒井工作被打扰，心里有些烦躁，还是接过来。他扶着眼镜，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

火核看到酒井的手在轻微地抖动，然而在据点，不会出现过劳后肌肉筋挛，所以那只是成瘾后一个很典型的表现。

喝酒的小毛病……这起码是酗酒。

他缓慢收敛气息，趁着酒井专注检查时观察他，心下了然，族老一定是知道了，不然泉奈不会不注意到，更不会被蒙蔽后让酒井继续守在据点。

“你从哪里来的，你杀了坂田？”酒井认出木材，表情变了。

火核自然地挪动视线，适时皱起眉头，坂田正好是上次远去土之国的木材商人，他露出奇怪而疑惑的表情：“没有，怎么？”

酒井松了一口气，随手扔回火核的怀中：“这玩意存粹是炒作，全国，不，整片大陆都只有坂田这个家伙贩卖。好多人想要抢了他的财路，我还以为你也接了这个黑市悬赏。”

“我不做额外的任务，酒井，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上次还是你把他的任务发给我，我有些奇怪才拿了一块回来查，你忘了？”

酒井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道歉。

原来这个商人很早就以贩卖木料出名，起先在火之国内做批发家具，后来不知道哪里得来渠道，专门销售这种又重又硬的木材，它密度高，虫蚁无法侵蚀，木材商人便搞了噱头，限量销售，哄抬高价，做成贵族富商的特用棺椁。

“至于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强盗……凑巧吧。按我来说，荒郊野外这些木头重得要死，运输不便，又没有销售渠道，不好销赃，就是一堆拿来烧柴都嫌麻烦的垃圾。”

酒井告诉火核，若是市面上流传出来，有心调查，就知道是谁做的，是以木材商人才能高枕无忧。火核受教地点头。

门外的帘子掀开，雉进来，身上裹挟着外面的寒风，肩膀湿了一片。

“泉奈大人让我送过来传话。”她简短地说，“明早回来。”

和酒井告别，火核绕城一圈来到城门，雉在他身后，呼出一口薄薄的雾气：“雇主说人才刚走，不到半小时。”

“不可能，”火核指着刚才找到的马车痕迹，“这里有新轧道，却是回城的。他们如果离开，东城门是最快离开的选择。”

每日进出大名府的人非常多，夜间渐少，火核经过调查后，认为马车混在人多的时候离开更方便，也不会引起注意。

他们一路疾行，果然在附近村子打听到情况，证实了雇主为降低佣金而谎报目标离开的时间，到达第三个村子，他们利用幻术套出并没有人看见过乘坐马车的年轻情侣。

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已经睡下，没有看到是很正常的。

雉跟在火核后面，见他返程，忍不住地说：“如果他们更换路径或者放弃马车，回去是浪费时间。”

火核自顾转身，很快跑出去百米，在夜月下仿佛是晃过的鸟投下来的黑影，雉抹了把脸，只得跟上，他们在第二个村子外很快找到了目标。

这个时候，雉看着火核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敬佩。

“车轧的痕迹，在这里停留，成年男人的脚印，从这里直至树下都有拖拽，最后是明显翻过的新土，这些很容易看出。普通人对杀人经验不足，很难逃过我们的眼力。”

雉将目标从树下挖出来，裹起抗在肩膀上，回到大名府后，更是一声不吭地看着火核和雇主如何交涉，雇主呵斥着痛哭的妻子，拿出一笔钱，要火核把诱骗私奔女儿的野男人杀掉。

火核摇头，提出的价格让雇主破口大骂坐地起价。

火核指着雉：“她检查的时候，令女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但要追回所有钱财和物品，一次性解决所有后续问题，需要翻二十倍。并且，你们下任务时说谎，我们有提前提醒过，妨碍任务会增加佣金。”最后他给了雇主足够的考虑时间。

雇主伤心女儿和心疼钱财两不误，仍然讨价还价：“那，那我们去找别人。”

火核干脆地点头：“那么任务完成，我们告辞。”

他们的脚步还没迈出，那雇主立刻改变主意，着急地说：“等等！你们所说的后续——”

直到快要天亮，火核带着雉才回到雇主这里，桌上摆放着一颗用黑布包好的新鲜头颅，旁边是当铺赎出的衣物、鞋和贴身物品，包括雇主女儿的首饰、刺绣和卷走的部分钱财。钱已经被男人花掉部分，只找回来八成。

“那……那这尸体怎么办？”雇主的愤怒已经被慌张取代，双腿发软，和妻子互相搀扶，颤抖地问道。

“随您二位决定。”

为了体面，不愿意蒙羞的雇主最终决定，将两具尸体都交给他们处理——找个无人的地方埋掉，又追加一笔钱将野男人的尸体碎尸万段。

杀人任务追求一刀毙命，雉从来不知道，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平民也会有这样可怕的怒火，她处理完尸体，难掩虐ll尸后的恶心，扶着树干呕了几声，远处的野狗已经扑上来，疯狂地抢夺食物。

她只想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干净。

大名府的雨下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变成雪，地面积攒了薄薄的一层白霜，雉说：“原来你干得活都是这样子。”

火核随口嗯声，扫了一眼她的不适：“雉，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以后你的任务会越来越重。我不想和你绕圈子，你今后打算跟着族长还是族老。”

雉眼神冷下来，冷笑：“原来如此。”

然而火核转向她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虽然和自己同样是三勾玉，但其身所具备的力量和经验，是自己无法比拟的，她狼狈地侧过头，仿佛是碰到天敌的下意识反应。

“你早就知道那对私奔的情侣在第二个村子，为什么还要继续到下一个地方。”

“你不能永远借助别人的脑子去做任务，如果你要成为雇主的工具，也是应该一把趁手而方便的武器。”

爱说教的家伙。

雉抿嘴，飞快地思考着：“如果我不加入你们，你还会这样教我吗？”

火核勾起嘴角，雉以为他要嘲笑自己，却没成想他爽快地点头：“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教你，你首先是宇智波。”

其次才是族内某个团体的一员。

雉有些稀奇地注视火核，问了很久没机会说出的问题：“你不跟他们说我的写轮眼进化了？”

火核缓缓说：“这算我的一个诚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雉愣住，张大眼睛狠狠地瞪他：“诚意？——那群虚伪的老头令人作呕。”她像是被激怒了，大声说，“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比任何人差，你们却永远无视我的努力！晚了，我不会听你们任何人！！”

可人只要活着，哪怕不乐意，也不可能不归于某一类。

不然哪来三六九等，又哪来忍者这个词来定义他和族人呢。

托大了，火核微微苦恼，想继续好好说服她，可惜这个才十二岁的女孩听不进去，脸上全是怒意。

他只好说：“你父亲死因已经查明，正是历做的，他是族老的人，我们要从这件事着手，你可以加入——”

“我早就知道了！”雉抬高声音打断他，令火核不由一愣，她眼里露出深藏的憎恨和怒火，“别说笑了，你们如果真要查，早就能查到。七年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报仇——宇智波历是死了，但他的两个儿子还在，你们会替我父亲杀了他们吗！？”

火核静静看她。

雉冷笑一声，读懂了火核的沉默：“他们开眼了，你们不会杀他们。哪怕我现在的写轮眼还是分量不够。那么我会自己报仇的，如果你要去告发，那就去好了！”

啊。

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孩。

火核叹口气，不敢再刺激她：“我不会这么做的。”

忍者的世界里凭借实力说话，拓司和拓彦都已开眼，不管如何，族里都不会用处决他们，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历的问题。雉的复仇从父辈延续下去，也没有错。

雉真要坚持报仇，她能利用自己的实力来摆脱杀害族人的惩罚。

只要她能付得起代价。

“我不会因此对你保留，走吧。”

雉恶声恶气地说：“去哪儿？”

“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不是要教你，这点时间我已经完成了很多任务。”

雉难以置信地跟在火核身后，时不时瞅瞅他宽大的背影，仿佛不相信都这样了，火核还愿意教授宝贵的经验。

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连续做了一周的任务，再没有第一个任务的恩怨情仇如此清晰明了，普通人一般得举家之力才能负担得起杀人，而有钱者不费吹灰之力，往往一时失去理智，就会要对方赔命。

强者对于弱者，高位俯视底层，宛若丛林野兽法则，只有压迫，没有道德束缚。

“大名府有各个官员机构，彼此关系交错复杂，一般官位以世袭制，也就是说，父子爷孙，你能一眼知道他以后的生活轨迹。尤其是大家族，长年累月，世代沿袭，他们会有自己的派系，门下又有仆从、门人、武士，有些忍族也会因势利导，投靠旗下。如果有人要下任务，要你杀了火之国的大名，你怎么做。”

“只要价钱足够——”

“不，忍者最大的敌人就是忍者，你要知道每一个贵族、富商背后的实力，以火之国为例。大名底下有中村家、武田家、六条家、织杳家、清原家、藤原家……又有新起豪贵岛夫、山口等，这些贵族官员又和千手、猿飞、日向、志村关系匪浅。”

“那我们就无法接任务了么。”

“当然不是。考虑三点，第一，你能否突破重重保护杀掉他们。第二，你能否摆脱事后追杀。第三，一旦查明你的身份，你的整个家族都会遭受他们的报复，你是否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似乎还有隐瞒。”雉怀疑地说。

火核轻轻一笑：“最后一条，你得有命在雇主这里拿到约定的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