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遭袭的事大概给小孩留下了阴影，程凛现在总是一出屋子就有些害怕，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仍旧还在那里修剪花枝，只是草木皆兵，时不时就要抬头观察一下四周。

这种警觉让他在危险来临时，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耳边传来振翅声，程凛一回头，条件反射，手里的花剪就朝着那只双眼血红的乌鸦砸了过去。

那乌鸦被他拍飞出去，血都飙了老远，按理说应该活不成了，但是竟然触电一样在地上剧烈扑棱起来，然后几个呼吸后，它不动了，紧接着又弹起来，扭住脖子看向程凛。

程凛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这只乌鸦转动脖子发出的“咔咔”声。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那乌鸦利箭一样朝他袭来。

程凛边闪躲边攻击，几个回合后，再次一剪刀砸中了它，这回他不敢怠慢，赶忙凑上去又用力砸了几下，直到那乌鸦被砸的血肉模糊了，他才停下来，狠狠呼出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喘第二下，耳边又传来“呱——”的一声叫，然后第二声，第三声……不过眨眼，呱呱声连成了一片，宛如催命的魔音。

程凛有些僵硬的抬头看向远处，远处一大群乌鸦，黑沉沉的朝着这边迅速逼近。

程凛倒退了几步，被树枝绊倒在地，他丢了剪子，爬起来飞快往城堡大门方向跑去。

大门彻底关上前，几只乌鸦顺着门缝飞了进来，小孩被追的四处逃窜，慌乱下又被绊倒了，眼见着一张张尖嘴就要朝他啄来，闻讯赶来布罗迪拿着一张椅子挥过来，一下又一下，将那些发狂一般的乌鸦全拍飞了。

“没事吧。”

程凛惨白着小脸摇头。

“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可就要跟这张白嫩的小脸说永别了。”

“谢谢你，布罗迪。”

一只锤死的乌鸦又飞过来，布罗迪反手又是一椅子将它拍飞，“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fuck！”程凛还来不及说什么，忽听布罗迪一声啐骂，他见布罗迪满脸震惊看着自己身后，下意识回头，就见一群乌鸦乌泱泱的朝着他们飞来。

大概是从没有关上的窗户飞了进来。

布罗迪一边用手里的椅子砸开他们，一边大声对程凛喊：“躲起来，找机会躲起来！”

程凛视线焦急的四下巡寻，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口箱子，他飞快的跑过去，钻进箱子，看着布罗迪在那边奋力抗击那群无穷无尽的乌鸦，程凛既焦急又无能为力。

在这种时刻，他不禁又想起和妈妈一起逃亡的经历，每一次，他都是这样躲在一边，无能为力的看着妈妈与那些可怖的丧尸搏斗。

布罗迪总说他弱小，说他没用，他听的恼怒，可也没深想，此时此刻，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这种弱小所代表的含义。

——这种弱小，代表着遇到危险，他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陷入险境，而束手无策。

“笨到，你在干什么，快盖上箱子！”

耳边传来布罗迪的厉呵，程凛回过神，砰一声阖上了木箱，三只乌鸦撞在木箱上，发出咚咚咚的三声闷响。

程凛的耳边开始持续不停的响起“咚咚咚”的声音，黑暗剥夺了他的视线，但他很轻易便能想象出外面的情形。

无数的乌鸦盘踞在他藏身的这个木箱外，用力的叨着木箱，木屑飞溅，有尖尖的嘴巴戳了进去。

程凛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既害怕那些发狂的乌鸦叨破木箱钻进来，又担心外面的布罗迪。

恐慌和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以至后来，那些乌鸦的叫声和啄木声都停了下来，他也未曾发觉。

“咔哒”一声，木箱的盖子忽然被打开。

程凛浑身一抖，动作迟缓的抬起头，看见一个逆着光的、修长挺拔的身影。

很神奇的，他的不安和恐惧在一瞬间散去了。

“没事了，出来吧。”艾德里安道。

程凛慢慢从箱子里爬出来，地上满地的乌鸦尸体，有的掉了头，有的被劈成两半，一些断了翅膀的飞不起来，在地上扭曲的挣扎……

“身上有没有受伤？”艾德里安问他。

程凛摇了摇头。

艾德里安却又道：“仔细检查一下。”

艾德里安的要求让程凛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按照他的性格，能问一句都算难得了，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低着头细细检查了一下身上。

但是接着，男人就解开了他的疑惑，“这些乌鸦变异了，应该是感染了丧尸病毒，注意不要被它们伤到。”

六七岁的孩子，已经能懂得许多事情了，不用艾德里安过多解释，程凛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意味着城堡里也变得不再安全，不管处在哪里，随时都可能有变异的飞禽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攻击他们。

程凛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但他紧接着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布罗迪的情况，“布罗迪呢？”

“藏起来了。”

程凛小心的避开那些乌鸦尸体，跟着艾德里安到了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外，这是个废弃的保姆房，艾德里安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布罗迪的名字，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布罗迪顶着满头的蜘蛛网和灰尘的脑袋，“主人，阿，阿嚏——主人，您没事吧？”

艾德里安：“没事。”

布罗迪从房里出来，看着满屋狼藉，气的不行，狠狠的口头发泄了一番。

他们就眼下情况分析了一下，本来操心着要去打扫大厅的布罗迪，在听了艾德里安的话后，转而担心起外面的动物来。

“哎呀，不好，既然丧尸病毒已经传染到了乌鸦的身上，那别的动物也会感染吧，到时候我们没的吃了，不是要饿死！”

“主人，这该怎么办啊？”布罗迪愁眉苦脸。

艾德里安沉吟半晌，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有把动物都隔离起来了。”

“隔离在哪儿好呢？”

艾德里安：“带到马场吧。”

城堡里有一个三千余平的室内马场，曾经血族鼎盛时，那里经常举办赛马活动，后来家族凋敝，马场也荒废了，坍塌的只剩残垣断壁，几十年前，艾德里安请匠人修缮城堡时，顺便也把马场重建起来，他偶尔无聊了，会去那里骑骑马。

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真要操作起来绝对是个大工程，首先，他们先得检查一下马场的情况，所有的窗户关死，任何通风或者能飞进东西的地方也都要堵严实，另外，城堡这么大，到处都有动物，想把那些无法沟通的动物都弄到马场去，更是一件麻烦事。

布罗迪去检查马场，而为防再次遭到袭击，艾德里安让他去武器库找了一身坚硬的盔甲穿上。

他自己开了一辆大型的、带有集装箱的货车出门去转移动物，程凛则被要求呆在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窗，坚决不能出门！

室外，原本还算清朗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了阴沉下来，平时常在溪边悠闲的吃草饮水的小动物们大概预感到了什么，显得格外焦躁，几头奶牛在树下走来走去，不停的摆动着尾巴，盘旋在它们周围的密密麻麻的小飞虫被挥开了，很快又聚集起来，烦不胜烦。

一只乌鸦落下来，落在一只奶牛的脑袋上，那奶牛用力的甩了甩头，乌鸦飞到了空中，扑扇着翅膀，忽然动作迅疾的朝着奶牛的眼睛琢去。

“哞——”

奶牛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不停的甩着脑袋，撞到树上，另外几只奶牛吓的四散开来，过了一会儿，这只奶牛轰然倒在地上，抽搐半晌，没有了动静。

它的同伴们观察了一会儿，试探着凑上来，那奶牛却忽然诈尸一样从地上蹿起来，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朝着其中一头奶牛冲过去。

艾德里安远远看见这一幕，拔出背上的重剑，用力击出去，重剑刺破了那发狂奶牛的头骨，奶牛轰然倒下时，艾德里安已经瞬移至那头奶牛的跟前。

乌鸦吃掉了奶牛的眼珠，正在空中盘旋，见到艾德里安，又要攻击他，被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反手砸成了肉泥。

三头奶牛，一头公的，两头母的，其中一头母牛大腹便便，明显是怀孕了，艾德里安没有时间一点点赶它们上车，是徒手将他们搬到车上去的。

旁边十几只山羊在河对岸一边吃草一边吃瓜，吃着吃着，也全被艾德里安一手一只给丢进了集装箱里。

艾德里安力能移山，弄这些大大小小的动物还不是和拎小鸡仔似的，很快车子就被装满了。

行驶过程中，动物们大概都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货箱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哀嚎，艾德里安被吵得烦躁，塞上了耳朵。

但等到了地方，那些动物被放进空旷的马场中，反而渐渐安静下来。

都说动物是有灵性的，或许它们也意识到了这里比外面更为安全。

程凛见到艾德里安，已经是在两天加上三个夜晚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