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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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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领了朱裴麒的旨,钟一山自是要到宫里探望顾慎华。

且说他到含光殿那会儿,顾慎华正在小憩,等了半个时辰才算等醒了那位皇后娘娘。

钟一山道明来意,顾慎华心知徐长卿扯谎,却也没揭穿,便陪着钟一山打了一会儿太极。

二人皆有心事,顾慎华想知道徐长卿为何扯谎,钟一山则时时担心御林营会有意外发生。

幸有流珠一语解了二人心不在焉的周旋跟客套。

只是此时距离钟一山离开御林营,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不期待的消息,终究是来了。

就在流珠送钟一山离开含光殿时,一宫女突然从外面跑进来。

“如此毛躁,成何体统!”流珠出言训斥那名宫女道。

那宫女见是流珠,扑通跪到地上,神情慌张,“流珠姐姐,大事不好了!御林营……御林营……”

“御林营如何?”钟一山心弦骤紧,寒声问道。

“御林营里好多人突然出现温热之状,头痛身痛,还有些出现衄血,发斑……”宫女边说边噎喉,紧张又畏惧的看向流珠,“那些进去的御医都没出来……他们……他们怀疑是瘟疫。”

瘟疫二字犹如晴天霹雳炸裂在钟一山头顶,前世身为穆挽风的她经历过两次瘟疫,她亲见过百万尸骸烬成灰的场景!

“钟大元帅!”流珠见钟一山神情恍惚,唤道。

钟一山回神未应,急速掠起而去。

旁侧宫女哭哭啼啼,“流珠姐姐,太子殿下也在御林营里……”

流珠闻声后收回视线,看了宫女一眼,“随我进去。”

难以形容的心痛跟悲愤充斥在胸口,钟一山几乎拼尽内力赶去御林营,却在快接近营门处时被温去病拽到角落。

“盟主!”钟一山心有期待看向温去病,眼底闪烁微光。

温去病噎喉,“你知道了?”

“真的?”钟一山抬手握住温去病左臂,唇轻颤。

温去病点头,“一个时辰前御林营里突然有三个火头军不明原因发热,之后头痛身痛,且在发热两柱香的时间后出现衄血……半个时辰前有御医进去探明病因,不想那些解除病患的御医也都染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突然……”钟一山几欲崩溃的同时,眼神骤然凛冽,“徐长卿!”

温去病没有反驳,面具背后那张容颜已如冰封,“没想到,他这次出招竟如此没有底线。”

“我要进去!”

钟一山当下转身想要冲向御林营,却被温去病紧紧握住,“你现在不能进去!御林营已经封闭,包括朱裴麒在内所有人不得出来!”

“谁下的旨?顿星云他们还在里面!他们现在很有可能还没染病!我不能让他们在里面等死!”钟一山双眸赤红,怒气冲天。

他明明知道这就是陷阱,却依旧没有阻止悲剧发生!

“是周皇。”温去病咬牙,“那是瘟疫。”

“不是!那是徐长卿的阴谋!”钟一山赤眸如荼,“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直接取命!御林营里五万精兵,十几个武将!他……可还是人!”

温去病知道,此时此刻于钟一山而言,有多艰难跟悲恸。

可事实已经发生,他们只能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瘟疫虽霸道,却也不会即刻要人性命,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解法。”温去病握紧钟一山,低声提醒。

钟一山恍然般看向温去病,“解法……对,解法!”

就在温去病再欲开口之际,钟一山突然挣脱束缚,纵身而去。

依方向判定,当是玄武大街的太傅府……

瘟疫已经爆发,整个御林营被周皇下旨隔离,任何人不得进出,且有数位御医守在营外,直燃青槁艾蒿等一切可以防御瘟疫的药材。

余下留守御医院的御医,也即刻以御林营内提供的病症跟此番爆发瘟疫的特质火速配药,抑制病情。

皇城瘟疫倘若有一丝一毫失控,对大周的影响不可估量。

是以周皇纵抱恙在床,也于龙乾宫内先后发出十道圣旨,勒令所有官员须以疫情为先,全民皆起,对抗疫情。

其中一条是,但凡所需药材朝廷当以三倍价格购买,有私藏所须药材囤积居奇者,斩立决。

周皇虽非马上皇帝,治国却有其雷厉风行之手段,称得起盛世一帝。

徐府门前,钟一山踹门而入。

书房里,流刃似有所感,低声禀报。

徐长卿却是不语,摆手命流刃退下去,没有他的指令,不得出来。

于是在钟一山拍裂门板闯进来的时候,就只有徐长卿一个人坐在书案对面,神色无波。

看到钟一山,徐长卿起身,笑容温和,“小山,你怎么……”

‘啪……’

沉闷的拳头声猛然响起,徐长卿脸颊微侧,瞬间红肿的脸颊传来痛感,唇角渗出血丝。

“解药!”钟一山悲愤戾吼。

徐长卿不语,抬手抹过唇角,看到血迹时薄唇勾起惨淡弧度。

他抬头,直视钟一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御林营里的瘟疫是不是你干的?”钟一山双目如炬,额头青筋几欲迸出。

徐长卿从未见钟一山如此凶狠模样,忽然陌生。

他的小山,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钟大元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长卿!你怎么敢……你也配门客二字?但凡门客皆以道自任!你的道在哪里?你的底线跟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在哪里!”

前世今生,穆挽风从未用这样卑劣跟刻薄的字眼儿训斥过任何人,可此时她竟觉得这些根本不能表达出她对徐长卿的鄙视跟痛恨。

“被狗吃了。”徐长卿静静看着眼前男子,忽的一笑,“在爷爷被朱元珩斩首于菜市口的时候,就被狗吃了。”

“徐长卿!”钟一山双眼血红,狠狠砸桌。

“我在。”徐长卿勾唇,“那些人的命是命,爷爷的命就不是命了?”

钟一山怒意鼎沸,眼中尽是悲愤,“诸葛将军的旧案已经翻过来了!你也回来了不是么!”

“我是回来了!可如果我从不曾离开,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为我的内子!我们会很幸福的过这一辈子,不像现在,我都开始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小山。”徐长卿心痛,眼中透着失望。

钟一山紧皱眉头,他又何尝不失望,“你以爱之名,行的都是龌龊不堪的事,你明知道沈蓝月是我的朋友,顿星云他们也都是我的生死之交,可你……”

“我就是要他们死!我说过,他们不配站在你身边!你只能靠我!你钟一山这辈子只可以有我一个男人,剩下的,都要死!”徐长卿的眼中不再有笑意,冰冷,无情,还有无穷尽的占有。

钟一山终是无声,静默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男子,一字一顿,“瘟疫是你的手笔?”

“是!”徐长卿怒极,便也毫无顾忌。

书房里空气乍寒,钟一山抬手,“解药。”

徐长卿冷笑,“狂寡配的瘟毒,哪里来的解药?”

听到狂寡二字,钟一山强自压制的怒意再也无法平息!

他冲过去,愤然拽起徐长卿衣领,手指攥的咯咯响,“几万将士!你真想他们死?”

“他们的命,与我何干?”徐长卿迎向钟一山几欲喷火的眸子,说的简单又轻巧,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一刻,钟一山终于看清眼前男子。

人命在他眼里,行同草芥。

“我绝不会,放过你。”钟一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带着千斤般的重量,狠狠落在徐长卿耳畔。

徐长卿深深凝视,“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钟一山终是松手,一步一步后退,也终是离开。

几乎同时,徐长卿猛然伸出胳膊!

他想拽住什么,却什么,都拽不回来了。

他的小山,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心上人。

徐长卿颓然坐下来,看着钟一山消失的方向,一双眼,渐渐变得冷蛰,深邃。

小山啊,若无关情爱,你如何胜得了我……

自徐府离开,钟一山火速回转到御林营。

此时的御林营就像是隔离在皇城里的一座孤岛,夕阳斜照,衬的它越发孤寂,无依。

钟一山到时,看到了温去病跟伍庸,亦看到了站在伍庸身边的顾慎华。

“伍神医!他们说没有你的准许谁都不能出来!本宫现在命令你,把太子放出来!”伍庸身侧,顾慎华由着流珠搀扶,神色焦虑,疾声命令。

轮椅上,伍庸搭眼看向温去病,“她是谁?”

此时的温去病正蹲在伍庸旁边,抱着捣药罐握着捣药杵,一下一下,不时抬眼,“是皇后。”

“皇后比皇上还大?”

“那没有。”

二人一番对话顾慎华听的清清楚楚,之后见伍庸闭眼,顾慎华正想抬脚去踹轮椅的时候,温去病抱着捣药罐凑过去,“皇后娘娘想清楚,太子殿下的死活,可都在他身上系着呢。”

温去病一语,顾慎华顿时将脚撂下来,瞪了半天,“我们走!”

待其离开,伍庸方才睁开眼睛,“这可是个好机会,想不想朱裴麒死?”

“他活着有用。”温去病瞄了眼御林营方向,摇头。

这时,钟一山已至近前,“伍先生!”

“阿山你没事吧?”温去病见是钟一山,当即转回来,“我好担心你!”

“我没事。”钟一山安抚过温去病,视线回落到伍庸身上,“伍先生,这里面……是狂寡的瘟毒。”

听到狂寡二字,伍庸表情并没有半分震惊,而是望向温去病。

“你到那边看看。”钟一山领会其意,支走温去病。

之后,伍庸小声跟钟一山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婴狐……

依伍庸之意,当日群战狂寡时,四医皆中狂寡剧毒,结果婴狐割腕,生生把四医从鬼门关里救出来。

事实足以证明,婴狐的血可解百毒。

这次也应该不会例外。

但问题是眼下这御林营里五万兵卒,哪怕一人只分一口那得多少血?

伍庸告诉钟一山,里面的瘟疫虽霸道,却不会立即致命。

他希望钟一山能把婴狐叫到御医院,配合他研制出解药,解药只以婴狐的血为引,如此方能保证瘟疫解除之后,婴狐不会血尽而亡。

伍庸的话仿佛定海神针一般,令钟一山狠狠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钟一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

见钟一山走了,温去病凑过来,“你跟他说了什么?”

“婴狐真是个活宝啊。”伍庸未理温去病,感慨道。

听到‘婴狐’二字,温去病手里药杵停下来,“你想用婴狐的血解瘟毒?”

“不然怎么办,那是狂寡的瘟毒,我倒是有信心能在有生之年配出解药,就怕里面的人等不起。”伍庸很诚实。

“你个没用的老残废。”温去病恨恨道。

温去病对婴狐神烦,即便他在钟一山面前信誓旦旦会好好对待‘爱宠’,但是‘爱宠’时刻分宠爱他真的是很忌讳这事儿。

“你是有用的好少年,大半夜鼻子里的血止不住被人拎到御医院,喝了多少碗‘清心寡欲’汤你自己说!”

伍庸反驳时,温去病直接过来堵住他的嘴,“闭嘴闭嘴!”

“严肃严肃!”伍庸推开温去病,“注意气氛!”

温去病闻声,只得退回来继续搥药。

诚然他们已经有了对抗瘟疫的良法,但不管是温去病还是钟一山,都不希望这件事外泄,一来保护婴狐,二来,他们想要反击。

皇宫,流芳殿。

原本在徐长卿这盘棋局里险些被当作弃子的钟知夏,因为伍庸医术,活了下来。

内室,钟知夏缓缓睁开眼睛,便听耳边有声音响起。

“二姐,你可醒了!”床榻旁边,钟弃余登时过来,抹着泪,高兴不已。

钟知夏只觉头痛,以手抚额,“本宫这是怎么了?”

“二姐今晨听到嫡母离世的消息后突发恶疾,浑身抽搐,御医院里的御医都来了,太子殿下也在这儿守了好久……”

钟弃余话音未落便被钟知夏紧紧拉住胳膊,十分用力,“你说什么?母亲……母亲她……”

“二姐节哀!”钟弃余扑通跪地,眼泪复落。

“不……不是!母亲什么时候……”钟知夏完全不记得有谁跟她禀报过母亲已逝的消息,“怎么没人告诉本宫!”

“娘娘恕罪!奴婢昨晚有闯进来,可娘娘与太子殿下正……”钟弃余昨晚没顾潘泉贵的禀报冲进去,自有她的目的。

一来这会儿在钟知夏面前可以脱罪,二来,当时她哭的很‘伤心’,相信朱裴麒当有印象。

“母亲……”钟知夏平日里虽不待见自己亲娘,可到底是母女,乍听陈凝秀过世,钟知夏只觉心肺欲裂。

只是她欲下床,却被钟弃余拦住,“娘娘这会儿身子虚,还是好生静养,嫡母后事自有父亲操心,你不必……”

“那是本宫的母亲!本宫必要回去!”钟知夏恼恨推开钟弃余,着单薄衣裳走下床榻时整个人险些跌倒。

“娘娘小心!”钟弃余扑过去扶住钟知夏,“娘娘,现在外面乱的很,瘟疫肆虐,太子殿下亦身陷疫症爆发的御林营,娘娘便是要出宫,也当去御林营而非钟府!”

钟知夏又是一愣,“什么瘟疫?”

听到钟知夏发问,钟弃余便将午时之后发生在御林营的瘟疫一五一十叙述,且阐明观点。

当务之急并非陈凝秀的后事,乃是太子殿下的安危!

“人死不能复生,二姐若能荣宠更甚,嫡母九泉之下必会欣慰!”钟弃余看似苦口婆心,却暗自打定主意阻止钟知夏去送陈凝秀,如此才能在日后坐实钟知夏不孝的罪名。

钟知夏果真被钟弃余三言两语说的,动了心。

“可母亲那里……”

“二姐放心,奴婢迟些便回钟府,定会在嫡母面前替二姐磕头尽足孝道。”钟弃余信誓旦旦开口,“眼下御林营那边紧张的很,二姐要不要……”

“要!你这就去安排,本宫要在御林营外面亲自守着太子殿下!”钟知夏扶着床栏坐下来,眼眸发狠,“越是这个时候,本宫越是要陪在太子殿下身边,如此,我便是与太子殿下共患难,他朝……”

“他朝,便有可期。”钟弃余添油加醋道。

于是钟知夏在钟弃余的怂恿下直接去了御林营,途经钟府,而不停……

武院后山,绿沉小筑。

钟一山到时婴狐正在小筑外面的院子里悠哉倒吊。

是的,因为之前巨灵跟丹翎的事,婴狐答应自家师傅只要从虎|骑营出来,便乖乖过来履行承诺,今晚刚好是倒吊的最后一日。

“一山?”婴狐大头朝下,看到钟一山时荡了两下。

钟一山惊,却在下一刻绕过婴狐,直入小筑。

婴狐到底是周生良的徒弟,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钟一山真想要婴狐做什么,没道理不向周生良支会一声。

是以,钟一山入小筑后将‘瘟疫’始末和盘托出,且直抒来意。

周生良听了许久,颇为担忧,“五万兵卒,一人一口也不够分吧……钟二公子你看是这样,老夫那劣徒虽然时不时的欺师灭祖,老夫也真是打从心眼儿想把这个动不动就吃里爬外的劣徒给踢出师门,可他一日为我周生良的徒弟,他的命老夫便一日得保着……”

“周生院令言重,婴狐是一山挚友,多少次为一山出生入死,莫说周生院令不让,谁若胆敢伤他性命,一山亦不罢休,我来之前伍神医保证过,只以婴狐的血为引,定不会伤他分毫。”钟一山坚定道。

“嗯,留着命就好。”周生良点头,“如此钟二公子随意。”

“多谢周生院令!”

钟一山拱手谢恩,起身准备出门时却听周生良又道,“那个……你要是不用丹翎的话,下次来的时候就先带回来,老夫帮你保管啊!”

“会的。”钟一山拱手,走出小筑。

且说钟一山离开绿沉小筑之后,直接斩断婴狐脚上麻绳,带他离开后山。

一路上,钟一山有所隐瞒的,且有所选择的将瘟疫之事告诉给婴狐。

隐瞒跟没有选择的那一部分,是徐长卿的身份。

钟一山有理由相信,如果婴狐知道是徐长卿害死沈蓝月又害顿星云等人染上瘟毒,绝逼会去手撕那小人。

即便是这,婴狐还一路诅咒始作俑者祸如东海寿比昙花,全家位列仙班之类。

当然,对于放血一事,婴狐首当其冲。

放多少都可以!

今日的太傅府,客多。

且这宾客的态度,也真是一个比一个火爆。

顾慎华踏进书房的时候,也欲出手甩徐长卿一个嘴巴,只是流刃出现及时,替徐长卿受了这巴掌。

顾慎华愤恨之余,命流珠到外面守着。

“徐长卿,御林营瘟疫之事是不是你干的?”顾慎华开门见山。

“没错。”徐长卿并未隐瞒。

“你这个疯子!麒儿还在里面!”顾慎华抬手,睚眦欲裂,指着徐长卿的手指抖如织布机,“倘若麒儿出事,你有几个脑袋赔?你这条贱命根本赔不起!”

徐长卿淡漠看向顾慎华,“皇后稍安勿躁,此瘟毒有解药,徐某自会命人到御林营里给太子殿下送过去,太子殿下,不会染毒。”

“真有解药?”顾慎华质疑。

“太子殿下是颍川王最在意的外孙,徐某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只是皇后须忍耐,在瘟疫解除之前,太子殿下万不能离开御林营。”徐长卿肃声开口。

顾慎华不解,“为什么?”

“解药之事,万勿外泄。”依徐长卿之意,有解药便证明有毒药。

瘟疫是自然为之,何来毒药!

顾慎华本不赞成,毕竟以徐长卿的说法,瘟疫解除的时间至少半个月,也就是说她的麒儿要在那般危险境地足足呆上半个月,她岂能不担心。

最后徐长卿以性命担保,为顾全大局,顾慎华也只得同意。

待顾慎华离开之后,徐长卿自书桌下面的暗阁里取出一个金色方盒,盒内装有三枚解毒药丸,其中一枚被他给了流刃,之后命流刃将第二枚药丸连夜送进御林营,亲眼看着朱裴麒吃下去。如此徐长卿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一枚药丸……

夜,渐浓。

御林营里,朱裴麒被安顿在距离火头军最远的一处营帐,余下染有瘟疫者被同样染有瘟疫的御医隔离到营北,未染瘟疫者在营南。

顿星云离开营帐巡视之后便再没有回来,而是与侯玦一并到了染有瘟疫的营北。

原本的四人营帐只剩下段定跟范涟漪。

此刻,段定见范涟漪欲起身走出营帐,当即拦住她,“你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范涟漪心有焦虑,左右也是坐不住了。

“现在出去很有可能会染上瘟疫,再者我们就算出去也帮不上忙,再等等吧。”段定拉住范涟漪,凝声道。

范涟漪狠叹口气,转回身,“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顿星云他们怎么样了!”

“没想到徐长卿在这儿等着咱们呢,只是他怎么敢散播瘟毒,他就不怕这瘟疫一个控制不住,波及整个皇城?”段定愤恨低吼。

“那个畜牲,小人!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豁出这条命也该杀了他!”范涟漪坐下来,重重拍案。

“瘟疫散播如此之快,我只怕……”段定看向范涟漪,“不然,我偷偷送你出去吧。”

范涟漪未料段定会有这种想法,“糊涂!若我身染瘟疫,岂不害了整城百姓!”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了!”段定起身,大步走向范涟漪,“跟我走!”

“段定你疯了!”范涟漪甩开段定,“要死这里的人一起死,我范涟漪凭什么例外,我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你在我心里,跟他们就是不一样!”段定紧紧盯着范涟漪,目光里尽是深情。

范涟漪怔住,一时无语。

“我是说……我是说都乐还在外面等你,他对你是真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段定噎喉,“涟漪,你就听我一次,让我送你离开!”

范涟漪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你没有亲人?还是顿星云、侯玦他们没有亲人?我范涟漪虽是女辈,却绝不做逃兵。”

“那我问你,都乐怎么办!”段定知道范涟漪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唯独在乎都乐。

他想让范涟漪改变主意,就只能拿都乐说事儿。

不想的是,偏在这个时候帐帘掀起,有人进来。

背对帐门,段定根本不知道进来的是谁,可范涟漪却在瞬间呆若木鸡。

段定看到范涟漪眼睛里涌出泪水,蓦地转身。

是都乐。

“你怎么……”范涟漪几乎同时,与段定擦肩跑过去,“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放心你。”都乐不是特别善言辞的人,他只看着范涟漪,替她擦掉眼泪。

范涟漪只一瞬便推开都乐,“你走!你快点离开这里!”

“涟漪!”都乐想要握住范涟漪的手,却被她一次又一次推开!

直到最后,都乐猛将范涟漪揽在怀里,目光坚定且深情,“你在这里,我便在这里。”

这般深情,落在站在旁侧的段定眼中,愈渐落寞。

“你傻啊!你知不知道这里疫区,随时都有可能染上瘟疫,那是瘟疫,是会死人的!”范涟漪抬头,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急剧涌溢。

这也是除了军演沈蓝月死时,段定头一次看到范涟漪哭成一个孩子模样。

都乐低头,都有些擦不过来似的双手并用,“我是傻,明知道危险还不顾一切的过来,没办法,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范涟漪浑身一颤,怔怔看着眼前男子,一颗心就跟突然停住了,一跳不跳。

时间仿若静止,范涟漪一直以为是奢望的事,终成事实。

“范涟漪,你也不聪明嘛。”都乐无比爱惜般托起范涟漪挂满泪水的小脸,“我喜欢你那么久,你都没发现吗?”

范涟漪水眸微闪,小嘴紧紧抿着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只是眼泪却跟决堤洪水般是如何也止不住了……

两情相悦。

段定默默看着都乐目光那样温柔的落在范涟漪身上,心里百味陈杂。

有终是放手的无奈,亦有对范涟漪的祝福。

有不甘吗?

有的。

所以还真应了婴狐那句话,他只怕要等到都乐寿终正寝之后,才有站在范涟漪身边的机会吧。

只是命数这种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范涟漪与都乐深情相拥,段定忽然觉得自己再留下来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他悄无声息的,绕过去,走向帐门。

“段定?”范涟漪抬头,泪水未止。

帐门处,段定闻声停下来却根本不敢回头。

他眼睛只怕已经红成兔子,“没……没事儿,我出去瞧瞧顿星云怎么还没回来……都乐你可得把范涟漪看好,别叫她乱跑,外面危险!”

“段主事放心。”范涟漪或许没感受到段定那份隐忍在心的情谊,都乐却懂。

对于段定的这份情,都乐感动,也感激。

他不妒忌,这个世上多一个人喜欢范涟漪,多一个人把这小姑娘放在心上,便是多一个人保护范涟漪的安危。

而他,不敢轻言一生一世。

自入军营那一日始,他便已经做好将军百战,马革裹尸的准备。

如果他有万一,他希望还有能人会如他这般,继续守护在这个小姑娘身边。

都乐亦懂得,必是他爱的女人足够优秀,才会得到如段定这般优秀的人的爱慕跟倾心。

除了努力做到更好,也只有努力,做到更好。

段定由始至终没有回头,走出营帐。

看着消失在帐帘处的那抹身影,范涟漪眼中尽是担忧。

“没事,我们都不会有事。”都乐知道范涟漪担心段定。

严格说,她担心段定,顿星云,侯玦,乃至御林营外面的钟一山跟婴狐。

师从武院又共同经历七国武盟,范涟漪当真是将他们看作亲人……

而此时,营北靠左的军帐里,顿星云与侯玦皆染瘟疫,神色却是平常。

矮桌上备着两碗汤药,温着。

“先喝了吧,虽然知道无用。”顿星云端起其中一碗,看向侯玦。

侯玦亦抬手,饮尽。

“真没想到,徐长卿为求胜,竟然会使出这般龌龊卑劣跟动摇大周根基的手段。”

侯玦搁下瓷碗,“此时这皇城里各国细作只怕已经把消息传回诸国,各国窥伺,一旦瘟疫失控,他们必会趁虚而入。”

顿星云明白侯玦担忧,但也有不同看法,“徐长卿师出无相门,按道理当是做不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而且以现在的情势,瘟疫只会在御林营内肆虐,不会外溢。”

侯玦轻轻靠在椅背上,“终究是徐长卿忒狠了一些。”

“他只是太没有底线,智者谋权谋势,以道自任,这徐长卿谋的却是人命。”顿星云额间又出发斑,“眼下一山在外面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

侯玦看他,“你对钟一山……”

“此劫若是躲不过去,我便连默默守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顿星云苦笑着回望侯玦,“不过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是欣慰。”

侯玦报以微微一笑,“下辈子还做兄弟,如何?”

“定了。”顿星云颌首。

二人正聊时,帐帘兀突掀起。

“做兄弟这种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算我一个。”

段定笑对帐内两人,淡看生死……

幽市,天地商盟。

二楼雅间,钟一山神色疲惫心弦却无半分松弛。

面对这样的钟一山,温去病心疼不已。

且说钟一山刚将婴狐送到御医院,转身便到这里将伍庸所言一五一十道出。

温去病点头,“伍庸那边已经命人把消息传过来,幸有婴狐。”

跟都乐不同,温去病对婴狐的‘解毒之能’真是要妒忌疯了。

该怎么形容,婴狐的爹可能是老天爷啊!

“一山已求伍先生能先制出四枚解药,给知情的顿星云他们送过去,叫他们安心。”钟一山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不能一视同仁。

不过这也是伍庸的意思,解药制出来,必要先有人试药,才有可能大批量产出。

毕竟五万兵将一人一枚药丸便是五万枚。

“也好。”温去病微微颌首。

“但解药之事,只能落在伍先生一人身上,婴狐不可暴露。”

“自然。”温去病特别明白钟一山的忧虑,倘若世人皆知婴狐的血可解百毒,那么婴狐接下来的人生必会四处游历。

嗯,想喝他血的人太多,都有点儿跑不过来了。

“还有,一山已与伍先生商量过,在药效上稍动手脚,令服药之人并不会当即解毒,而是拖延七八日的时间。”

见其不语,钟一山又道,“徐长卿已向一山表明,他所用瘟毒乃狂寡毕生之作,他有信心御林营里的人皆死。”

“二公子的意思是?”温去病温声问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钟一山告诉温去病,他明里会将精力全部用在追查下毒者跟寻求解药上面。

而实际上,他会借此事挑拨朱裴麒跟徐长卿的关系,令朱裴麒彻底厌恶徐长卿,让颍川王怀疑徐长卿的动机。

他要借此事,让徐长卿死无葬身之地。

“如二公子所言,是要将朱裴麒接出御林营?”温去病颇为担忧。

“盟主放心,徐长卿到底是有脑子的人,他应该清楚朱裴麒对颍川王的重要程度,既是毒必有解药,我敢笃定徐长卿这会儿已经派流刃将解药送进御林营。”钟一山冷静分析。

温去病颌首,“当是如此。”

“只是以徐长卿的缜密,他断不会让朱裴麒在这个时候出来,他怕解药的事泄露。”钟一山眼中发狠,“他越是如此,我就越要把朱裴麒接出来,明日一山会在御林营外力求伍先生,幸而瘟毒有解,我们不必担心瘟疫不可控。”

看出钟一山眸间杀意,温去病神色颇忧,“计谋虽好,颜某只怕你会太过急躁。”

“盟主放心,一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每一步都会慎之又慎,断不会再给徐长卿翻身的机会。”钟一山字字冰冷,眸色寒凉。

徐长卿,你欠的那些债,该还了……

这一夜,过的格外漫长。

深夜御林营内,一抹黑影忽闪而逝,没入夜色。

当流刃将解药双手奉到朱裴麒面前的时候,朱裴麒却没接,而是直接扇了流刃一巴掌。

流刃未动,依旧恭敬立在原地,“解药矜贵,还请太子殿下快些服用。”

朱裴麒盛怒之余拿起解药,咽下去,“徐长卿那个混账怎么敢散布瘟毒?他这是想毁了我大周!”

“太子殿下明鉴,瘟毒只会在御林营内蔓延,并不会外溢。”流刃据实道。

“御林营里五万精兵!他们肩负整个皇城的安危,重要程度更甚四营,徐长卿到底有什么理由敢这么做?他又将本太子的性命置于何处!”朱裴麒愤怒至极。

流刃恭身解释,“主人在太子殿下入御营林前曾百般阻止……”

‘啪……’

又是一巴掌,流刃动也没动。

“怪就怪他未将实情告知!如此重要的事,涉及御林营五万人性命,他居然也敢瞒着本太子,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朱裴麒最恨的,就是这个。

流刃不再开口,直接遁离。

“回来!”朱裴麒怒吼,奈何回应他的,只有他的回声。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朱裴麒被困御林营,龙乾宫内再出急诏,命逍遥王朱三友暂代国政。

是以第二日早朝,一向闲散惯了的朱三友着五爪龙袍入金銮殿,且命潘泉贵搬了把椅子到龙椅旁边,落座。

众臣拱手叩拜,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皆道皇上当真是脑子没好,否则怎会将代理之职交由逍遥王?

逍遥王知道什么叫国政吗?分得清六部行的都是什么职责吗?

“平身。”高椅之上,朱三友坐的也很不舒服,近段时间消瘦些许,朝服都有些不合身的感觉。

是的,朱三友上火了。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棋艺谜之自信,但谁的心里还没住着一个小恶魔呢。

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在他脑子里都快吵爆炸了,最后小恶魔虽败却也给朱三友造成不少心理阴影。

这会儿朝臣刚起身,朱三友直接甩出‘无事退朝’四个字,雷的众臣外焦里嫩。

“末将有本奏!”钟一山当即出列,站到正中,“末将以为御林营突爆瘟疫之事犹为蹊跷,请逍遥王下旨彻查!”

朱三友抬眼,“钟一山?”

“末将在。”钟一山拱手。

“看不出来啊,你穿朝服的样子还挺俊啊!”朱三友诚心夸赞。

钟一山,“……还请逍遥王恩准彻查。”

“王爷,微臣以为……”

朝上,徐长卿欲开口时,朱三友摆摆手,“一个一个来。”

徐长卿只得缄言。

“钟元帅说瘟疫蹊跷,有何蹊跷?”朱三友端身问道,摆出来的样子十分有威仪。

“回逍遥王,此瘟疫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太子殿下亲往,四营主副帅齐聚御林营的时候爆发,太过巧合。”钟一山肃声开口。

一语闭,众臣皆以为然。

徐长卿则静默站在旁侧,眼中无波。

“逍遥王试想,御林营与四营皆为皇城守军,肩负大周皇城安定之责,一旦五营出事,大周皇城岂不是岌岌可危,是以末将怀疑此次御林营爆发的瘟疫,实属有人刻意为之。”钟一山拱手,“求逍遥王准旨彻查。”

朱三友点头,“那就酌刑部配合,由一山你彻查此事。”

“末将领旨。”钟一山拱手,如愿以偿。

待钟一山退后,徐长卿依旧站在刚刚出列的位置,并没有后退的意思。

“你是?”朱三友知道徐长卿是谁,但没见过。

“微臣徐长卿,亦欲请旨逍遥王彻查瘟疫一事,刚刚既有钟大元帅先说出口,微臣谢王爷恩准彻查,微臣,愿为此案尽绵薄之力。”徐长卿态度恭敬,拱手道。

听到‘徐长卿’三个字时,朱三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温去病彼时在他面前恶狠狠的诅咒。

叫他去死!

朱三友认识温去病这么久,还真没听他诅咒谁诅咒的这么直接。

钟一山听出徐长卿欲插手瘟疫一案,正要开口却听座上朱三友先说了话,“既然是绵薄之力那就省省吧,想来钟元帅也不差你那点儿绵薄之力。”

“逍遥王明鉴,末将与陶大人必会全力以赴!”钟一山抬手,不失时机应声。

旁侧,陶戊戌跟着钟一山一并施礼,并未多言。

徐长卿被朱三友呛声,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只拱手,退回到自己位置。

早朝除瘟疫一事,再无朝臣递呈奏折。

下朝之后,钟一山径直走出皇宫东门,正欲赶往御林营时被徐长卿拦下来。

“你不可能查到证据。”车厢旁边,徐长卿冷淡看向钟一山,低声开口。

钟一山亦冷眼相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长卿,你可知散布瘟毒的罪名是什么?”

徐长卿毫不在意,“死。”

“你知道就好。”

钟一山转身欲上马车时被徐长卿拉住衣袖,“你就这么想叫我死?即便到现在为止,我徐长卿心里对你的感情亦如初时!”

“松开。”钟一山侧眸,冷声警告。

“你要去哪儿?”徐长卿紧紧拉住钟一山衣袖,眼中溢出不曾掩饰的关切。

钟一山很想一脚踹过去,但理智制止了他,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同僚会很麻烦,但这并不影响他狠狠扯回自己官袍,顺便动了动内力将徐长卿倒推出去数丈,“哑叔,御林营。”

“钟一山!”徐长卿快走过去,却只吃了几口土。

即便他相信御林营里的瘟疫不会传出来,可他依旧不想让钟一山靠的太近。

解药,就只剩下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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