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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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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婴狐先是被百十来斤爆竹痛|爽一遍,又让梁若子那招‘隔山打狐’造成二次伤害,是以钟一山在把他捡回来之后,直接带进皇宫送到伍庸那里。

婴狐救过伍庸性命,伍庸自然尽力救治。

这会儿钟一山来看看婴狐,不想婴狐正在厢房昏睡,钟一山则与伍庸在外面聊了一些有关梁若子的事。

二人都觉得,梁若子要是早生个三十年遇着狂寡就好了,那样闻少安不会死,甄兰姝也不会成为太后,加上甄珞他们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那要是梁若子跟狂寡看顺眼了呢?”伍庸假设到这里时与钟一山对视片刻,皆默。

那就天下灭亡,不远了。

“就伍某这边,对付梁若子的办法只有一个,情蛊。”

之前伍庸有向温去病展示,结果挨了一顿暴揍,此番换作钟一山,则极为感兴趣。

所谓情蛊,是两只,分雌雄。

种蛊的时候,雄对雄,雌对雌。

而情蛊真正攻击的,是两人中付出真心的那一个。

说起来,这不什么好玩意。

两人同时种下情蛊,没有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只要让付出真心者为他落泪三次,就可以收线了。

“哭三次的意义在哪里?”钟一山不是很理解。

“哭则动情,宿体动情时,情蛊才会入心。”伍庸简而言之。

钟一山了然,“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梁若子喜欢的那个人……”

见钟一山神色异常,伍庸试探着开口,“你知道梁若子喜欢谁吧?”

“还不确定……”

二人各自收回视线,皆抖了抖……

自从上次梁若子大闹虎|骑营,温去病也是不敢去了。

如今跟毕运一起窝在小洒馆里的温去病,正在借酒消愁,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毕运也难受,那条隐在他胳膊上的黑线越来越长,颜色也越来越深,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酒馆很小,没有雅间,走的也不是贵气奢华的调儿,是以来这里喝酒的人,大都是些三教九流,没涵养又低俗。

这会儿温去病跟毕运刚干了一杯,便有一膘肥体壮的麻脸醉汉过来调戏。

足有二百来斤的汉子往桌边一站,挡出大片阴影。

温去病便在这阴影里抬起头,与那汉子确认了一下眼神。

“啧啧啧……瞧瞧这细皮嫩白的小模样,真是讨人喜欢!”

那醉汉一脸淫|荡凑过来,铜铃似的大眼珠子眯成一条缝儿,糙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勾向温去病弧度几近完美的下颚。

毕运没动手,他觉得自家主人这点节操跟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嘛。

温去病也没动手,他花大把银子养的暗卫是当花瓶看的吗!

然后就……勾上了。

那醉汉不仅勾上了温去病的下颚,还捏住温去病脸颊很大力的揉扯两下,“好好好!大爷就喜欢你这含羞带|臊的劲儿,今晚陪本大爷快活快活,本大爷定叫你欲|仙|欲|死!”

含羞带|臊?这他娘是气的脸红!

温去病忍着被醉汉捏着脸来回来去的揉拽,就想知道毕运什么时候动手!

毕运完全没能理解自家主人跟他较劲儿的意图,看的目瞪口呆,不疼吗?

就在桌上主仆二人互相考验毅力的时候,那醉汉突然松手,神情古怪的退后几步。

不管温去病还是毕运都看到了,那醉汉手臂上长出了一根黑线!

此刻那醉汉已然绕过他们走出酒馆,温去病跟毕业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

因为坐在临靠窗棂的位置,温去病跟毕运都无比清晰且惊悚的看到,那醉汉在苍茫夜色中发生的惨绝人寰的变化。

到底是怎样极度的痛苦,才会让那醉汉直接把手插进自己的喉咙里,又是怎样诡异的画面,那醉汉的喉咙里竟然没有血溢出来。

窗棂外,醉汉五官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不是形容,而是真正意义的扭曲,还有他的手,从喉咙里拔出来之后‘噗’的插进眼眶里,紧接着是耳朵,左右肩胛,胸口……

温去病跟毕运都疯了,四只爪子叩在两张嘴上,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不要看。”忽然之间,温去病的眼睛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遮挡,柔而不阴的声音从刚刚醉汉站的位置传过来。

温去病僵硬转身,映入眼帘的男人,正是梁若子那张温润淡雅的容颜。

“你你你……把他怎么了?”温去病牙齿打颤,再扭头时夜色苍茫,那醉汉已然不在。

梁若子没有开口,倒是毕运转过身,一脸惊恐,“你不是说活人身上的线是黑色的?他那条怎么变红了?”

毕运指的,是那醉汉。

“如果再有下次,你手臂上的那一条线,也会变红。”梁若子没看毕运,只盯着温去病刚刚被醉汉捏过的脸颊,幽幽抿唇。

毕运想死,立刻马上。

“温兄刚刚不知道还手吗。”

梁若子抬手想要抚上温去病‘受伤’的脸颊,但在注意到温去病朝后躲的时候,停下来,“温兄放心,刚刚那人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死,他还保留着做人时最清晰的痛感,而且,我若不想,他会永无止境用自己的手,穿|插|自己的身体。”

如果刚刚的场景是温去病有史以来见过最惊悚的画面,那么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这个记录就被打破了。

狭长的凤目,微挑的眼尾,还有薄唇的胭脂色,梁若子才是他真正的噩梦。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温去病做不到正常说话,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不要聊他。”

梁若子抬手间拿起温去病身边酒壶,自斟一杯,“温兄下次喝酒最好别来这种地方,可以到若子府上,我那里有好酒。”

温去病低下头,默默流出辛酸泪。

如果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弄死你,我愿意忌酒。

如果一定要为这个惨痛代价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来人,救命……

且说婴狐打从御医院里醒过来之后,并没有去军营,而是直接去了鱼市。

在弄死梁若子这件事上,他根本就等不到晚上。

此刻红锡坊内,红娘听着婴狐义愤填膺说完整个过程之后的问题是,“谁让你大白日往这儿跑的?让人知道你与我认识的后果有多严重你想过没有!”

婴狐一脸委屈,“红姨,连你都认不出来是我,谁还能认得出来……”

嗯,婴狐顶着一张黑锅底般的黑炭脸进来的时候,红娘揍了他一顿。

可就是这样才危险!

红娘明里是红锡坊的掌柜,暗中已经入股食岛馆。

她知食岛馆背后有天地商盟支撑,那红锡坊就算是跟天地商盟站到了一条线上。

不管敌人还是盟友,都要知己知彼。

天地商盟的颜回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手查她底细都没查到,倘若让颜回知道她与婴狐的这层关系,必定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婴狐身上。

就自家少主那张嘴,不是她恭维,屁都藏不住。

再加上天地商盟那种扒开底裤往祖坟上刨的本事,她是怕古墓会过早暴露在中原七国面前。

红娘猜的没错,如果温去病知道婴狐跟红娘的这层关系,绝对不会停止探查婴狐身世,不把祖坟掘出来不算完。

“你刚刚说的梁若子,的确是厉害。”古墓于中原自有眼线,红娘知道的,并不比钟一山他们少。

婴狐猛点头,“周生良一脚也踹不了那么远!”

听到自家少主这般作比,红娘痛心不已,出不出息。

“红姨,你把老东西叫过来,让他弄死梁若子!”确切说,婴狐是来搬救兵的。

红娘不以为然,“主公在闭关,再者梁若子又没得罪古墓。”

“他把我爆成这样还算没得罪古墓啊!”

求正确认识他作为古墓少主的身份好吧。

红娘笑了,“若是我没记错,你至少有五十次跟主公断绝父子关系,不作数吗?”

“那身为一个跟你们墓主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事儿古墓就不管我啦!”婴狐一本正经的强词夺理。

红娘怎么可能不管。

她管的方法就是把婴狐用麻袋装起来运回宅子里,就算不等梁若子死,也要等婴狐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白回来之后再放出去……

皇城外,虎|骑营。

没有温去病,梁若子和婴狐的军营,一片和谐。

主营帐内,钟勉见冯浩进来,搁下手中兵书。

外面有兵卒守着,他自是安心,“之前找到你的那个蒙面人,这几日可有再找你?”

冯浩恭敬站在矮桌旁边,摇头,“回侯爷,没有。”

“也快了。”钟勉指了指矮桌旁边的木椅,“你坐。”

冯浩没敢,直到钟勉欲起身把他拉到座位上,他才赶忙坐下。

“本侯不瞒你,那晚找你的蒙面人,当是二房的人。”钟勉低声道。

冯浩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的样子,毕竟是镇北侯府出来的老仆,府里那些恩恩怨怨他多少知道些,包括之前诬陷甄珞郡主的事,想来也逃不过二房指使。

“二老爷这么做真是太过分。”

对于二房,钟勉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尤其老夫人在的时候,只要能过得去他都不会刻意追究。

可现在不同,朝中形势恶化,保皇派与太子麾下那些人的政见跟矛盾越来越突出,他若再纵容,关乎的不只是自己。

“此番他找到你,无非是想借你之手诬陷本侯在军饷上面动了手脚……”

“侯爷明鉴,老奴定不会与二房同流合污!”

钟勉点头,“本侯若不信你,便不会与你说这些。”

依照钟勉的想法,是希望冯浩能与他一起演好这出戏。

所谓一山无二虎,营中无二帅。

除了彻底斗败钟宏,钟勉亦是想借这个机会,把虎|骑营亲手交到钟一山手里……

近两日的皇城,那些有关胭脂跟吴永耽的谣言依旧传的十分精彩。

正常的私奔已经满足不了人们对此事的猎奇心理,故事渐渐朝着神仙鬼怪的方向发展,这一世的恩怨情仇,纠缠的是千年前一次红鸾星动,而那个被胭脂一刀捅死的‘小相爷’,在故事里竟然成了下凡经历情劫的主角,身负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四个字,乱的离谱。

四海楼内,海棠闲来无事,执笔作画。

水墨丹青在她笔下,栩栩如生。

这时,萱语从外面推门进来。

“胭脂有消息了?”自那日从归来阁离开,海棠原以为可以很快听到胭脂被梁若子掳|走的消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了三五日。

萱语急走过来,“不是胭脂,是楼下出事了。”

四海楼近十年都没出现过有人包场的场面,这会儿楼下就来了这么一位金主,每日十万两,一包就是三日。

既是包场,自然是连海棠这个花魁也算在里面。

此刻,海棠稍作打扮便与萱语一起走出归来阁。

落目处,一身黄色锦缎的男子正于一楼大厅的高台上独立。

海棠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背影,就背影而言,此男子背脊直挺,身段颀长,黑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尤其束发的玉冠乃十分罕见的菩提玉,淡淡的莹绿光芒衬托下,颇显得男子有几分潇洒风流之韵味。

厅内一众姐妹见海棠走下来,视线皆望过去。

台上男子也是好奇,转身相望。

海棠很美,面若春桃,倾城绝艳,娉婷间更是摇曳生姿,妩媚动人。

锦衣男子的相貌则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说刚刚海棠因为男子的背影而生出几分期待,那么此刻,她只能感慨。

既已背影赢天下,何必回眸乱芳华。

丑倒不至于,但跟好看还是有段距离。

男子长的很普通,普通到把他扔到人群里之后,他就真的淹没在人群里了。

不似温去病那般,即便万众人中,他依旧是最闪亮的存在。

“倾城公子,这位可是我们四海楼的头牌花魁,整个大周也不见得能找出一个比我家海棠更美的姑娘,您还满意?”高台下面,靳绮罗堆笑着凑过去,曲意逢迎。

四海楼打开门,做的就是卖|身卖笑的生意,好在这里的姑娘都凭自愿,既然接了金主的钱,她们自然要伺候周全。

当然,谁要是不把这里的姑娘当人看,变着法儿的折腾,她靳绮罗也是不干。

台上,锦衣男子笑开了花,“满意满意!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姑娘们就一起上吧!”

这会儿,海棠已然走到靳绮罗身边,听到男子这般说,微微欠身,“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姑娘,有一些是卖艺不卖|身的。”

锦衣男子特别普通的长相,其实还是有一定特别之处的,就是眼睛特别小,瞪起来的样子都还像是没睡醒。

“说什么呢!本公子那也是洁身自好的人!”锦衣男子一句话,把乌鸦都给招来了。

直等头顶乌鸦一会儿排成‘我’字一会儿排成‘擦’字飞走,大厅里才算有了动静。

“那倾城公子是想我们姑娘……怎么伺候?”靳绮罗陪笑问道。

“喂本公子吃葡萄,给本公子倒美酒,拜倒在本公子的盛世美颜之下,这些还需要本公子教你们?”锦衣公子满眼嫌弃,“你们这样,会让本公子觉得你们很不敬|业啊!”

台下,一众姑娘们皆低头,哪里来的傻缺憨|批。

“白捡银子的事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靳绮罗转回头,朝身边几个姑娘嘀咕一声。

要说四海楼别的没有,葡萄美酒管够。

这会儿靳绮罗已然回了自己房间,钟一山则在两面镜内将刚刚发生的事看在眼里。

“棘手吗?”钟一山看向走过来的靳绮罗,轻声问道。

靳绮罗知道钟一山问的是谁,眸子不禁转向一楼高台,“也不知道是哪家员外的傻儿子,没事。”

钟一山也着实没从那人身上看到特别之处,便未放在心里。

现如今,他满脑子装的都是一个人,北宫疾。

不管从天地商盟得到的消息,还是依着靳绮罗的打探,北宫疾都是除掉梁若子的关键人物……

且说之前因为舒伽一案,宫里许多不甘平庸的妃嫔起了躁动的心思,然尔随着甄太后薨逝跟周皇醒来之后的状态一直没有好转,那一颗颗躁动的心又都悄无声息蛰伏,丝毫未露。

皇宫里,顾慎华一人坐大,反倒平静许多。

天近暮色,钟一山回到延禧殿时,正巧看到黔尘提着空托盘走出厅门。

见是自家主子,黔尘赶紧跑过来,“公子,含光殿那边来了个宫女,说是找您有事,这会儿正在厅里候着呢。”

钟一山止步,“那宫女有说她叫什么?”

“流珠。”

“知道了,你在院外守会儿,谁若进来不必拦着,给我个动静。”

厅内,流珠自入延禧殿便一直恭敬站在那里,不曾东张西望,不曾喝黔尘端过来的茶。

听到背后有门声复起,流珠转身看到钟一山时,恭敬施礼,“奴婢拜见钟二公子。”

钟一山反手阖门,径直走到座位,“皇后叫你来的?”

“回钟二公子,奴婢确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过来询问钟二公子是否打算长住在延禧殿,若是长住,娘娘自会命内务府多些照拂。”流珠态度谦卑,据实应道。

流珠伤势初愈,而今回到顾慎华身边只做些传话的活儿,动手的事儿自有别的宫女。

“太子殿下念我思及皇祖母,特允我住在这里,我若不长住,倒是枉负了太子殿下一番好意。”钟一山始终看着流珠,却不见其抬头。

“奴婢明白,奴婢这便照着钟二公子的意思回话。”

眼见流珠退至厅门,钟一山终是没忍住,“流珠姑娘不想跟我聊一聊,有关宫里那棵百年巨杉的趣闻吗?”

流珠闻声,止步。

“我听说那棵巨杉终年常绿,即便到了冬天也不会有任何凋敝之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钟一山知道流珠有顾虑,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流珠背对钟一山,暗自噎喉,之后转身,缓缓抬头,“关于那棵百年巨杉,钟二公子还知道什么……”

当日设计让流珠重获顾慎华信任的计划,只是权宜之计,并非天衣无缝。

也因此,钟一山并不能预料到顾慎华会在哪时哪刻想到什么样的破绽,从而威胁到流珠的安全。

他能做的,是让流珠清清楚楚知道她的后路在哪里。

“我还知道在那棵百年巨杉下面,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暗阁,暗阁里装着一些东西……”钟一山没让流珠喝茶,延禧殿的茶喝过之后唇齿留香,易被人发现。

这也是流珠一直没喝的原因。

此时此刻,流珠神情紧绷,她对钟一山不是没有猜测。

当日就在这座宫殿,姚曲攻击顾慎华的时候,她与钟一山同时去拉,她记得很清楚,钟一山趁乱有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绝对不是无意或轻薄之举。

“什么东西?”流珠凝眸,低声问道。

“有关昭阳宫的密件,据我所知,当日前太子妃穆挽风就是凭着那些密件,才查出昭阳宫里有五位旧人,尚在人世。”钟一山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将自己暴露个彻底。

流珠不傻,立时震惊,“你……你是前太子妃的人?”

“毋庸置疑。”钟一山并不否认。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流珠不相信,毕竟她从未听过穆挽风与眼前这位镇北侯府的钟二公子有过任何交集。

“赛芳跟康阡陌本想亲自谢你,只是碍于你还要留在皇宫,所以他们只能借我之口,感激你当年救命之恩。”钟一山的话,再次印证他的身份。

流珠好似想到什么,猛然转身。

“放心,外面有黔尘守着。”钟一山起身,“当年你有意引导太子妃看到那处暗阁,实则是想借太子妃之手替舒贵妃鸣冤,只是……”

“只是穆挽风最终选择把这件事压下来,她怕事情败露会动摇朱裴麒在朝中的根基。”

流珠迎上钟一山的视线,“我能理解穆挽风当时那份为难,也很感激她没有反过来追查那处暗阁的主人是谁。”

“你……明知道穆挽风是朱裴麒的太子妃,为何还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这个问题一直藏在钟一山的心里,此番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因为她是穆挽风,如果连她都做不到,整个大周没人能做到了。”

流珠正色看向钟一山,“而且那时朱裴麒已经有要登基的迹象,朱裴麒若是当了皇帝,昭阳殿旧案永无翻案可能。”

“穆挽风死于白衣殿之后,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往暗阁里藏密件?”钟一山走到流珠面前,“有意义吗?”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有意义,因为只要穆挽风麾下还有人活着,必会以昭阳殿旧案打击朱裴麒。”流珠有些激动看向钟一山,眼中闪光,“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钟一山点头,“那晚我有找人带你离开,你不该选择留下来。”

“师嬷嬷是我姑母,我的父母是被颍川王逼死的,他们以为我是孤儿,其实不是,我流珠活着就是想看着他们倒大霉。”

流珠眼眶微红,“可我没本事,你有,我知道你一定会让他们倒大霉的是吗?”

钟一山不曾想流珠与师嬷嬷竟有这样一层关系,“那你知道小皇子……”

“不知道,姑母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流珠抹泪,“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钟一山神色动容,“你信得过我?”

“就跟当年我信得过穆挽风一样,只是这一次,你能别叫我失望吗?”流珠收起眼泪,带着希翼的目光刺痛了钟一山的心。

上一世的她,亦不是无全过错……

“好。”

北宫疾终于有消息了。

四海楼外,颜慈在身边两个小厮的陪同下,穿金戴银迈进门槛。

这两日因为这位锦衣公子包场,许多常客很不满意,其中不乏有气盛者找那位公子拼财,结果都不如意。

而颜慈,便是这众多气盛者之一。

因为他要包下四海楼。

初入四海楼,华光耀眼,歌舞升平。

二十几位姑娘于高台前翩翩起舞,身随丝竹起如蝶如花。

高台上,那位长相普通的锦衣公子正瘫在紫檀镶着玉石的椅子上,左右绝色环绕,有拨葡萄的,有打扇捶腿的,还有几位口才极好的姑娘专门蹲在左右,尽情阿谀奉承。

奉承的内容也很单一,‘倾城公子帅裂苍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远远的,颜慈看清台上锦衣公子的长相后直接掉头,“这不是。”

颜慈认得北宫疾,年轻时他们曾有过交集。

身边小厮拦下颜慈,是与不是,来都来了,斗也不斗一下就走很有可能会引起别人怀疑。

颜慈一辈子洁身自好,是以对眼前纸醉金迷的场景很是排斥。

好在姑娘们收了锦衣公子的银子,加上颜慈就算易容也掩饰不住早已年过花甲的事实。

姑娘们倒是很自觉的没有过于亲近,且在他走进来时直接让路于左右两侧。

锦衣公子这两日遇到的挑衅者也不少,但年岁这么老的还是头一个。

现在的老年人玩得都这么花吗!

“老人家,先不说你有多少银子,你这身子骨可还行?”高台上,锦衣公子看着被两个小厮搀上来的颜慈,特别关切道。

在这方面,颜慈的确不知道,他还是童子。

淦!

“这位公子别管我家老爷身子骨行不行,你有多少钱?”身边小厮拿出气势道。

锦衣公子笑了,“不管你拿多少,我都出两倍。”

说到‘两倍’,那锦衣公子刻意比划出两根手指头。

颜慈注意到,锦衣公子的手腕上,有刺|青。

那刺|青很古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有脚还有翅膀。

“不知公子贵姓?”颜慈打量之后,开口问道。

“姓倾,名城,老人家可以叫我一声倾城公子。”锦衣公子微抬下颚,扬起那张跟‘倾城’二字毫无关联的普通脸,颇为自得道。

颜慈觉得此人不要脸,他家盟主长成那样也没自诩倾城。

“公子可知这里是大周皇城?做人还是要低调些,听说你包了四海楼整三日?”

“如何?”有钱的好处就是,可以尽情销|魂。

颜慈没说话,瞄了眼旁侧小厮,小厮了然,“我家老爷出三十万两,包下海棠姑娘!”

“那我就六十万两。”锦衣公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脱口而出。

“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三十万两六个时辰,算起来是六十万两一日,一百八十万两三日。”小厮刚刚喘了口气。

接下来,台上姑娘们的眼睛就都聚在了锦衣公子身上。

锦衣公子沉默半晌,问出一句话。

“海棠是谁?”

众人绝倒。

“是花魁,咱们这四海楼里最头牌的姑娘。”身边有人小声提醒。

锦衣公子也没管什么花魁不花魁,直接点头同意了,“那行。”

颜慈后脑滴汗,全场的人都在滴汗。

此次入四海楼,颜慈除了证实一下眼前这位锦衣公子是不是北宫疾之外,还想替天地商盟赚笔银子回去。

行商者脑子里都是钱,颜慈也不例外。

以他的想法,像是眼前男子这么|屌|炸天的出场应该不在乎钱,刚刚这男子若真出两倍,钱虽落到四海楼手里,可四海楼里有海棠,加上整个四海楼都是钟一山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

“钱拿来,人带走。”锦衣公子直接伸手。

颜慈白须上翘,“给也不给你。”

“海棠现在是本公子包下的,你包自然是从本公子手里包,钱不给我给谁?”锦衣公子吞了口身边姑娘送过来的葡萄,“不要以为本公子在乎你的钱,我不在乎,一百八十万两我给海棠姑娘九十万两,剩下的我也不会留,三十万两给姑娘们分了,另外三十万两拿给靳老板,我再包三日。”

颜慈皱眉,“还剩三十万两。”

“那是我的本钱。”锦衣公子释疑解惑。

颜慈气结,他想空手套白狼,没想到被白狼套住了。

“不对,你包海棠的三日已经过去一日半,老夫只能给你剩下一日半的钱。”颜慈可是天地商盟的骨干,这个账他必须算回来。

再者要是被自家盟主知道自己白白让人套去一百八十万两,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卖给天地商盟。

时间一刻一息过去,高台上,锦衣男子跟颜慈开始掰扯,一众姑娘闲的搬着凳子过来磕瓜子。

直到筋疲力尽时,颜慈才算不赔不赚走出四海楼。

时间就这么被颜慈浪费到了酉时。

皇宫,白衣殿。

自打从冷宫出来,穆如玉便鲜少在皇宫里走动。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不管她如何低调,朱裴麒跟顾慎华都会时刻惦记她。

现在的她,暂不作翻身之想,保命才最要紧。

至于保命的法子,除了跟老天爷祈祷傅伦宜活的长长久久,还有就是等顿无羡。

而顿无羡也终于按捺不住心魔,如期而至。

浮云掠影,星光暗淡。

漆黑的房间里,顿无羡与穆如玉静静凝望。

数息,顿无羡突然扑过来。

几番抵死缠|绵之后,筋疲力尽的两人依偎在软榻上,穆如玉窝在顿无羡肩头,青丝如藻般落在胸口。

如此相近的两具身子,心有多远?

往事无可回首,他们之间剩下的也只有相互利用,跟暂时可以忘却孤独的欢愉。

“傅伦宜是太子殿下倚重之人,只要他无反意,太子即便登基,也不会动他。”顿无羡揽臂将穆如玉朝自己身边靠了靠,“你不要太担心。”

穆如玉闻声,从顿无羡怀里坐起来,“奸妃一案你我都有沾手,也都明白,当年穆挽风可有反意?”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顿无羡明显反感。

“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提到这个名字,可是我发现,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名字。”穆如玉苦涩抿唇,“穆挽风的死,是因为朱裴麒认为她是个威胁。”

顿无羡沉默,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承认,当年穆挽风的确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意。

“现在,我成了他的威胁。”穆如玉美眸幽深,“有朝一日,只要朱裴麒有把握,一定会对傅伦宜出手,不是因为傅伦宜该死,而是为了除掉我这个威胁,你懂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顿无羡皱眉。

“因为我太了解朱裴麒。”穆如玉苦笑,视线落在顿无羡身上时,渐渐暗沉,“而且,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

“你别再说下去。”顿无羡不想听穆如玉挑拨离间,他对朱裴麒还有信心。

欲速则不达,穆如玉果真没再开口,重新窝回顿无羡肩头。

内室无声,二人各自有思量……

天地商盟,雅间。

当钟一山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温去病在,颜慈亦在。

他简直不敢想象,昨日还杳无音信的北宫疾,居然这么快出现在皇城,这一路他都心潮澎湃。

虽说北宫疾的出现,不一定就能马上能对梁若子造成伤害,但至少能叫他看到希望。

有传国玉玺,有铁策军,他就有了跟梁若子谋一场生死大戏的资本。

否则面对拥有孙氏全部财力跟变态武功的梁若子,他要怎么对抗。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更何况梁若子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雅间内,颜慈解释的很清楚,他并不知道北宫疾在哪里,但那个包下四海楼的锦衣公子知道。

原因是那位倾城公子对上了他的暗号。

是他与北宫疾之间才有的暗号。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臭鱼臭鱼我是烂虾’。

听到这个暗号之后,钟一山不禁看向带着金色面具的颜回,温去病也是无语,“颜老,你确定这是暗号?”

颜慈拱手,“回盟主,前半句是老奴说的,后半句不是,那是北宫疾对的,老奴与他相识那会儿经常劝他,人丑就要多读书。”

金色面具下,温去病唇角略抽,好像前半句也没多少墨水。

暗号不提,只提北宫疾。

依颜慈之意,彼时他离开四海楼时又在玄武大街逛荡一会儿,方才回到醉仙楼天字一号房歇下。

只要锦衣男子派人跟踪,肯定能找到醉仙楼。

是以,颜慈肯定,今晚北宫疾会出现。

而他亦已派人到醉仙楼接头。

那就等。

除了紧张,没有更好的词能形容此刻房间里的气氛。

钟一山自不必提,温去病也紧张。

没有北宫疾,梁若子怎么死?

梁若子不死,他就离死不远了。

终于,二楼雅间外传来动静,听脚步声,那人武功极高。

“是北宫疾!”颜慈惊喜过望,大步迎向房门。

钟一山跟温去病也几乎同时望过去,那是他们的希望。

房门开启,进来的却是之前在四海楼包场的锦衣公子。

黄色锦缎,身材颀长,黑发以玉冠束起,菩提玉在冠顶上闪闪发亮。

除了长相,这位倾城公子还真挑不出毛病。

“颜兄……”锦衣男子正要跟颜慈打招呼,却被其一把推开。

颜慈连正眼都没看那男子,直接跑到楼梯位置,空空如也。

“人呢?”颜慈回到雅间,寒声质问。

锦衣男子扬眉,“谁?”

“北宫疾,你家主子北宫疾怎么没来?”颜慈急声问道。

锦衣男子瞅了瞅楼梯口,又瞅了瞅颜慈,“来了啊!”

听到锦衣男子的肯定回答,三人十分耐心的又等了等。

依旧无人。

最终,三人目光重新聚焦在锦衣男子身上。

“人呢?”颜慈又问。

这一次,锦衣男子的回答是,“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颜慈惊悚,猛挥拳头砸过去。

锦衣男子猝不及防,左脸狠狠挨了一下,“颜慈你轻点儿!打坏爷的盛世美颜你赔不起!”

来者,正是北宫疾。

原则上,北宫疾比颜慈还要年长三岁。

无论从外貌跟体形上看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据北宫疾自己解释,他分别找了三十位德高望重的医者,在他身上每一处都动了刀子,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算完全恢复过来。

“你真是北宫疾?”颜慈依旧不信。

“如假包换,你可以试一试。”锦衣男子,也就是北宫疾信誓旦旦。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臭鱼臭鱼我是烂虾。”

“爱国爱家爱小师妹。”

“防火防盗防大师兄。”

“他是。”颜慈扭头看向温去病,点了点头。

既然身份确定,温去病言归正传,“不知北宫老……”

“请叫我倾城公子。”北宫疾挺直背脊落座,一脸严肃看向温去病。

颜慈冷不防搥了他的脑袋,“好好说话!这位是天地商盟盟主,这位是食岛馆的天一公子。”

北宫疾与颜慈是旧识,所以他一直都知道颜慈在天地商盟做事,但他此番来大周的目的并不是来找颜慈,而是来杀梁若子。

如果不是颜慈跑到四海楼跟他对暗号时,他不小心脱口而出,现在他不会现身。

对于北宫疾这种说法,在场没人相信。

“你想杀梁若子那就去杀好了,干嘛包场四海楼?”颜慈瞪眼看向北宫疾。

“虚张声势你懂不懂?”北宫疾反驳。

颜慈摇头,“我不懂!”

“要么说人丑就该多读书,如此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来解释你惭不惭愧!”

“嗯,你要能解释得通我可以惭愧。”颜慈站在桌边,居高临下望向北宫疾,等他解释。

北宫疾的解释是,梁若子认识他,所以他若不改头换面,早就成了梁若子手里的提线木偶,可即便是改头换面,若靠偷袭刺杀的手段,他也不可能伤得了梁若子。

“原因你们都知道的吧?”北宫疾看向颜慈,又转向温去病跟钟一山。

三人没说话。

“抛开他修邪术的事儿不提,单凭武功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想到的方法就是让他嫉妒!让他嫉妒到发狂主动过来找我,在他过来手撕我的时候,我就与他同归于尽,我跟你们说,你们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在四海楼一楼高台下面,埋了炸药。”

颜慈,“……”

温去病,“……”

钟一山,“……”

此时此刻,颜慈毫不怀疑北宫疾的脑子有问题,钟一山跟温去病则深深怀疑北宫疾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你想拿什么让梁若子妒忌?”颜慈非常艰难保持住理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北宫疾的回答只有四个字,“盛世美颜。”

“盟主,老奴给你们沏茶。”颜慈听不下去了。

待颜慈离开,温去病仍不甘心,“倾城公子只身过来刺杀梁若子,铁策军岂不是群龙无首?”

消息称,北宫疾以解甲归田为由,暗中替梁王训练出一队神勇无敌的铁策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起这件事,吾惭愧。”北宫疾叹了口气,当年梁王的确有这样的嘱托,为此还给了北宫疾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

如今五年过去了,铁策军人影都没见一个,他倒是将当初那笔数目可观的钱财翻了五翻。

是的,他把那笔钱拿到孙氏那里,美其名曰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北宫疾说他当时有过一番挣扎,但这些年读过的书告诉他。

钱,是最重要的。

温去病的心,裂了一道缝儿,你不该惭愧,你该死啊。

“传国玉玺呢?”温去病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时候,钟一山提到了另一个关键所在。

“没有传国玉玺,那应该是吾皇自己造的谣,目的就是想让梁若子以为玉玺在我这里,而我改头换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即便我死了,梁若子也以为我还活着,这样他至少能有所顾忌。”

温去病跟钟一山的想法是,你活着,我们也想当你死了……

在所有希望化作灰飞的时候,他们只能靠自己。

首先一点,北宫疾不可能再回四海楼,这件事自有颜慈去办。

二楼雅间,温去病明白钟一山此时的绝望心情,跟他应该是一样的。

“颜某,听伍庸说过有关情蛊之事。”谁曾想到,北宫疾的出现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希望,反尔使情蛊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至少温去病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付梁若子,他根本就不能想这个名字。

沉默半晌的钟一山,微微点头,“一山也听过。”

“颜某,听伍庸说梁若子好像有喜欢的人……”面具后面,温去病也是疯狂了,只要能弄死那个大变态,他应该什么都能豁出去。

没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时刻被变态紧盯跟‘保护’,对于温去病这种骨子里还有一些小傲娇的纯爷们儿来说,是有多么别扭的屈辱。

钟一山猛抬头看向眼前男子,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军营火房里温去病与梁若子在一起的画面,还有那晚在延禧殿时的情景

“没有!梁若子那种毫无人情的畜牲会真心喜欢谁呢,他只喜欢他自己。”

听到这样的回答,温去病没有别的想法,只道他家阿山定没看出来自己已经被贼惦记上了。

实乃喜忧参半!

喜的是,不必尴尬。

忧的是,早晚尴尬。

事已至此,钟一山咬牙提出要跟梁若子斗一斗的想法,温去病除了全力支持还能说什么。

你不必斗智,你家哥哥我可以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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