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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伶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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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非常出名的戏班子,招牌是一出《霸王别姬》,徐染生前,更是项王的专属扮演者。如今大当家逝去,二当家被捕入狱,整个戏班子树倒猢狲散,许多人已经开始另寻出路了。

接待楚行舟和高元卿的是一名三十而立的青年,名曰周全,是个武生。他似乎很担心良人,见到二人来的时候便急忙询问:“大人,不知良人可还安好?”

楚行舟心下疑惑,徐染既然是被良人杀死的,那么周全应该恨他入骨才对,怎么会担心他是否安好?难道他痛恨徐染,所以徐染死了他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挺不好的,已经受了许多刑罚了。”

周全怔然,叹了口气:“这样啊。”

楚行舟道:“良人可是杀死徐染的凶手,周公子怎么反倒同情良人了?”

“大人,实不相瞒。我并不认为徐染是被良人杀死的。”周全抿了抿唇角,“我来这个戏班已有十几年了,良人和徐染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二人的感情很好,我不相信有什么理由会让良人杀死徐染……”

高元卿打断了周全的话:“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良人。”

“大人,一个人想要作案,必然是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的,若是所有证据都指向良人,也有可能这是凶手想让所有人看见,误认为是良人杀死了徐染。”

“原来如此么?”楚行舟垂眸思索,“我去见过良人,他似乎对霸王别姬这些语句比较敏感?”

周全闻言,叹息道:“哎,这孩子是走火入魔了。”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瞧见周全的神情十分悲伤,似乎不想再聊下去,于是她便没有再继续强求。

三人走到后院,迎面走来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皮肤白皙,圆润的脸蛋上长了一双风情眼,他朝楚行舟和高元卿行礼道:“草民相思,见过二位大人。”

另一个少年长得周正了些,比相思多了一些浩然正气:“草民余生,见过二位大人。”

楚行舟和高元卿微微颔首。

“大人们可是来听戏的?不妨让相思来唱几支小曲?”相思抬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们二人。

楚行舟突然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听周全呵斥道:“放肆!二位大人是为了徐染之死前来查案,岂能任由你来胡闹!滚回去!”

相思别过头,朝周全翻了个白眼。余生似乎很怕周全,连忙拉着相思离开了。

楚行舟挑眉,看向周全:“周公子怎么发这般大的火?这相思和余生又是何人?”

“让大人见笑了。”周全讪笑着,“这相思和余生也是戏班的人,相思是旦角,余生是小生。他们年纪小不懂事,我怕冲撞了大人。”

“为何我见他们对于徐染的死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与徐染良人的关系如何?”

周全欲言又止道:“他们是后来进的梨园……徐染管教他们管教得厉害,或许他们心有不甘吧……”

“即使是陌路之人,听闻他人死讯也会叹息一声,但相思和余生似乎——”

“大人。”周全打断她,“我之前说过,我认为徐染并不是良人杀死的,凶手或许另有他人。”

见他目光灼灼,楚行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怀疑他们两个?”

“据我所知,徐染打算寻找接班人,他们两个对戏班觊觎已久,是不是会杀害徐染,然后再嫁祸给良人?”

那么为何,牢中良人会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而不会仅仅说自己无罪但又不给自己任何的辩解,也没有向任何人求饶?他与徐染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楚行舟向高元卿使了个眼色。

二人屏退了周全,打算自己在梨园里走一走调查一番。但其实,他们是想要避开周全,单独找一找相思和余生。果不其然,他们在一方树林中找到了相思和余生。

“呵,周全明明自己狼子野心,还要血口喷人,真是恶心!”相思啐了一口,“整个梨园里就他最假惺惺的!”

“相思,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不要害怕。”余生安慰道。

“他偏偏还要说我们对于徐染的离去没有丝毫伤心,竟然怀疑是我们害了徐染?!”相思冷笑一声,“徐染再怎么对待我们,当年也是他收留的我们,他这么说,倒是显得我们白眼狼一样!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有错吗?”

“别说了,相思,如今的梨园,可是谁也不相信谁了。”

相思沉默半晌,又道:“我在想,会不会徐染不是被良人害死的,而是被周全……”

余生慌张地捂住他的嘴:“嘘!不要胡说!当心被有心之人听见!”

楚行舟和高元卿躲在树后,听着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看来这个戏班人心不齐,都在互相推诿着责任。也难怪徐染死后,这个戏班一落千丈,生意瞬间萧条。像他们这个样子,怕是连个像样的班主也选不出来了。

若是这件命案背后有隐情,那么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天色渐晚,他们二人逛了一遍梨园,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失落之余,也只能先打道回府了。

临走之前,高元卿派人将周全、相思和余生三人带回大理寺,打算细细盘问一番。

二人走过梨园的石级。

高元卿有些郁闷,于是开口便抱怨道:“哎,一群末流之人,却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楚行舟见他有些口不择言,劝慰道:“不管三教九流,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爱恨嗔痴,伯远兄何必揪着他们的身份不放,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高元卿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案子背后竟然还复杂得很,难怪……”

难怪皇上之前让他好好处理这件案子。

“伯远兄不必心急。”楚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回在亳州我们能成功抓到泼皮老五,这次我们也一定会成功的。”

闻言,高元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上回皇上就叮嘱过他要务必捉拿泼皮老五,结果陶奉谦在最后截胡带走了泼皮老五。这次皇上却同样暗示他要好好调查梨园,会不会也和陶氏有关?

啧,陶逸这个老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高元卿默了默,却突然对楚行舟问起这样一个问题:“行舟,你认为做官最首要的是什么?”

楚行舟感到有些讶然,但还是回道:“当然是以天下黎民为先。”

“从前,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高元卿转头朝她黯然笑道,“但你知道吗,作为刑官,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而是被迫袒护背后的凶手。”

“我理解你的苦衷。”

霞光笼罩大地,楚行舟白净的面庞被落日映着暖色。但是高元卿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黝黑的清亮的眼眸中,蕴含着温柔而坚毅的光芒。

这种光芒,让人心中一颤,竟比阳光来得更加璀璨夺目。

“但无数新生的力量,会将黑暗踏平。腐朽的风气不会持久,待到扶光普照之日,便是蠹官消弭之时。介时你我,也不再是这场权力游戏的囚徒。”

“伯远兄,我相信我们终将会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因为不止你我,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不管是朝廷官员,还是边疆小吏,亦或是农商工人,都在为了光明的未来而努力着,不是吗?”

陶逸在尚书省中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骂道:“真是晦气啊,区区一个伶人,还想跟我们谈条件!”

陶奉谦拱手劝慰道:“三叔,消消气,不必跟一个伶人一般见识。”

“哼,他们若是不要起命来,估计是想玉石俱焚——你悄悄带一批人去梨园里,我怀疑他们藏了什么东西。”

“三叔,您不会是怀疑他们藏了……贪赃的证据?”

“当年,徐染的父亲徐砚云凭借一曲《锁麟囊》名满天下,收获了不少利。只可惜命薄,将这个戏班子丢给了他年幼的儿子。徐染是个不识趣的,说什么都不肯和我们合作。不过倒是有个叫周全的,后来巴巴地想要追随我们——估计是觉得这个戏班子没有希望了。可我现在仔细一想,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保险起见,你还是去看看。”

“是。”陶奉谦应了下来,见陶逸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又小心翼翼询问道:“三叔,侄儿不明白,为何要选一家戏班子呢?”

陶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陶家家大业大,有许多不光彩的事情需要藏匿。之前的泼皮老五和刘疯子就与我们有往来,可惜他们太过愚蠢,这么快就死了。徐砚云和我七弟颇有些交情,加上人很识时务,我们便选中了他。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徐染竟然和他完全不同……”

“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杀了徐染呢?”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陶逸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所以我们打算借刀杀人——将他献给了永宁王,果不其然,他被永宁王的那个宦官看上了——那就是没有多少日头可活了。”

“可是后来……”

“后来竟然跳出来个良人,大闹特闹了一番,差点闹到皇上跟前,我们便不敢再做什么了。真是有趣啊,当初为了救徐染不惜卖命,如今听说又亲手杀死了徐染。果然卑贱的伶人,就是有许多副面孔。”

“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这件事对我们很不利——我听说大理寺打算在两日后公堂审理良人,呈敬,你介时去大理寺听审,若有任何不利于陶家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永宁王与此案有关,他定然会派人前去公堂听审。上回亳州的事儿他就横插一脚,利用从亳州来的陶氏门客令陛下起疑,幸好自己想了一套说辞搪塞过去。

现在永宁王肯定又要为了保全自己,将责任都推在他们陶家身上。

陶逸想到这里,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永宁王,既然你自不量力,那么我们就一起看看,究竟是谁斗得过谁!

陶奉谦颔首:“请三叔放心,侄儿一定万无一失。”

陶逸闭了闭眼,又想到了件事,说道:“听闻最近永宁王与长历王、九怀王争锋相对啊。我知道良人颇得长历王的欢心,不过我没料到九怀王竟然也牵扯进来了,不过他和长历王关系不错,肯定是站在长历王这边的。区区一个卑贱骨头,竟然哄得这么多人围着他转,这个良人有几分本事啊。”

“我听同僚说,大理寺的高少卿和刑部的楚员外郎正在调查此案。”

“高元卿么,很正常。”陶逸淡定地啜了口茶,“不过这个楚络,真是多管闲事。上次亳州也有他,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有准备,没准儿还真要栽在他手里……”

陶逸心中冷笑一声。

如果楚络继续拦着陶家的路,他倒是不介意让他和张至弘同一个下场。

就看,这个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探花郎该如何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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