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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科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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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清晨,寒气未褪,一丝凉风卷来,吹落了挂在叶子上的饱满的露珠,犹如美人落下的珍珠泪,我见犹怜。

高元卿下了早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昨晚先是在城门口抓罪商,后来又赶回大理寺检查韩复生的尸首,推测其死因,没过一会儿又要上早朝。他愣是折腾了一晚没睡。

韩复生不是自己从高处坠落而死的,他事先被灌了毒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杀他的人是为了制造出他在云倦楼纵情享乐,在酒的麻痹下不小心坠楼身亡的假象。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韩复生凭借着自己的几分才华,恃才傲物,不知道招惹了朝中多少权贵。一个寒酸书生,没有任何靠山,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弄死的权贵,数都数不过来。

这桩案子,十有八九是要归结于韩复生不小心坠楼身亡的。

本该是有希望入仕的青年才俊,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凄凉下场,连个收尸的家属都没有。

高元卿思及此,忍不住为亡灵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迎面苏牧抱着一堆卷宗走了过来,高元卿朝他打招呼道:“诶,长遂,早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早。”苏牧微笑着点点头,“这是刚整理完的周史,我正要拿给陛下过目呢。”

“哦……”高元卿了然。

“对了,听说昨晚有个举人身亡了?”

高元卿心道,消息走的可真够快的。“是啊,为了这件事,我一晚没睡。”

“大理寺打算怎么结案?”

“就那样呗……”高元卿无奈地摇摇头,“谁敢惹他们?这桩案子也不算小案子,本来是要交给刑部和御史台一起审理的,结果今早他们那边就传来了指令,说这桩案子由大理寺看着办。他们自己连验尸报告都不看,这说明什么,说明背后的人,他们都惹不起。”

“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韩复生走得不光彩,陛下听了,只是叹了口气,吩咐我们把这桩案子瞒下来,照例行事,不要漏了口风,令别的举人寒心。”

苏牧的眸中闪烁了一下。

“不过是一介举人罢了,京中举人众多,谁又把他放在心上呢。”高元卿抬头,目光延伸至天边的朝霞,“韩复生自称是昌黎韩式的后人,但家里人都没了,自小时便是孤身一人。今年二十有八,好不容易可以来京城一展宏图,最后却连个愿意为他收尸的都没有。”

“照这个情况,只能将他在乱葬岗草草地埋了。”

高元卿淡淡道。

一缕北风袭过,他二人皆觉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罢了罢了,不提了。长遂,我先回大理寺了。”高元卿摆摆手,宽大的袖袍随他的动作而拂动。

他趋行几步,苏牧却又在背后唤住了他。

“伯远,你觉得韩复生的案子和谁有关?”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高元卿的耳朵里,却如同雷霆霹雳。

“甭管是谁,你我还没有这个权力去管。长遂,以后莫要问这些话了。”

“当心被有心之人听见。”

此时的礼部,正在为四月的会试忙得不可开交。礼部尚书贺雍一头扎在一堆古籍中,琢磨着今年的考题该怎么出。礼部侍郎在贡院监督考场安排,礼部郎中萧行彻和姚孝承则需要核查来自各个地方的举人姓名和祖籍。剩下的主簿则抱着一摞卷纸跑来跑去。

姚孝承对着对着,突然想起来一事,冲不远处点着花名册的萧行彻道:“听闻今早,皇上召见了一位姓云的先生。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六部都传遍了。”萧行彻翻过一页,道。

“我今早还碰见他来着,云先生脾性温良,气质绝佳,恍若有仙人之姿呢!”

萧行彻想起昨晚楚行舟与自己说过的话。

“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姚孝承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兴奋道,“不愧是从前被誉为‘天上之明月,地上之谪仙’的云先生,谈吐间尽显不凡。”

“嗯,他都说什么了?”

“我问他为何要来朝中做官。他说,广闻朝政清明,我等沐浴清化,承蒙国恩。皇上广纳贤才,从谏如流,是位圣明的君主。久闻皇上仿古时成汤、微子之美,早就心有所向,却一直不敢出面。”

“我又问他,为何不敢出面?”

“他说,臣有千言万语,欲说与皇上听,但恐说的都是些浅陋之语,引皇上笑话。可若臣不来,又恐负了皇上多次招纳之举。左思右想,还是斗胆将臣所知道的,都说与皇上听。”

萧行彻听到此,不由得笑了:“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真正的原因,他不会说给你听的。”

“难道你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不知道,猜的。”萧行彻提笔,在名单上写下“楚络”两个大字。

“猜的还说的跟真的似的……”姚孝承这时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清乐,你笑什么?猜的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没有,你看错了。”萧行彻迅速拉回嘴角。

“你抄名单抄傻了吧?”

“没傻,只是眼睛有点花。”

“说起来,今日有许多举人在兰亭那边设宴,曲水流觞,想必非常热闹。”姚孝承在名单上写下“樊客”两个大字,“不过有很多举人是奔着樊客去的。”

“真可惜啊,樊举人现在春光无限,前途无量。而韩举人却已经魂归黄泉了……我记得去年,他们二人的文章一直在被士大夫们做比较。”

“你小心点,韩举人的事,不能再提了。”

“这件事有结果吗?”

“没有结果,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

萧行彻想起昨晚云倦楼陶逸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条鲜活的生命,成为了士大夫追名逐利中的牺牲品,就这么淹没在这个时代中,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用不了十年,京中可能再无人记得韩复生。

记得这个……也曾许下“待到金榜题名时,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愿的年轻人。

“想当年,我考进士的时候,也和当时的举人围在一起吟诗作赋,一眨眼,都过去五年了。”姚孝承见他不答话,摇摇头,继续写着,“说起来,这位樊举人还是我的老乡,江州应徽人。我许久没回去了,若是日后有幸遇见樊举人,还要向他询问我故乡的情况呢。”

“说起来,清乐,你也有三年没回兰陵了吧?”

“嗯。”

“这三年一直看你往各地跑,张罗地方学堂以及科举事宜。你不想回兰陵吗?”

“不想。”

“为何不想?”

“……感情不深。”

也对,萧清乐是在考中举人之后才和萧家相认的,之后就来到白帝城了。姚孝承心道。

“看你总是孤身一人,你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吗?”

“孤身一人,不好么?”萧行彻搁笔,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映在他的绛红官袍上,静谧的就像早晨温润的朝阳。“我习惯了孤身一人。”

“身边孤零零的没人陪伴,会很无趣的。”姚孝承苦口婆心道,“你明年及冠了吧,是时候该考虑成家了。”

“顺其自然就好,我不着急。”

“可是……”

萧行彻“啪”的一声合起花名册:“少启,我这边写完了,你那边还有多少?”

“还﹑还剩几个吧。”

“嗯,那我先去董侍郎那边,你写完了的话直接把这些名册带过来吧。”

“哦,好……”

萧行彻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为何,姚孝承觉得只要一提到“家”这个字,萧侍郎总是会变得格外敏感,不愿深谈。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自力更生,对兰陵萧氏没有感情,所以也对“家”这个字不感兴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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