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毓失踪的一周后,墨奶奶被安葬入土。
墨予白从三天前就开始一声不吭了,他面无表情的办理各种手续,最后从火葬场抱回了一个小盒子。
赵问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帮墨奶奶把墓碑都立好了。
下了一夜的雨,空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墓园旁边种着松树清晨时分不知道哪里来的鸟儿发出了清脆的鸣叫。
这里除了他俩没有其他的人了,就算墨予白大哭一场也不会有人看到。
怕他哭的不自在,赵问天把怀里的白菊花放下,欲言又止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墓园外。
前脚赵问天离开,墨予白几乎后脚就跟了过去。
赵问天一转身就看到了快要走出来的墨予白,他双手插兜,观察着墨予白的脸色,小心地问道:“不再多呆一会吗?”
墨予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摇摇头,抬脚往前走。
赵问天连忙跟上他:“我开车来的,上我车带你回家。”
墨予白没推拒,跟着上了他的车。
两人一路无言,赵问天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跟墨予白沟通的时候,墨予白动了。
他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犹豫一下递到赵问天面前。
正在等红绿灯的赵问天扫了一眼,扭头看着他有点灰白的脸色,悬着的心又吊起来了:“怎么忽然要去医院了?不舒服吗?”
墨予白摇头,平静的看着他,又指了指手机上的字。
他态度坚决,赵问天捉摸不透他是生病了还是在医院遗忘什么东西了,琢磨一会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脚底一踩油门把他送到了医院。
“到了,”赵问天解开安全带,扭头看着他,“怎么了?不舒服?”
墨予白点头,低头继续打字:“说不出话。”
赵问天一愣:“说不出话……什么意思?!”
他脸色一变,拉着墨予白就往医院走。
墨予白跟在他身后,脸色难看的厉害。
两人先去了耳鼻喉科,但是检查发现他的声带没有任何的损伤。
医生看着他的脸色,推了下眼镜,建议道:最近经历过什么很大的刺激吗?有没有去看过心理?”
墨予白一愣,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那可以去心理科看看,”医生看着他死寂的双眼,沉默一瞬,扭头看向赵问天,“重大的心理刺激也是会导致说不出话的。”
赵问天一听,连忙跟老中医道谢,转身去走廊上联系可靠的心理医生。
墨予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问天这边联系好,带着他着急忙慌的往心理医生那边走,却没料到墨予白竟然拒绝了看心理医生。
“为什么?”他不理解,“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给你打针吃药做手术。”
墨予白摇摇头,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一长串字,但是还不等赵问天看到,他就删了重新打了一行。
这次的要简短很多。
赵问天凑过去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我可以自己调理好的。
见他这么顽固,赵问天就算再好的脾气现在也不禁有点暴躁了。
“你自己调理?你自己要调理到什么时候?”心里着急,他的话不由得冲了些,“你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你……”
他停顿一下,扭头看向窗外:“还有一摊子事情呢,早点看完了早点解决不好吗?”
“就是去看看,”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恳求的意思,说:“不会给你留什么病例的,我们就去看看行吗?”
墨予白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赵问天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赵问天一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又问了一遍:“那我们现在去?”
墨予白点头,靠回座椅上,闭着眼睛休息。
心理医生的诊所跟医院距离不远,半个小时后,赵问天把车停进停车位,看着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墨予白,无声叹了口气。
“到了,下车吧。”
墨予白“嗯”了一声,缓慢地睁开双眼,转身下车。
虽然盛夏已过,但是温度依然持续增高,暖风吹来掀起一阵燥意。
墨予白靠在车门上,低头在手机上划了两下,再抬头脸上是难掩的失落。
“怎么了?”
墨予白摇头:“没事,走吧。”
对于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墨予白没太大的感想,但心底还是有几分抵触的。
尤其是这个紧要的关头,万一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仅连现在的当前的麻烦解决不了,半个月之后的考试,也会难上加难。
心理诊所内部装饰的十分的温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家诊所,还以为不知道误入了谁家呢。
“你好,”站在窗前的男子转身,温和的笑笑,“坐吧。”
他倒了杯水递给赵问天,动作熟稔,不像是完全不认识。
倒是赵问天脸上浮现起一层尴尬:“你这弄得挺好的啊?”
“对吧,”那男人笑笑,转身也给墨予白递了杯水,“你好啊。”
墨予白勉强笑笑,但不过一瞬,他就垂着头看着杯子里飘出的水汽,沉默不语。
赵问天见状起身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他和面前的男人。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准确说只有他自己在紧张。
对面的男人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行为动作间没有丝毫的扭捏。
忽然,一块白板和黑笔放在他面前,墨予白沉默片刻,慢吞吞的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
男人挑眉,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温如玉。”
墨予白抬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几秒后收回视线,默默地想:确实担得起如玉的名字。
温如玉任由他打量自己,也不开口讲话,淡然的喝着热奶茶。
两人跟比赛似的叫着劲,谁也不肯开口,一时间屋子里杳然无声,静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就在墨予白受不了,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对面的温如玉终于开口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墨予白愣了一下,摇头:不怎么样。
“那你的声音,”温如玉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墨予白抬手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字:三天前。
三天前,奶奶去世那天,他悚然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
现在医院的一些医生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那之前,有怀疑过什么吗?”
墨予白迟钝一下,拿过白板写了出现幻觉那件事。
“只有过一次吗?”温如玉温和的笑笑,“心理压力过大也会出现幻觉的,不必太过于紧张。”
墨予白点头,两人又陷入沉默。
温如玉低头垂眸思索着什么,又问道:“身边有很珍重的人吗?”
墨予白一愣,拿起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看这长度,应该是有很多的人名。
等他放下白板,温如玉一看,果不其然上面写了一长串名字。
从几个人名中,他精准的锁定了位居第二的人名,柳毓。
“我们可以聊聊他吗?”
*
从温如玉这离开,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墨予说要回家,但是赵问天没同意。
他说:“你家都被围堵成什么样子了,我找人帮你封起来,等这事解决完了再回去吧。”
墨予白点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回了赵问天家,家里已经摆好了饭菜,是祝轻愿从外面买回来的。
夫妻俩都是大忙人,而且都不会做饭,平时除了外卖就是各自的食堂,偶尔空闲了,就去对方食堂坐一坐。
墨予白没什么胃口吃饭,但是看到祝轻愿担忧的神色,还是打起精神来坐到了餐桌前。
“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赵问天给他夹了根鸡腿,跟他说:“别想些有的没的,柳毓那边我帮你联系,你别太担心了。”
墨予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总归是应下声,没再倔的非得回去住。
第二天一早,赵问天跟祝轻愿前脚出门,墨予白后脚就跟了出去。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打车去了酒吧街。
这个点酒吧里没什么人,墨予白直接进了一家装饰奢华的酒吧,站在门口看着搂着几个小男生亲嘴的柳怀瑜,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机。
半个小时后,刚脱下裤子的柳怀瑜手机铃声响了,他猴急的搂着身上的人亲的正痛快,顾不得身边的手机,抱着人就抖起来。
里面的污秽墨予白看了还嫌脏了自己的眼,他蹲在酒吧门口的阴影里,没一会就等来了想要的人。
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但是半个小时后,柳怀瑜周边的能隐蔽的地方已经蹲满了人。
围在他周围的人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接一个的找借口离开,柳怀瑜正上头着,随意摆摆手就让几人滚了。
而柳家,张芸看着手上的照片,已经气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站成一排的管家佣人,胸口起伏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柳怀瑜是她的亲儿子,他有点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癖好她这个当妈的肯定是清楚的,但是她没想到柳怀瑜竟然玩的这么开放,丢脸都都到家里来了。
她气的叉腰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走,最后在管家的安抚下,这才勉强冷静下来,找人去查照片的来源。
另一边,墨予白看着已经厮打成一团的几人,嫌弃的撇撇嘴,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迎面撞上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张芸。
见到墨予白,她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在这?”
墨予白没搭理她,斜了她一眼,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