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三紧锣密鼓的学习气氛里，每每节日的到来都会给学生们带来些适当的休憩和放松。于是，哪怕学校领导明文规定不许过圣诞节，教导主任到了平安夜这天的晚自习在每个教室门口走廊游荡，还是不能按捺住学生私底下躁动的心。

因此到了晚自习上课之际，许冉托着下巴看着陈渡舟桌子上的那几个被放进礼物盒里的苹果，有些好奇：“你说平安夜要送苹果，这个传统耶稣他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毕竟耶稣不是中国人，哪里懂什么送苹果等于送平安。”陈渡舟在这几个苹果之中挑了个卖相最好看的，将剩下的顺手放进了桌肚里，“吃吗？我去给你洗一个。”

许冉点了点头，陈渡舟便拿着苹果去了饮水间里的盥洗台，等他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被红色包装纸包装得仔仔细细的礼物盒，上面还绑了个金色的缎带蝴蝶结，颇有圣诞的节日气息。他将苹果放到了许冉面前后，顺手拿起这个颜色艳丽的礼物盒上下打量着：“谁放在这里的？”

他明明记得刚刚自己离开的时候桌子上还没有这个。

许冉咬了口手上的苹果，清脆多汁，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不知道，没注意。”

她说得坦然平静，陈渡舟来回翻看着上面的包装，似乎想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干净地甚至连署名都没有。

“不拆吗？”许冉问。

陈渡舟没说话，只是将它也一齐放进了桌洞里，随后从桌面的书堆里抽出了张数学卷子：“我估计是谁放错了吧，还是先不拆了。”

许冉若有所思，又咬了一口苹果。

那些平时关系好或者眉来眼去的同学们都会借着一天隐秘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思。他们会选择特定的苹果包装盒，最上面的封口处通常会被制作成了心形，既操作简单又可以当做好看的装饰点缀。还有些复杂点的，上面会做成立体的圣诞树模样，通常这样的价格也要比普通的心形价格贵上一点。那些品种不一的苹果被放进了精心挑选过的包装盒里后，大多数人会选择将这些包装好的苹果当面送给对方，这样可以方便他们借此偷偷观察对方接受礼物时的表情从而推测出对方对自己的好感程度。而且哪怕是自己不方便进别的班级教室，也会在麻烦其他人转交的时候站在教室门口明目张胆地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有些性格内向腼腆的，自己不好意思当面送出去，只能拜托其他人帮自己转交给谁谁谁，就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大壮举。

譬如现在。

许冉望着被第三个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苹果，在同学那没什么感情的“门口那个男的送的”的声音里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对自己打了个招呼的男生，轻轻皱了皱眉。

对方见她抬起头，还很激动，刚想对她说些什么，结果话刚到嘴边，就看到视野里的女生将那个包装精致的苹果顺手丢到了旁边男生的面前，便继续埋头做题。

原本激动摇摆的手瞬间僵硬，男生讪讪地垂下了手，抿了抿唇，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坐在门边第一排的男生看他的样子不免有些同情心泛滥，于是好心地小声安慰道：“别太在意了，许冉她对谁都是这样不留情面的。”

见对方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安啦。”

男生没回他的话，只是转身离开，但是看他的样子，心里的小鹿应该是彻底撞死了。

如果要说这天收到苹果最多的人是谁的话，那肯定非何言莫属。一到晚自习的课间，每个从七班教室里往外走的同学，都无一不被等在门外徘徊的陌生力量拉住胳膊。往往这时候，伴随着塞进怀里的那些被五颜六色的包装盒外的，是异口同声的那句：“你好同学，麻烦帮我把这个交给你们班的何言，拜托你了！”

而何言对此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她温声细语地对帮忙把苹果交给自己的同学道谢后，便笑吟吟地看了眼站在门口送礼物的人，等到那些人走后，又笑吟吟地将收到的苹果分给了班里的其他人。

“反正我也吃不完，”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柔，仿佛室内所有的光亮都聚在了她的身上，柔和了轮廓，“而且平安夜总是要吃苹果的嘛，平平安安嘛。”

唯有她递给杨南的那个，包装得比其他的要格外精致些，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简单的笑脸，以及一句“愿你天天开心”的祝福语。

没有署名。

杨南伸手接过，撕下了包装上的便签，在看清上面的祝福语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何言，何言却只是模样俏皮地冲他飞快眨了眨眼睛，便不再看他。

杨南觉得自己手里的苹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包装得小小的一个在他的手里突然有些烫手起来。

他最终还是把它放进了桌洞里，唯有上面写着祝福的便签被他贴在了最常做的那本理综五三的扉页。

晚自习在画室里练习的祁姝也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收到了苹果。画室里虽然不让吃东西，但是负责的老师对于历年学生们平安夜送苹果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祁姝的苹果都是另外的几个同学送的，其中一个男同学将这些苹果在画室里分发的时候还不忘解释一句来历。

“这都是我哥们没送出去的，他买了一堆，我怀疑他把附近水果店的苹果都快买完了。”分到祁姝是，他还特意多给了一个，“喏，多出来的一个你就当我送给你的，平安夜快乐。”

祁姝笑着道谢，随即才在他的话里后知后觉，自己今年并没有买苹果送给杨南。

她想起了去年的平安夜，那天颇为应景的下起了雪，她顶着簌簌的雪花，在家门口时将自己包装好的苹果一把塞进了杨南怀里。

其实也没有一定要送，只是希望他平安顺遂罢了。

冬日里训练时间减短的路维夏也在晚自习的中途大咧咧回到了教室。他的怀里也揣着几个苹果，有从熟人那里抢的，也有一起训练的同学拜托他交给许冉的。

他犹记得当时那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壮上许多的男生那脸上颇为羞涩的表情，也记得当时自己一把揽上对方肩膀时的语重心长：“哎呀算啦你听兄弟一句劝，这种冷冰冰的女孩子是不适合早恋的，你趁早换个目标得了。”

“但是你跟她关系很好啊。”对方一脸的狐疑。

总之劝归劝，最后的苹果还是到了他手里。至于送不送给许冉？笑话，他跟陈渡舟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说起陈渡舟，路维夏不由地趴在桌子上换了个姿势。祁姝还在画室里没回来，旁边的座位也因此得以空了下来，使得路维夏可以将一部分书堆在祁姝的桌面上，然后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胳膊。

今天不止是平安夜，也是陈渡舟的生日，还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是进入大人世界的第一步。路维夏记得前段时间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特意拉着陈渡舟他们去了网吧，在他们四个面前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正儿八经地开了个机子风光无限地走了进去。

而作为团体中第二个迈入十八岁成年门槛的幸运儿，早在半个月前，其余四人便在私底下秘密制定了一系列的生日方案。然而，由于陈渡舟生日不是休息日，四人不仅要上课，还要因为杨南他们班那天有随堂测验以及因为艺考推迟到一月初使得祁姝不得不抓紧准备考试而一简再简，甚至因为高三课业繁重，现在要么是家长送饭，要么就是在食堂里随便吃点对付两口，结果，到了平安夜这天，五个人最后连凑到一起找个机会去校外吃饭都难以实现。

于是最终流程简单到，只剩下吹蜡烛吃蛋糕送礼物这三个环节。

路维夏看了看祁姝座位上藏着的自己傍晚时偷偷溜到校外去取的蛋糕，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晚自习下课了。

在路维夏度秒如年的等待里，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终于如约而至。教室里的学生踩着广播里传来的悠扬曲调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室。陈渡舟在座位帮着许冉找她不见的试卷，因为许冉一口咬定肯定是放在了他这里，所以陈渡舟便将桌肚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桌面上耐心地翻找了起来。杨南和祁姝相继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四人互相眼神示意，杨南和祁姝蹑手蹑脚地走在拎着蛋糕的路维夏的前面，两人几乎把路维夏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对周围的同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走至陈渡舟身后时，杨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陈渡舟扭头一脸诧异的那刻包括坐在他身边的许冉四人异口同声：“生日快乐！”

随即杨南和祁姝让开了位置，路维夏小心翼翼地捧着还未点燃蜡烛的蛋糕走上前来，声音里洋溢着兴奋与喜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陈渡舟！十八岁生日快乐！”

陈渡舟呆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时教室里还有些没走掉的同学，在路维夏几人的带领下跟着他一起拍手唱着生日快乐歌。

“十八岁生日快乐，陈渡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