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冉也从来没想到，她会被人这样以莫须有的理由追到教室里威胁。张园园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刻意压低的笑声，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气得就要往高二五班的教室里冲，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周围同行的女生见状赶忙拉住了她，望着气急败坏的张园园她们试图稳住她的情绪：“园园，算了算了，马上要上课了，我们下节可是老班的课。”

高三七班的班主任何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哪怕张园园一行人在外面多么的胡作非为，在自己班主任的面前还是得装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来。尤其是马上就快要高考了，何老师对于她们这群成绩差的学生不仅没有疏于管教，反而愈发地严厉了起来。张园园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她用手指着许冉，怒目圆瞪地放着狠话：“你给我记着！”

谁知许冉早就坐着继续看书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张园园真的觉得自己最近是诸事不顺。

她们紧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上课铃在之前回到了教室，谁知才坐下没多久，班主任何老师就紧随其后，抱着一大摞试卷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高考已经没有几天了，我们班居然还有同学，连语文都考不及格。”何老师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深知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的张园园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详装着看书。可就算是这样，何老师的目光在巡视了教室一周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身上.

“张园园，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吗？”何老师点了她的名字，众目睽睽之下，张园园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都不敢看向讲台的方向，垂着脑袋摇了摇。

“你考得还不错，七十五。”何老师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里满是嘲弄，“选择题三十六分，你就对了三个，拿了九分。”

张园园的手指不安地抠着桌面，她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感受着周围同学看热闹般的窃窃私语，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杂乱无章。

何老师抬了抬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望着她身上遍布着涂鸦的校服，脸色愈发的难看：“明天把你这身校服给我洗干净了再来学校，以后在你的脸上我再看到其他的颜色，我的课你就给我站着上，知道了没有？”

张园园声如蚊蝇：“知道了。”

见她这副样子，何老师也没再过多为难:“行了，上来把你的卷子拿回去吧，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将张园园的卷子顺手放在讲台的左侧，然后开始一张张地点着名让同学上来领卷子他再帮着纠正着问题。

张园园如释重负般的拿回了自己的卷子回到座位，不过她也没什么心思订正错误，反而在面前垒起来当作掩饰的书本背后，偷偷的玩起了手机。

她点开袁磊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放学的时候来接我。”

对方没有回复。

张园园把聊天记录往上拉了拉，两个人这个月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流，上一次聊天还是在一个月之前。

她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冷战了这么久。

这边的高二五班，许冉面对高三女生的态度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身为班长的女生在张园园一行人走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思虑再三后，趁着午休还是跑到了许冉的座位旁边，跟她道歉：“对不起啊许冉，我应该早点去通知老师的。”

在他们这个年纪，其实很多人对于有事情找老师这一行为是很不耻的，认为这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而班长这一职位，使得她其实在同学中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班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其他人都会第一时间怀疑是她给老师走漏的风声，加上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一开始班长没有及时站出来制止张园园她们。

许冉倒不在意，随意地说了句“没关系”，没想到班长却说着说着，竟带了些哭腔。

许冉愣住了。

“对不起，我害怕她们会连带着记恨上我所以才会没站出来，加上又有些人总说我出什么事都喜欢告诉老师，说我告密，我一时间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淡漠如许冉，都被她这一操作惊得连忙从桌肚里拿出了纸巾递给她。

陈渡舟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张园园她们一行人来的时候，正赶上了陈渡舟被丁老师喊去了办公室帮忙搬练习册。等到他搬着一摞练习册回来以后，这才从同学的口中听到了许冉的光辉事迹。

其实陈渡舟是有些不能理解的，明明是对方闯进了高二五班的教室找茬，可是当他和路维夏不在，居然没有一个人为许冉出声。陈渡舟明白许冉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但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自己和路维夏也不能时刻跟在她的身边，难保那群人不会再次找许冉的麻烦。

陈渡舟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没过两天，许冉在学校门口又被张园园给堵了。

这天正值周五放学，龙川一中的周五历来是不需要上晚自习的。许冉又总是喜欢拖延，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和陈渡舟他们慢慢悠悠地往楼下走。这会学校门口也没什么人，张园园她们趁着陈渡舟和路维夏去骑车的时候，仗着人多，硬是将许冉拉到了旁边偏僻的小巷子里。

张园园褪去了与年龄不符的夸张妆容以后，看上去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什么差别。她的校服上还有些淡淡的涂鸦印记，应该是没洗掉的。许冉被她们一人拽住一个胳膊按在墙上，沉默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得意的张园园。

张园园上前用手拍了拍许冉的脸，笑了笑：“你不是很会说吗？怎么这会哑巴了？”

她的动作不算轻，在许冉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许冉没有说话，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好似不明白现下的处境。在她们旁边没多远的地方就有被堆满的垃圾桶，污水流至她们的脚边，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听说你是华城来的？”张园园以为许冉是害怕了，样子愈发的嚣张，“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自诩清高，哪里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她的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身边就有女生接腔：“可不是嘛？人家当时可比我们气势大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害怕了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正开心，对面的许冉却“呵”的笑出了声。她望着气焰正盛的张园园，言语间还是一贯的不客气：“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的脑子，看来也不是保送的料。”

张园园的表情僵了僵。

她居然还在嘲讽自己的成绩！

其实张园园以前，也算是个成绩还不错的学生。虽然算不上特别的优异，却也能在年级前百名里占有一席之地。如果能一直维持下去的话，最后高考读个本科还是不难的，然而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她高二下学期，认识了袁磊之后才被彻底的打破。

那时候张园园陪着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去袁磊工作的理发店剪头发，恰逢袁磊那天在店里。他给张园园端了杯果汁和小零食，坐在旁边就与张园园攀谈了起来。他和她之前遇到过的男生都不一样，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痞气和无畏，加之袁磊本就私生活糜烂，很擅长和异性打交道，满嘴的花言巧语一下子就勾走了张园园年少初动的心。

原本恪守学生本分的少女，遇到了辍学后早早踏入社会的理发店学徒，白纸被墨汁浸染，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样子。

她变成了家长和老师眼里的问题少女。

她会频繁逃课和袁磊出去玩，坐在袁磊的摩托车后座上感受着傍晚铺面而来的凉风，会在和袁磊见他的那群朋友的时候，因为一句“这是我女朋友”而面色羞红。

可是张园园又不愿意接受自己堕落的事实。

原本她幻想着自己不仅能和袁磊在一起还能维持学业，可是在一次次的逃课，一次次的作业没有完成之后，一开始的想法也成了天方夜谭。她在学习上越发的力不从心，成绩也直线下降，从一开始的还能考个本科，到现在读个好点的大专都有点勉强。

可她的骨子里高傲，却不允许别人说着自己的失败。于是在许冉一次又一次的拿张园园的成绩嘲讽她以后，她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捏住了许冉的下巴。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胆子，原本我想着你跟我哭一哭，服个软，我就能原谅你了。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张园园笑得有些狰狞，望着面前表情平静的许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你说大城市来的女生，有没有试过，用污水洗脸啊？”

她本以为会在许冉的脸上看到后悔、害怕疑惑是哭泣的表情，可是什么都没有，许冉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猴子嬉闹。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啊？”许冉语气平静地问她。

张园园一时还未琢磨出许冉话里的意思。

结果就见原本身前被制衡住的女生，突然挣脱了身边女生的束缚。张园园下意识地看向原本按住许冉手的那两个女生，却见对方蹲在地上，抱着胳膊五官皱成了一团。

“我要是你，一定先调查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出手。”

许冉望着她，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腕。

“不过以你的脑子，也想不到这些。”

说罢，她又对着张园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