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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诱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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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本就微妙,骊欢两句话脱口,空中雪珠都似凝固一般,冻得人心头发慌。

楚谚抵唇轻哼一声,骊欢回神,但左右下了楚慕的颜面,便也懒得找补,别开脸冷笑道:“有些下作之人就是如此,分明自己一身罪孽,却又喜好攀咬旁人的不是;被反戳了心窝子,他又受不了,惯会像条疯犬似地乱叫……王爷,您可千万不要笑话。”

楚谚低垂着眼,不接话茬,余光瞟见楚慕搭在骊欢膝弯的手背一寸寸突起青筋,拱手告退道:“娘娘玩笑了,山上雪夜凄寒,臣不便打扰,先行退……”

“主子,这花淋小筑名不虚传呐!”

楚谚话声未落,猝不及防地,远处阁楼尽头传来一道温煦又愉悦的男音。

“属下四处打探了,后头有一大片山水园亭很是别致,墙垣和砖道上的积雪有清扫痕迹!您说这入住的贵客究竟是哪路神仙,架子比咱们还大,不过应当不是冲咱们平荆来的……”

口中揣摩着,那人绕出阁楼拐角。

步履轻快从容,一身单薄青衣瘦如修竹,漫天飞雪中仍惬意地握着一柄题字折扇,恰是多日不见的长忠。

他显然没料到“贵客”来得这样迅速,愣怔地扫过院中几人,面容刹那间腾起凝重之色。尤其触及楚慕眯眼打量过来的目光,他来不及请示楚谚,收起折扇扭脸便欲逃走。

“什么玩意,滚回来——”

楚慕不紧不慢地嗤了声,见青衣男子背影僵住,愈发觉得熟悉,稍一思索便在记忆中搜寻出“苏长洵”之名……正是他与骊欢在江南庐川城时,遇见的那个卖糕点的酸秀才。

当日种种巧遇掠过脑海,楚慕心智聪悟狡诈,转瞬间想通个中关窍。眸光落回楚谚身上,幽幽闪烁如鬼火一般,无端地深冷嘲弄。

楚谚自然察觉,不愿多生事端,敛神蹙了蹙眉。

骊欢知楚谚为难,亦是心跳如鼓。

她万万没想过长忠也在此地转悠,楚慕睚眦必报,若叫他想起庐川城的苏长洵,必定难留长忠性命,甚至对楚谚也不会善罢甘休。

果真,楚慕轻“啧”一声,似笑非笑地勾唇:“苏公子,朕记得在庐川大街上说过,别让朕再碰着你,否则当心你母亲病中丧子……你不识相点躲着,还爬来皇城蹦跶,一心求死啊。”

长忠攥紧折扇,满身如临大敌的戒备气息,却藏不住眸中尴尬之色,生怕牵连到自家主子。

“皇上,此事臣……”

楚谚轻叹一声,认命地躬身揽罪。

话未脱口,楚慕冷笑地吹了个口哨,守在夜幕深处的数名暗卫如鹰隼飞掠而来,惹得月洞门外的寺僧与侍女们骇然惊呼。

骊欢满心慌乱,抬手覆上楚慕的唇瓣,急声制止道:“你陪我来求神问佛,却要在寺庙里再造杀孽?他今日又没有恶意,你快叫你的暗卫退下!”

细嫩的指节压在唇瓣上,带着微弱的乞求,触感如落雪般清清凉凉。

楚慕端量怀中女子,怒极反笑:“你急着出什么头?你跟他什么关系,他主子都没说话,轮得到你来着急?”

骊欢睫羽轻颤,硬着头皮道,“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不能看他无缘无故被你杀了!”

“你这是求我饶了他?”

楚慕笑容阴戾,目光倏而暧昧,哂声道:“骊欢,你方才指桑骂槐侮辱我那劲头哪去了?这会子倒软下身段、不在意我是你仇人了,你为这狗奴才担心,还是为他背后主子担心?我有动他们一根汗毛吗?”

这话委实冷硬了些,骊欢瞳仁瑟缩隐有泪意,难堪地收回手指:“你唤暗卫现身,分明想下格杀令。”

“这名侍卫在素姐姐家救过我的性命,这回他们入京,我压根不知道,我也没想过会在寺庙里遇见他们,我和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身躯挨得极近,骊欢面白如纸,狐裘下的的心跳哆嗦着撞上楚慕的胸膛。

楚慕听她隐含哭腔的解释,心头没来由地揪痛。

上山路上骊欢被他调侃之后,便再没正眼瞧过他。这是半日内骊欢头一回温言软语地同他好好说话,却是如此无助又窘迫地哀求他莫要伤人性命。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此次普山寺相遇纯属巧合。毕竟楚谚半月前就抵京述职了,他将消息压得死紧,连楚谚送进凤鸾宫的书信他都逐字逐句查验过,骊欢不可能私约楚谚在此相会。

他方才亦不该说重话刺激骊欢,楚谚就杵在三步之外,骊欢忍着仇恨低三下四地求他已是难堪,被他当着楚谚的面驳了两句,心里头必定更难受。

心尖愈发酸软,楚慕紧了紧怀中的女子,径自越过楚谚,更懒得搭理角落中的长忠:“五皇兄好自为之,都给朕退下。”

*

花淋小筑的寝阁有宫人提早打理,处处明珠作灯、云纱软帐,铜炉里燃烧的炭火都是凤鸾宫惯用的珍品银骨炭。

骊欢匆匆扫了眼,便被楚慕放到软榻上坐着。

男人动作流利,三两下剥掉她的风帽狐裘,又蹲身脱掉她的鹿皮靴,见她的云袜被雪水打湿,手上顿了顿,侧首吩咐槐序去熬暖身子的姜汤。

骊欢看着众人忙活,不禁茫然,仰面躺下被楚慕用软衾裹住身子,方才回神。

疲累感顺着冰凉的腿脚直冲颅顶,她沉重地掀了掀眼皮,见楚慕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一时摸不透楚慕的喜怒,犹疑着如何开口。

她神情飘忽,两只被泪渍腌红的水杏眸故作镇静地瞟向别处。楚慕没看两眼,便知她在心里算计着同他周旋某事。

“何必费心琢磨,不累么?”

楚慕无奈地轻嗤一声,展臂掖了掖被角,戳穿道:“你不必为那狗奴才紧张,我不杀他,更不会为难楚谚……不过话说回来,初初,你不觉得楚谚很没用么?”

见骊欢凝目望他,楚慕状似随意地叹了声,眉间眼底尽是闲聊之态。

“他放出去打探消息的奴才,在禀明情报前咋咋呼呼大叫,可见他御下无能;他自家奴才不中用,却要你一个女人开口维护,他自己都没说两句解围之话……小时候在叶亲王府,叶亲王就说过他不堪大用,”

“再者,他明明知道你在我身边过得不开心,方才也瞧见你窘迫的模样,却都没多看你两眼,甚至他从来没有想过设法救你走。”

“初初,我说得有错么?”

骊欢不语,楚慕微微俯身贴近骊欢,声线愈发清沉好听,俨如哄鱼儿上钩的香饵:“这样的窝囊费,他有一星半点值得你惦念么?”

“初初,我就和他不一样。”

“我从小到大不信佛祖神灵,但你想求神问佛,我可以陪你在佛寺里住到老;这四海列国只要你喜欢的,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寻来……初初,以后我还可以把皇位传给骊彻,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

骊欢抿唇不语,盯着男人深挚到令人不忍质疑的俊脸,满身困乏消散大半,认真道:“楚谚有用没用,我不在意;不过若论起来,他御下的手段确实不如你,毕竟你这样狠毒,而他最起码本心良善。”

“方才在外头,他没有为长忠解围,是因我抢在前头了,否则他不会坐视不管;他不来救我,也因他手底下有千万百姓需要他的守护,况且他并不欠我什么。”

“至于你——”

骊欢轻声顿了顿,费解地眨眨眼:“楚慕,你若当真什么都愿意为我做,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死了我就会开心,你不明白?”

庭院中常青巨树飒飒乱舞,呼啸的风雪似钻进窗缝,室内一阵冷气翻涌。

榻边垂手侍立的宫女们大气不敢出,偷偷觑一眼皇上,恨不得晕死过去,生怕往下听见不该听的话。

楚慕俊脸僵硬片刻,倒也没有再说下去,起身理了理袖摆,压抑着情绪淡声道:“你那宝贝侄子我已派人知会了,安家姑娘会带他来同你见面。”

言罢,男人袍袖一拂,冷冷离开了。

须臾工夫,安烟岚果真牵着骊彻的手走进寝阁。骊欢杏眸微亮,还未起身相迎,便被安烟岚大大咧咧地摁回床榻。

两人聚在一块儿用了盏暖茶,骊欢又询问了骊彻的功课与吃穿用度,见一切如常,便将楚谚在寺庙的消息告知了骊彻。

骊彻极是诧异,欢喜地挠了挠头。

他身边没有玩伴,对当年在江南救他于水火的楚谚父子总是格外亲近。

骊欢心中酸楚,揉揉小孩子的脑袋,允诺这两日带他在寺庙里同楚谚游玩,再没说几句话,便有些精神不济了。

安烟岚心疼地关切两句,担心扰她就寝,寻了个由头带骊彻告退。

她二人走远,骊欢却久久不能入寐。

脑海反复浮现楚慕拂袖离去的模样,那个畜生袍角翻飞,似乎不屑一顾地嗤笑了声:“本性良善?倘若当初登上龙椅的是你那位裕王殿下,他杀的人不会比我少,你以为他会给你爹娘活路?”

楚慕莫不是去找裕王麻烦了罢?

骊欢捂住心口,一股钝痛的郁气在胸腔内乱窜。

她方才不该同楚慕争执的,那个混蛋才不愿吃亏。他在寺庙里又没有政务要忙,此刻没来缠着她,多半是在羞辱楚谚……抑或等他从楚谚那处离开了,便要回来折磨她,她今日可是当着楚谚的面儿结结实实骂了他一回。

夜光深沉如墨,风雪呜呜呼呼地拍打窗牗,活像一头欲破窗而入的凶兽。

骊欢攥着被褥辗转反侧,脑海叫嚣着混乱一片,半寐半醒中思绪宁静下来,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楚慕守在榻边握着她的手掌输送内力,见她缓缓睁眼,倦怠地拧眉道:“怎么半夜突然起热了?昨晚我说抱你入寺,你非要自己爬那长阶,染上风寒了罢,身上可觉舒坦些?”

男人声音略带责备,骊欢颤巍巍呼口气,脑袋窝在软枕中蹭了蹭,侧目就见槐序抹泪泣道:“小姐,你昨夜晕过去了,姜汤都喂不进去,奴婢真是吓坏了。”

骊欢想不起来,脑仁隐隐作痛。

抬目见楚慕冷笑地睨向槐序,她心头一激灵,瞬间神思清明,哑声道:“槐序,你去帮我弄点吃的过来,寺庙的素斋就好。”

“好!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槐序只当她来了食欲,忙不迭转身备膳。

骊欢咳嗽一声,楚慕忙握紧她的手,轻轻揉捏她虎口的穴道:“有不适之处就该快些传大夫,神医我一直带在身边。昨夜你的侍女去找我,说你连水都喂不进去,你不知我有多着急。”

楚慕说着敛神叹息,仍旧心有余悸。

昨晚也怪他疏忽,以为熬碗姜汤喝下去驱驱寒便不会有大碍,可骊欢的底子太弱了,竟直接高热到晕厥。

他被侍女请回花淋小筑,一眼见骊欢蜷缩在榻上不省人事,心脏骤缩险些碎裂。那种眼睁睁失去她、却无力挽回的惶恐着实令他害怕,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楚慕越想越深,思及骊欢这些年在京城的大灾小病,不禁后悔自己没攻读岐黄之道。若他有医术在身,这些年从骊府到太子府早为骊欢调理好身子了,骊欢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清瘦羸弱。

楚慕暗叹一声,手心忽地一空,就见骊欢抽回手掌,几近审视地打量他:“昨夜风雪那么冷,你去哪了?”

“楚谚差人来请,我同他对弈——”

楚慕语气平淡,将将吐出半句,便明白骊欢心中所想。

心头万般眷念疼惜似被一道锯齿狠狠扯裂,他揶揄地扯了扯唇,声音有些发冷:“初初,你昨夜不会是担心我去杀了楚谚,硬生生把自己吓出病来的罢?”

骊欢嗓眼疼得紧,也不欲多做分辨,漠然地翻了个白眼便要侧身睡去。

楚慕掰过她的身子,指节“咔吧”一响,恍悟般笑出声:“怪不得啊,楚谚昨夜大费周章派人请我下棋谈朝政。他莫不是担心我恼羞成怒,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骊欢心头微跳,冷冷甩开楚慕的手掌,就听楚慕苦恼地嘲弄:“初初,你们怎么这样心有灵犀,我倒像个拆散苦命鸳鸯的混账了。”

“苦命鸳鸯是你自己臆想的!你乐意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混账二字极适合你,你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骊欢梗起脖子反唇相讥,楚慕垂眼默了半息,不甘地盯着她:“初初,你不觉得你对我很不公平么?”

“我昨晚清楚明白地同你说过,我不会杀楚谚的奴才,也不会为难楚谚……你不相信我的话便也罢了,为何还总喜欢去揣度一些我压根没做过的行径?然后再给我安一个狠毒的罪名。”

“你我成婚四五载,如今连你的侍女也唤你小姐了,我每一日睁眼就想着如何赎罪、如何求你原谅我,你们却越来越恨我了。”

他似乎当真为此困惑一般,骊欢心头郁气上涌,厌倦地堵上耳朵,紧紧蹙着眉满脸抗拒道:“滚!你滚,你这个没有心的畜生,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楚慕却似下定决心对峙一般,一字一句要问到她心里去:“初初,难道因为我曾经做过错事,如今的我便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我每日对你的照顾和陪伴你真的看不见么,我对你的好就通通不算数吗?”

骊欢耳中嗡隆作响,双臂灌铅似的沉重,强撑着坐起身子。

楚慕探手扶她,她咬牙一耳光抽到楚慕脸上,提气恨恨道:“你这个畜生,你这样恶心我有什么意思?勾起我的愧疚再诱使我慢慢原谅你?”

“你去死罢!你要是真对我好,你去想办法让我爹娘活过来,你放骊彻同他祖父回襄州,有本事别再用我阿兄的孩子要挟我啊!”

耳光虚弱乏力,但骊欢指尖恰到好处地曲蜷着,指甲划过楚慕眼尾,登时留下两道细长血痕,一径烧到心口,火辣辣地作疼。

楚慕喉结微微滚动,目光落进骊欢满眼猩红的憎恨中,身子似被定住一般,僵硬地动弹不得。

思绪辗转,昨夜高阁对弈,楚谚的话恍恍惚惚飞进脑海。

“你还要这样同她纠缠下去?”

“这么些年,谋算皇位都没见你如此费心,我想你是当真对她动了情意……可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宽宥。”

“你为什么不敢放骊彻那孩子走?”

“事到如今,你都没有胆量倾尽一切去喜欢她,你的忏悔始终保留底线,必要时用骊彻去要挟她……你只能慢慢逼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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