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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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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的眼神太过露|骨,骊欢一时来气,别开脸冷嘲:“你做梦去罢!一件我都不可能答应。”

楚慕清笑出声,抬手掰回她的身子:“初初,你不听听,怎知我要求的是何事?万一是极简单的事情,你岂不亏了。”

骊欢颦眉瞪着他,楚慕稍微琢磨,声线温朗道:“第一,准许我为你画眉。”

“……”骊欢愣了愣,见男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犹疑道:“还有呢?”

楚慕伸出两根玉白修长的手指,似思忖了一番:“去普山寺进香,由我陪你一同前往,你一人出宫我不放心。”

骊欢没有多少抗拒,她本来也没指望楚慕大度到放她一人出宫,盯着他道:“第三呢?你这样卑鄙,别是又挖了什么陷阱等着我。”

楚慕幽怨地摇摇头,望着女子清瘦素净的面庞,沉吟道:“该用早膳了,陪我用个早膳,你让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

眉如远山黛色,骊欢咬牙的间隙,精巧白腻的下巴颏儿被楚慕捏住,便见楚慕缓缓伸手抚上她的眉骨,动作细致,极尽温柔:“初初,此回去普山寺,我去佛祖面前亦有所求。”

骊欢绷着腰身不往后躲,睫羽颤动间,楚慕薄唇阖动,轻暖的吐息泼到她的耳垂:“只愿生生世世为你画眉。”

普山寺之行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来,用完早膳,骊欢遣宫监知会了安家小姐,便约定在三日后动身出宫。

一路鹅雪纷飞,华美宽敞的车轿驶过街市便静无人声,车窗外寂寥地只剩长风刮舞枯树的呜呜凄鸣。

骊欢拥着狐裘倚在软枕上,楚慕坐在对面低垂着脸,摆弄木雕小桌上的茶点。

男人眉骨凌厉,鼻梁挺拔,神态却全无戾气。安静地剥好一碟糖炒栗子递到她跟前,又挽袖拨弄暖炉里的炭火,生怕外头冷气拂进来吹得她难受。

骊欢看得厌烦,索性阖起眼,没一会儿沉沉睡去。

迷糊间醒来,只觉身上暖乎乎的。一睁眼对上男人笑意沉黑的凤眸,她打了个激灵,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被楚慕牢牢抱在怀里。楚慕的手抚在她面颊上把玩似的,温热的指腹正贴着她的唇瓣来回摩挲。

骊欢重重拂开他的手,勃然怒道:“楚慕你这个畜生,你得犬瘟了吗,你发什么疯,谁让坐你过来的!”

楚慕似被惊着一般,愣了半息。

骊欢趁机坐起身,抬掌扇他一耳光便要抽身离去,腰肢却被男人反手扣住,轻声哄道:“初初你别动气,已过正午了,正是歇晌的时辰。”

“我见你打盹,外头又有一片林子被风雪压垮,残枝还没来及清理,我怕颠簸间将你吵醒,这才将你抱进怀里……”

“普山寺远在城外山巅上,这得傍晚才到得了。你若不好好歇一觉,晚上和安家几人碰面,能有精神同她们说话么?”

楚慕话毕轻叹一声,骊欢渐渐安静,冷声道:“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楚慕只得松手,骊欢起身坐到对面掸了掸起皱的衣袖,又使劲擦了擦嘴唇,两腮犹挂着三分愠怒的薄红,满脸嫌弃的小模样。

“我只抱你睡觉,没偷占你便宜。”

楚慕好笑地扯唇,支颌看着骊欢,揶揄道:“就算占了,你也不必如此啊。我长得不好看么?我的脸、我这副皮囊哪一处没让你满意?过往咱们在太子府,你可是总爱趁我睡着摆弄我的头发,偷偷吻我……”

骊欢双眸倏地横过来,乌黑的瞳仁没有半丝温度,较之此前的般般冷漠,甚至更添一种隐晦的难堪。

那股尴尬又悔恨的痛楚,顺着一眨不眨的杏眸轻轻颤动着扎进楚慕的心窝,楚慕话音骤顿,不敢再多说半字。

车轮辘辘,驶到普山寺门前已至晚暮时分。

骊欢撑开窗子望了眼长阶尽头的寺门,呜啦作响的山风裹挟雪气迎面冲入鼻息,她呼吸猛地一滞,捂住胸口不断声地咳嗽起来。

楚慕眉峰微蹙,“啪嗒”合上车窗,转手便拿了件轻软的狐裘披到骊欢身上,抚摩骊欢的背脊道:“外头风紧,雪也没停,我抱你上去。”

骊欢侧身避开他的手,幽幽掀眸睨他:“我来为故去的亲人烧香祈福,进山寺大门要仇人抱着,你觉得合适么?”

“……”

楚慕沉默,只好为骊欢系紧狐裘的缎带,扶骊欢下马车后便亦步亦趋跟在骊欢后头。

天色阴晦无光,石阶长达百级,每一级不过堪堪容纳脚掌的宽度。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石阶上,愈发湿滑难行。

楚慕袖下拳头紧攥,死死盯着前头倔强的女人,只等某一瞬她撑不住狠狠栽进自己怀中。

可骊欢不知哪来的冲劲儿,愣是撑到了石阶顶端,摇摇欲坠地对着相迎的寺僧拜了一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大师安好。”

“女施主客气,外头风雪袭人,主持已为二位安排好暖阁香茶,劳烦您二位随小僧过去驱驱寒罢。”

说罢,两名寺僧不敢多看,提着灯退到两侧引路。

普山寺算得上大楚国寺,往上三代先帝都曾来此参拜佛祖,是以寺庙日日香火不断,前来礼佛的达官显贵更不计其数。

由此,寺庙立下规矩,不论往来香客身份如何,一入寺庙只看诚心、不论贵贱,更不得区别相待!

两名寺僧心下惴惴,悄无声息地扫了眼骊欢和楚慕,又见石阶上仆从们气态凌然出众,愈发打起精神。不知这二位香客究竟是何身份,竟尊贵到他们主持都放下身段小心伺候。

骊欢气息不匀,倒也没心思多想,顺着槐序的搀扶走了没几步,忽觉身后白影不安分地凑上前来。

她回过身,还没来及推搡,楚慕一把抄过她的膝弯,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打横抱进怀中。

脑海天旋地转,骊欢下意识揪住楚慕的衣襟,缓过神便死命地踢腿,恶狠狠瞪着楚慕:“你这个混蛋,你要做什么?!”

楚慕面色不善,敛眉嗤道:“佛门清圣之地,你一口一个畜生混蛋,还好意思烧香拜佛?”

骊欢眸中水雾氤氲,楚慕挪开目光大步朝前走,沉声道:“香客的居所在后山,凭你这点力气明早都走不过去。我是你仇人,更是你夫君,抱你行过佛寺合适得很,没这么多无用的忌讳。”

槐序的心快要迸出嗓眼,一圈人不敢吱声,只得当没看见似的跟着朝前走。

*

后山梅香凛冽,主持安排的居所是太祖皇帝参禅时居住的花淋小筑。

小筑内高阁林立,外围设有一池暖泉,终年热气蒸腾;漫山遍野埋入苍茫雪光的隆冬,唯独此地留有一抹鲜活翠色。许多香客喜好来此赏景,当然,没人可被允准入内。

骊欢瘦小的身子窝在狐裘里,行过暖泉栈道,忍不住呼了口热气。身子回暖许多,方才攀爬石阶的后劲儿便跟着涌上双腿,顿觉四肢酸麻乏力,似浑身虚脱了一般。

楚慕体察她的不适,自她低垂的小脸瞧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神采,面色缓和地笑了笑:“累成这样,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了。”

骊欢冷冷抬眸睨他,楚慕将她抱紧些,轻声道:“别置气,我没旁的意思。我让奴才接安家人过来陪你见一面,你且好好在山寺里玩几天,我不会打扰你。”

话音将落,楚慕拐过木栈道尽头的一道雕花月洞门,骊欢厌倦地眨了眨眼,侧目瞥向院内景致。

倏地,她的目光愕然顿住!

楚慕玉面一寒,稳当的步伐亦极快停下。

庭院正中,一株盛大的常青树参天而上,树下一名白袍鹤氅的青年男子负手而立,举目赏望覆满苍雪、摇摇欲坠的枝梢。

远处楼阁长灯凌乱,照得空中飒飒飞舞的风雪亮如银星。间或几朵雪花融入男子的冠发衣襟,吹得他的广袖大氅飘摇不止,姿态淡泊孤远,又似一炉寂寂燃烧的沉香幽静缥缈。

骊欢凝目端量,那男子似有所感,轻轻回身相望。隔着漫天雪光,他的眉目舒朗神情从容,浩如明空长月一般,赫然是裕王楚谚。

“……裕王殿下?”

骊欢喃喃出声,诧异之余,想到此前楚慕说过裕王月初要回京述职。如此算下来,他入京已然有段时日了,在此地相遇虽是意料之外,但也算不得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巧合。

骊欢淡淡收敛神思,便见楚慕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男人眼神晦暗不明,唇角幽幽扯起的弧度衬得面色阴骘可怖,双臂更如铁棍般一寸寸收紧力道,将她又牢又紧地箍在胸膛里。

骊欢不以为意,甚至本能地想借楚谚刺激他,想看他咬着牙恨得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的鬼样子……

强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骊欢任由楚慕抱自己走进庭院。毕竟打了照面,总不至于装作不相识,况且楚慕这种人定要上前阴阳怪气两句的。

楚谚亦走过来迎驾,俯身拱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罢,”楚慕客气地扯唇,淡声道,“佛寺里当以佛祖为尊,五皇兄不必多礼。”

楚谚直起身,瞥过庭院外驻足的寺僧和奴才,了然道:“日前主持参佛有悟,嘱咐各院大师一同闭关清修。原是皇上携娘娘微服来访,主持暗中设法控制寺院香客的流量。”

“不错,没承想这都能碰上皇兄。”

楚慕说着颠了颠胳膊,听怀中人儿惊呼一声,不冷不热地续道:“倒是巧得很,往年竟不知五皇兄信佛,冒着严寒大雪来寺庙里留宿。”

楚谚面露苦笑,涩然道:“臣不信佛,亡妻在世念叨过京城的普山寺罢了。臣未能带她一观,近日难得闲暇,过来替她瞧瞧这口传世千年的灵泉和常青巨树。”

骊欢神情微动,忍不住瞧向楚谚。

楚谚面容极快地恢复如常,朝她颔首笑了笑,声线清朗道:“这座花淋小筑封闭多年,监寺们应当不知今夜入住的香客是宫中贵人,又顾忌我的身份,这才允我前来瞻观,还望皇上娘娘莫要怪罪……”

“无妨,”楚慕突然变得宽宏,垂目看骊欢道,“左右五皇兄同皇后本就是旧识,今夜纵使五皇兄在此地留宿也不算什么,初初你说呢?”

“……”

骊欢缄默,恶狠狠瞪视楚慕。

内宅女子出行,哪有留巧遇的外男同宿一院的道理?况且普山寺上等厢房无数,又不是寻不着住处了。

楚慕这样说,无非想看她羞赧愤怒、甚至期望她憎恨地咒骂他“口不择言”,以此证实她对楚谚当真没有男女之爱。

看透楚慕的龌龊心思,骊欢冷笑一声,温柔道:“慕哥哥,臣妾觉得如此甚好!我可是一直想同王爷叙叙旧,只怕你不答应呢。”

楚慕面色一寸寸铁青,骊欢见他原形毕露,讥讽地朝他脸上吹了口暖气:“这就生气了?那你把你自己杀了泄愤啊,是你自己非要找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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