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回到省城。

网吧那里她还寄存了一个书包，里面有一身干净衣服，和她的一些撬锁的小工具，手术刀。

她还是用老办法，假装租房到中介打听周围公寓。

这个高层公寓楼正好在林珩住宅区后面。一共有五栋楼，都是三十二层。

夏影跟着中介看了五六套房，最终她“选”了一间三十一层的，视线好。

只不过她不需要从中介租房子，而且半夜直接住进去就行了。

这小区业主大多是内地人，只有节假日来，平常住户不多。

大门口也没有保安。小区里有几个摄像头。夏影不定期会弄坏其中一个，看他们多久能修好。

现在她出入必经的两个摄像头已经坏了一个月，物业还没安排人维修。

夏影从报刊亭买了一张不记名电话卡，每天都给林珩发信息，说自己现在很安全，伤都好了。并且，就在离她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每天都能看见她，让她不要担心，并且不要回复。

“姐姐，我今天吃的意大利肉酱面。已经一周没吃了，忽然觉得还挺好吃。”

“姐姐，我用你的方法冻了香葱和香菜。刚才煮了小馄饨，可是香菜从冰箱拿出来以后怎么黑了呢？”

“姐姐，你今天早上差点迟到吧？是不是太想我，起不来？”

“姐姐，我今天一直胸口疼。你说是不是因为太想你。”

“姐姐，今天雨好大。你到家了吗？有没有淋雨？”

每隔几天，林珩早上就会收到短信，她认真的，恨不得一个一个字背下来，才删掉。

她说每天都能看见自己。

林珩就每天下班都尽量早早回家，在楼下花坛附近逗留。

林珩在楼下吃水果的时候想，夏影懂不懂自己是提醒她要吃水果？

早上果然收到短信：“姐姐，我昨天买了一盒水果综合，里面的火龙果是红心的。很好吃。”

林珩在花坛旁边，做了一套小时候的广播体操，居然还记得全套。

“姐姐，你是不是太缺乏锻炼了？广播体操做的很敷衍。”

林珩想，不管怎么样，夏影能多看见她一会儿，就能多一分安心吧。

也许，是让自己更安心吧……

童凌和郝世斌没班的时候就轮流看监控录像。

林珩每次走到单元楼下，都要在花坛坐一会儿。她既不抽烟，也不散步。

有时是在花坛吃水果，有时在花坛旁边做一套广播体操。有时就只是呆坐一会儿才上楼。

周末时还会从楼上搬一把椅子下来，在花坛上摆上茶具，安安静静地喝茶，仰头看着天，时而翻翻手里厚重的大部头法律书。

一直到天色渐暗，才上楼回家。

郝世斌怎么都想不通林珩这些行为，他问童凌：“童师姐，林珩每天怎么跟个退休老大爷似的，跟楼下花园干嘛呢？”

童凌说：“女人嘛，做什么一定有道理。”

“什么道理？不喜欢在屋里待着？”

“你看她，皮肤白得没血色，明显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在楼下又是墨镜又是帽子的。”

“师姐，别绕圈了，你就告诉我吧！”

“动物世界看过么？”

“当然看过。”

“那些有着华丽羽毛的鸟类为了吸引配偶的舞蹈，看过吗？”

“看过。”

“愚蠢，但有效。可是能看见的不只是同类，还有捕猎者和猎手。鸟类吸引配偶的行为都是愚蠢的，那些叫声和动作，完全把自己暴露给了空中盯着它们的鹰隼。”

“师姐！”

“还听不懂？林珩现在就是那只展开华丽羽毛的鸟。她这样做一定是因为夏影能看见。”

“夏影能看见？在哪儿看？”

童凌午饭都没吃，专门跑到林珩单元门口的花坛，往周围看，两边是六层的居民楼。背面有几栋新起的高层，是三十几层的公寓楼。

童凌往那个高层小区走过去。

晚上十一点多，林沄下班后来到姐姐家附近。

林沄没有靠近单元楼，她知道童凌在这附近装了监控。她在远处大路口给林珩发了个信息。

“我在红绿灯。”

十分钟后，林珩走了过来。

“姐，不要在楼下做那些奇怪的行为。你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童师姐申请了监控设备，就安装在路口的报刊亭。你想小影被抓吗？”

“她怎么会知道？”

“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肯定是给周围人看的啊，你以为我们刑警是吃白饭的吗？！她现在认定通过你就能找到小影，你如果真的不想让小影被找到，就彻底跟小影断了联系吧。童师姐又一次申请了监听你电话。你谨慎些啊。”

“又一次……”林珩心惊，幸亏没有跟夏影打过电话。

林珩下班在单位门口的报刊亭买了一张不记名一次性电话卡，换到自己手机上，给每天给自己发信息的手机号回复：“童凌在路口报刊亭装了监控，我不在楼下逗留了，你自己小心。”

夏影收到信息就开始打扫公寓，她剪了电话卡，连手机都砸碎了装进垃圾袋。带上一身衣服和随身的必需品，装到一个黑色双肩包里。

凌晨两点多，整个城市陷入沉睡。

夏影出门。

童凌下了夜班，没有回宿舍而是买了夜宵往公寓楼走。

她已经习惯了最近自己的业余时间都耗费在林珩身上。她一直惦记要到那几栋公寓楼里去摸一摸情况。

上次白天过来只是在小区里匆匆转了一圈，今天打算去跟值夜班的保安套套话。

童凌走进小区的时候，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小区里路灯昏暗，隔三差五还有坏掉的路灯。

童凌正对面楼的单元门口有一个黑影闪过。她下意识地站住脚步，观察那个黑影。

凌晨两点多，什么人会在外面游荡。

那个人瘦高，背着黑色双肩包。戴着鸭舌帽。

这么热的天气，哪个正常人半夜出门还戴着帽子？

童凌直接扔掉手里的食物，从怀里把枪掏出来，慢慢蹲到树影后面。

黑影往童凌这边走着。在距离童凌还有十米的地方，黑影停住脚步，抬起头来，似乎是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路灯打在黑影抬起的脸上。

童凌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

夏影那张身份证上的照片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这张脸的轮廓，五官，她绝对不会看错，是夏影！追了这么久，幸运女神终于眷顾她了。

此时，黑影不知为何，突然低头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转头往回走。

童凌离夏影只有不到十五米。

童凌举着枪从树后跑出去：“警察！站住！双手举过头顶！”

黑影立刻跑了起来。

童凌原地站住，双手握枪，瞄准眼前的目标，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夜色沉重，安静的小区里，巨大的枪声形成的震动和声音在回荡。

林珩这天睡得很早，心里烦躁，看不进去书。

在客厅看了两眼电视，CCTV9在重播以前播过的纪录片，亲鸟居然亲手（实际是用嘴）杀死自己的雏鸟，来喂食其他两只看起来更加强壮的雏鸟。真残忍。

林珩关了电视，决定今天早点休息。最近总是做噩梦，睡得很累。

梦里她又回到两人小的时候。

两个人第一次相见，夏影帮她抓青蛙。在岸边解剖青蛙。

夏影羡慕地看着林珩手里的手术刀。

林珩给夏影演示：“你看，这个前面的刀片是可以摘下来的，刀片我明天再给你拿一包，刀柄你要留好。”

梦中画面一转，罗镇小溪边，冰凉的溪水拍打着小腿。

夏影在溪水中游泳。水流越来越湍急，林珩担心她被冲走，不断地喊她上来。

夏影不理，自顾自地玩水。

林珩想去拉她，可是又不敢走得太深，心里着急，脚下踩空，猛然惊醒。

林珩点开手机，凌晨二点三十五分。

童凌开枪之前原本瞄准的是胸口，她犹豫了不到0.5秒，把枪口往下移，瞄准黑影的膝盖大腿位置。

童凌可不想直接击毙她。

枪响了，黑影在此时急转向右，似乎踉跄了一下，但是仍在飞跑。

“没打中？不应该啊。”童凌在警队大比武里，移动射击是拿过全省第一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