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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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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落下整个夜幕,雪悄无声息的坠下,风似乎都减淡许多。

赵山招呼小旭出去玩,说要把整个俱乐部留给楼上的小情侣。

小旭揉着太阳穴,说:“不太好吧,人小姑娘还得上大学呢。”

“你可放心吧,”赵山笑眯眯点支烟,“谁都能干出这坏良心的事,除了小北。”

“行吧。”

关上俱乐部的卷帘门,小旭坐上赵山的车,离开被白色掩埋的林间。

十点多。

李北缓缓地睁开眼,入眼即是女孩儿在昏暗光线中泛红的脸颊,恬静的睡颜。

所有的一切都被抚平,躁狂的世界得到安抚。

“江莺。”

他低喃。

李北把屋子收拾一遍,洗个澡换了身以前留在这的衣服,重新躺在江莺的身边。

少年的发丝微湿,漆黑眸光珍惜又虔诚的游在江莺的脸上,耐心等她醒。

快十一点,江莺想翻了个身,没翻成功,茫然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惺忪睡眼就对上暖黄夜灯下,少年清明懒散的视线。

他的神情微忪,慵懒地侧卧在床上,手肘撑在枕头上,手心托着脸,黑沉妖治的眸子探着她,另外一只手臂环在她的背后。

声音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暗。

“小鸟的秘密是什么?”

江莺恍惚了一下,小鸟的秘密是什么?

可能是熊熊大火,可能是尖叫酒气,也可能是那一段灰色的自我漫长的修复,更可能是这些年一个人度过春夏秋冬,旧年新年的孤寂。

李北在她的眸子里,少有地看见了荒静,他伸手抱住她,将她压在怀里,轻喃:“好了,我知道小鸟的秘密是什么了,不用说了。”

“你知道什么了?”江莺走出乱七八糟的情绪,呼吸之间都是少年清新的味道,“我什么都没说。”

李北下巴枕在她的头上,视线破冰许多,似乎是释怀了很多的事情,声音柔冷:“不重要了,小鸟对小狗来说,再也不存在秘密。”

江莺沉默一秒,问:“我说过的,用小鸟的秘密换取小狗的过往。”

李北垂眸,手指揉进她的发间,无声地表示好。

相比较李北的过往,江莺短暂的十多年,寥寥几句话就可以概括清楚,构思一下语言,缓缓地说:“初一上半期的期末考试,我考了全校第一,我很开心,于是就叫爸妈一块吃火锅。同一天,江北接收两具尸体火化,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留下一个儿子。那天火化后,那对老夫妻的儿子从楼梯上摔倒,歪了脚,我就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冷漠的看着我,但我不明白,还以为他是伤心,然后我就走了。当天晚上,他来纵火,那一场大火,烧了很久,我爸妈打破玻璃,把我送出去,他们没能逃出来。”

江莺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她用手指撇开刘海,露出右眉上方漫进眉里的两三厘米的疤痕。

这是那天,被火燎到的位置。

在无数个夜晚,次次灼烧,反复重现那一刻的恐惧与绝望。

李北的指腹摩挲过疤痕,深渊似的眼神裂出痕迹,轻轻地在上面亲了一下,平复江莺多年来从未间断感受的滚炙火焰。

“他被判了无期,我记得很清楚,在宣判那天,他对我说:“我本来是想来买那个贵一点的骨灰盒,却看见你们一家人那么幸福的吃火锅,觉得很不开心,等反应过来,大火就燃起了,”我愣了很久,后来就忘了是怎么走出法院的,”唯独说道这里,江莺的声音有些发颤,“后来,江北殡仪馆关门,我姑姑处理了一切事宜。我全程都是恍惚不能自已,之后,我就转去城县上学,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李北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抱紧江莺。

不敢去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曾在网上搜索过关于江北殡仪馆的新闻,却一无所获,想必是江莺的姑姑处理好的。

江莺把自己埋进李北的怀里,用力抱紧他,身体细微的抖,深呼吸好几次,才能闷声继续说:“看了小半年的心理医生,又喝了三个月的中药。老中医告诉我,人各有命,那个节点该生什么果就会有什么因,所以开了因就要接受果。他说,没有父母不希望看见的孩子是朝气蓬勃,为了那份爱,我都要减少自责,思虑,犯错的又不是我,善良不该为罪恶承担责任。我就慢慢地走出来,开始重新面对生活。只是大概生活是残忍的,总是给你一颗糖,就再给你一巴掌,就好像在提醒你,劫难刚刚开始,你躲是没有用的。”

“李北,”江莺突然抬眼,眸子里有恐惧,有无力,“你能再抱紧我一点么。”

李北心尖发麻,下意识想要阻止江莺接下来的秘密。直觉告诉他,那个深藏心底的秘密,是极其痛苦,无法承受。

江莺摇头,拒绝他想说的话,将头重新埋进李北的胸膛,听着耳侧的心跳,逐渐平静,声音低瓮:“我一直觉得我姑姑的老公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我没有证据。他总会在我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不恰时的出现,被我严肃说了几次后减少很多。我以为没事了,直到初三的那个晚上,他喝醉了,溜进我的房间,试图侵犯我,威胁我说敢喊就告诉所有人是我不自爱,勾引他,将所有的罪责推给我。”

李北手臂收紧,漆黑的眼底晕开浓墨。

从江莺说的第一个字开始,他的背就绷紧,进入挤压怒气的状态。

江莺感觉到,轻轻地拍了几下李北,说:“那天晚上,我没有理会他。我拼命尖叫,拿起东西砸他,发疯似的反抗,他没成功。”

李北咬牙切齿地问:“他叫什么?”

“李北,”江莺从他怀里抬起头,在少年的黑沉的眼里看见了疼惜,愤怒,突然她无法控制地落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抖着声音,“李北,都过去了,我把它讲出来了,讲出来就可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畏惧这件事,再也不会,所以,没关系的,别生气了。”

李北明白,江莺是在努力的释怀这件事。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满眼炙热,疼惜地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揩掉她眼角的泪。

片刻,他凑上去,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

“江莺,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会再伤害你。”

少年的声音严肃,真诚,从未有过的心态涌上。

他应该站在他的神明身前,替她挡下这世间风雨,去守护她的那一片净土。

“好。”

江莺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觉得有人心疼,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是太舒服了。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她的小狗带着满身伤痕走来她的身边,未来会和她一起经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什么都重要。

李北暗自记下城县,以及江莺的姑姑,轻声问:“饿吗。”

江莺点头:“早饿了。”

“走,下去给你煎牛排。”

“这能做?”

李北下床,低头俯视坐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女孩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指尖温柔地抚平她翘起的头发,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淡淡。

“能不能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莺狐疑跟着李北走出房间,偌大的俱乐部,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

灯光暗调,二楼处处奢华,价值不菲。

李北牵着江莺的手走向对面走到的第一个房间,推开门,是个厨房。

他突然揽住江莺的腰,校服下腰肢纤细,心里升起热气被不留情地掐掉,神色冷静,眼神却十分勾人,语气缱绻地说:“江小姐,油烟重,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呦呵,卖色小狗。

江莺抿唇笑:“好。”

李北关上门,江莺独自在二楼溜达。

对于江莺来说,这是李北的另外一个世界,奢靡无度又纸醉金迷,是她从未踏足的世界。

入秋的时候,李北曾邀请她看比赛。

很遗憾那时没看到,那么,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江莺找了一个离厨房近的沙发坐下,掏出手机播放英语听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北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

盘子里是煎好的牛排,以及一小坨意大利面,淋着深褐色的酱汁,在光下,诱人的光泽,香气弥漫在整个密闭空间。

江莺关掉英语听力,跟上李北的步伐,坐在玻璃栏杆下的沙发上。

她眼眸微亮,在李北拿出两份一次性筷子时,疑惑发问:“大家都是这么吃西餐的吗?”

“我们比较特殊,一只狗一只鸟,自然与众不同。”

温暖的暖气,降低色调的光线,少年声音裹挟着块砂糖,压在身上多年的劣气有了淡化的迹象。

虽依旧冷,但没那么刺人了。

江莺有在暗自担忧李北的情绪反扑,但没想到,似乎还可以。

之后不清楚,但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始终坚信。

光中,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干净又温柔,浅浅地扬着嘴角。

“李北,我很开心。”

江莺突然说。

李北微愣,随即说:“我也是。”

第二天一早,黎明初生,俱乐部的门从里打来。

李北给江莺戴上头盔,再次确认:“真的要坐这个回家?”

江莺唯恐他反悔,连连点头,厚重的头盔显得她有些笨拙。

李北转过身戴头盔,忍不住勾唇一笑,她真的好可爱啊。

坐在摩托车上,穿梭在林间的山道,江莺心情无比雀跃,冷风灌进身体里,却有一种解放的力量,大概这就是机车的魅力。

李北感受到,不由得问:“这么开心吗?”

江莺没听清楚,耳畔都是风声与车声,骑车的少年又大声问了一遍。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抱紧李北的腰,同样大声地回应:“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她是很开心的。

独自一人的路上,有了结伴同形的人。

浑身漆黑的摩托车在车流人群中掠过,一路张扬地回到江北,江莺从车上下去都觉得头轻脚重,冷得颤着手打开门。

李北骑着车进去,车的轰鸣声引的黑子大叫,直到看见来人是谁,才堪堪不再叫。

打开暖气,江莺跺跺脚,说:“我不行了,我得去洗个澡,还得写卷子。”

李北轻嗯一声,与她一同上楼,站在楼梯口,对视几秒,各自回了房间。

江莺洗了个热水澡,驱散身上的寒气,把头发吹到半干,坐在书桌前,拿出日记,在上面写下——

凛冬终将迎来春日,我们的终点站在生命的最后一秒。

在此之前,我们都要热烈的活下去。

——2018年12月30日《江莺日记》

写完合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江莺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写英语卷子。

楼梯口另外一侧的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帘被到最开,雪色漫进来,呈现冷色调。

少年神色平静,眼神掺杂冷漠,单薄的黑T恤勾勒出宽肩窄腰,黑裤子堆在脚边,手插在裤兜里,俯瞰林间的枯枝积雪。

不知道望了多久,他才有了一丝反应,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贺垚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传来嘈杂的音乐。

他淡声喊了句:“贺哥。”

“稍等,”那头贺垚换了一个安静的环境,“需要我帮什么忙?”

李北垂下眸,单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说:“帮我调查两个人。”

“都谁?”

“李志高。”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你确定?”

李北夹着烟的指间微收力,溢出不太浓烈的狠劣,说:“总比脏了我的手好。”

“行,我知道了,另外一个是谁?”

“江北殡仪馆馆长江嵩山的妹妹的老公。”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贺垚说:“小北,你这人际关系够绕的啊。”

李北:“还行。”

贺垚等了一下,应该最先挂电话的人没挂,不由得问:“还有什么事?”

李北沉默。

然后,他说。

“周一我想回学校上课。”

电话里,传过来贺垚短促的一声笑:“你小子,想开就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站得高来的最恰当,依靠任何人都不行。行了,放心吧,我会找人安排。周一,你直接去学校就行。”

挂断电话,李北站在窗前吸完半盒烟,将剩下半盒烟扔进垃圾桶里,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一颗塞进嘴里,咯嘣几下咽下,又倒出一颗。

作者有话要说:江·哲学·莺:冷静.jpg

李·疯狗·北:发狂.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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