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这半块虎符贺兰玄胤每日都在想放在哪里最安全,最后只能做个锦囊戴在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从边境寄来的信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千庭长风在那边忙些什么。
北疆
千庭长风前些日子从十二城无人区捡回来一个少年。
玉谦带着食盒走进帐篷,那少年见他进来又蜷曲着身体缩在角落,目光怯怯地瞄着他。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润君子的做派,“饿了就吃一点。”放下这些便离开了。
那少年等了许久确定不会再有人进来才弓着身子从桌子底下出来,推开食盒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玉谦悄悄掀起帐篷露出一条缝隙,看着那少年狼吞虎咽地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扫干净,这才放心离开。
千庭长风刚刚收到南大营许老将军的传信,此刻正在读信。
信上说:王上选拔了一批有才能的武举子进来,这批人不日就会达到南北大营,而在这一批人中他只留下了一名叫蒋戈的少年。
这件事几日前贺兰玄胤给他的私信里提到过,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有人来接手自然是好的。
玉谦站在外头,“将军。”
千庭长风收起信件,“进。”
玉谦:“将军,那孩子吃了。”
千庭长风点点头。
玉谦:“将军,要留着他吗?”
千庭长风:“贺匀已经查清他的来历了,可以留。”
那孩子叫严乞,家住瑾城,前几年家中父母皆病死,他便一路流浪,直到昨日千庭军经过无人区才将他从河中救起。
“站住!这不能你能来的地方!”
“我……”
帐外的喧闹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千庭长风起身走出帐外。那孩子怯生生的险些跑掉,但他还是克服了这种怯懦低低地说:“谢谢将军。”
大约是年少失怙,他很瘦,皮包骨头,整个人站在大风里像是要被吹倒。
良久,千庭长风开口,“你愿意从军吗?”
他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低垂的脑袋缓缓抬起,“可……可以吗?”
千庭长风拔出身旁侍卫的刀丢给他,他竟然接住了,虽然是双手。
“没什么不可以的。”
严乞小心接着,眼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光,“谢谢将军!”
***
曾广殿
贺兰玄胤难得偷闲,窝在躺椅里听檐下雨声,闻煮茶之香。一直以来他都很排斥雨声,但如今他知道王都连日细雨过后冬就来了,那人也该回家了,想到这儿好像这淅淅沥沥的雨也不那么烦人了。
王上悄无声息地穿过石板路,穿过长廊,看见那个躺在椅子上闭目冥想的人。
“王……”
“嘘。”王上给他们都比了个手势。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回廊里看了许久,直到一声声难以抑制的咳嗽引起了贺兰玄胤的注意。
他扶着栏杆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
“王上!”
身旁宫人围上来,贺兰玄胤起身快步走到他身旁,“父王!”
这会儿上涌的气血稍稍平息了些,他难受得眼眶发红,抬起眼眸宽慰道:“无事。”
贺兰玄胤接过宫人拿来的狐裘披在他身上,“王上来了怎么也不通传?”
王上拦住他要追责的行为,“哎,是孤让他们不要声张的。”
贺兰玄胤扶着他走到方才他趟过的摇椅上,“父王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他倒是笑脸盈盈,“怎么?孤不能来?”
贺兰玄胤:“能,普天之下有何处是父王不能去的。”
王上笑意更甚,“三人之中你自小便是最会说话的那个。”
不知是不是年迈之人的通病,近日父王追忆过往的时光多了起来,虽然很多时候父王提到的记忆里的他都跟玄胤自己脑海中的印象不大一样。
贺兰玄胤给他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水,恰巧外头雨停了。
他说:“雨停了。”
“嗯。”王上轻轻说,“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贺兰玄胤想了一会儿如实回答,“不知。”
王上:“今日是千庭军回朝的日子。”
贺兰玄胤抬起头,犹豫道:“依照往年应当还有些时日,怎么……”
王上:“是孤召他们回来的,一起过个好年。”
贺兰玄胤眼睫闪动,“他们……”
却不想话被对方抢了先,“他此刻就在宫门外。”
贺兰玄胤捏着杯盏的指节有些发白。
王上藏着笑,“还不快去?”
他看着贺兰玄胤的神情从最初的犹豫到慕然明白的欣喜。
下一瞬他放下杯盏,提起衣摆跑过长廊跑过石板青阶,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待他策马抵达宫门时宫门正缓缓推开,他坐在马上,努力克制自己的欣喜,期待着与那人相见。
敞开的大门,二人隔却几步马上相望。
现下虽是只隔却一道宫门,可这背后却是相距九百多里的路程。
贺兰玄胤眼里他清瘦了许多,而千庭长风看到的是一个逐渐成熟的储君。
千庭长风翻身下马,一众将士跟在他身后,他向心里的储君行了个礼,“参见三殿下。”
贺兰玄胤扶着他的臂膀,“侯爷不必多礼。”
***
数月前王上封了千庭长风一套宅院,这宅院他也是第一次来,推门便是迎接的宫人。
“将军回来了!”管家迎了上来。
千庭长风点点头,目光落在装扮府邸的下人身上。
“知道您要回来,王上特地让我等在此等候。”管家看上去有些年纪,面善得很。
千庭长风不大适应这种热闹,毕竟曾广殿也比较冷清。
刚刚回到王都又是新上任的千庭军主将有许多事务都要处理,纵然他有寻贺兰玄胤的心也没有时间,索性准备忙完了年关再见,可这还没等来见面倒是等来了一场冬雨。
***
杯盏倾倒茶水尽泄,馨香的茶气在茶桌上绽开。
还未到年关王都的天就变了。
是夜。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上、王上驾崩了!”
公公扯着嗓子站在殿外传音。
贺兰玄胤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桌前挑灯钻研,他什么都没顾上赶到勤政殿前时床榻上的人早没了生息。
“父王!”他扑倒在贺兰逸身上,僵硬冰冷的四肢昭示着他再也无法叫醒这个人。
跪倒一片的宫人都黯然伤感。
这消息传出已久勤政殿外依旧清清冷冷,直到林英出现。他一把拉起贺兰玄胤,“先别急着难过,快找玉玺!”
贺兰玄胤抬起泪眼看向他,“玉玺?”
林英气喘吁吁,“对,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如他所言,他们把勤政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贺兰玄胤问道:“公公,你可知今夜谁来见过父王?”
公公红着眼眶,“没有谁啊。”他又仔细思量了一番,“确实没有啊。”
贺兰玄胤皱起眉,林英塞给他一件东西。
林英:“今夜的王宫太安静了,你带着这个从密道走,出去找千庭长风!”
贺兰玄胤拿出东西,是圣旨!已经拟好的圣旨!
“这……”
林英:“几日前王上便传我拟了这份圣旨,如今只差玉玺。”
贺兰玄胤:“那……你怎么办?”
林英却说:“你别管我,我是谋士他们不会轻易杀我。”
贺兰玄胤接过他给的行囊,“禁卫军呢?”
林英:“我来时宫里都空了。禁军怕是指望不上,不过我会去找王少将军帮忙的。”
他为贺兰玄胤开启密道:“你快走。”
临了,还给了他一把匕首,说:“必要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
贺兰玄桓带着军队抵达宫门,给他开门的不是别人是贺兰玄青。
他背着行囊换上了轻巧的装束,“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贺兰玄桓在马上睨着他,露出一笑,“当然。”
贺兰玄青小心翼翼迈出这一步。
“四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脚步一顿,旋即抬头。
冰冷的剑刃抵在他脖颈上,他问:“这是何意?”
贺兰玄桓:“我让你带出来的东西还没交给我吧?”
贺兰玄青举起行囊,“等我出去自然会交予二殿下。”
贺兰玄桓嗤笑一声,“怎么,怕我食言?”
贺兰玄青微微笑道:“留条退路而已。”
贺兰玄桓收起剑,“你走吧。”
贺兰玄青:“多谢二殿下。”
贺兰玄桓静静地坐在马上,像是在等着什么。良久,其中一个手下拎着他的行囊走了过来,欣喜道:“殿下,玉玺。”
那行囊上溅了不少鲜血,他皱皱眉,“怎么弄得怎么脏?”
手下先是用手擦擦,后是神情无措地说:“那……我替殿下打开?”
贺兰玄桓点了头,表示许可。
还未解开包袱里面的东西就叮呤哐啷落了一地,等这些落完也就没东西了。
手下:“这……殿下!这小子骗咱们!”
贺兰玄桓脸色难看得很,转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把他身上的包袱全都拿过来!”
“是!”
他们把所有包袱都翻了个遍,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贺兰玄桓青筋暴起,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简直要吃人。
“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