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遂瞪大了眼睛瞧他,恨不得冲上去把老帝师的胡子薅下来。
老帝师又道:“挤眉弄眼的做什么?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向先生我暗送秋波吗?”
赵遂:“???”
沈元安:“……”
学子们听见动静都回头看,赵遂只好挤出个坚强的笑容出来,咬着牙解释:“没、没有!”
老帝师笑了笑,大方道:“有也没关系,先生刀枪不入。”
“……”赵遂扛不住,说又说不过,打也不现实,还得讨好老帝师帮他瞒着沈元安的事,于是可怜巴巴的露出个求饶的表情。
一众学子都为这两个刚入学就得罪帝师的倒霉蛋惋惜,同情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连沈元安都有点坐不住。
赵骋几乎要笑出来,他最爱看赵遂吃瘪的样子,眼下得了趣,抓着邵奕臻的胳膊笑的欢,但又不敢笑出声,憋的脸都红了。
邵奕臻的脸也红了……疼红的。
赵骋捏的他胳膊疼。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色厉内荏的大少爷在真正的皇子跟前是怎么都不敢放肆的。
刚刚进来时赵骋命他把座位挪到前面,他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置喙。
“好了,”老帝师打趣完,视线在墨拾斋内晃了一圈后笑道:“都精神了吧。”
众学子都异口同声的说了句精神了。
然后便将头转了回去。
沈元安悄悄松了口气。
他看向赵遂,发现赵遂正夸张的拍着胸口,台上老帝师的眼神又飘过来一眼。
沈元安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真的拉住赵遂。
刚刚帝师说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手拉手,赵遂当时只不过想递给他一本书,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虽然阴差阳错,但沈元安突然很想真的试一试被当众看着和赵遂手拉手的样子。
台上老帝师已经开始授课了,沈元安收起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认真听起课来。
赵遂余光瞥见沈元安的动作,才放松下来,抬起头听帝师授课。
帝师虽然年纪大了,但授起课来十分有趣,他并不只是传授知识,偶尔也会引经据典,讲一些有意思的野史,很快便到了该下课的时辰。
众人等帝师出去后才三三两两的跟着出去,偶尔有几个对新同窗好奇的,也都被邵奕臻瞪了回去。
赵骋说了,若是有人敢对九殿下不敬,就都把账算到他的头上。
一刻钟后,赵遂也拉着沈元安走了出去,墨拾斋内只剩下邵奕臻和赵骋两个人。
邵奕臻低着头,眼神不停的瞄向门外,磕磕巴巴的求饶道:“三、三殿下、我、我可以走了吗?”
赵骋霸道的很,“不行。”
邵奕臻张了张嘴,手指拽了下自己的衣摆,没敢吭声。
赵骋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今儿你得一直跟着我。”
邵奕臻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赵骋拉了出去,晃晃悠悠的去了膳堂。
膳堂人很多,赵骋捡了个空位置坐下。
勤拙院有规矩,无论是谁,在墨拾斋和膳堂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身份差异而区别对待。
从前邵奕臻那么颐指气使的人,都不敢在膳堂欺负人。
他四下看了看,往日一直跟着他的狗腿子们像是突然没了踪迹,一个也找不着。
赵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抬眼看他,“坐呀,等着我抱你呢?”
“……”
邵奕臻被气的想怼回去,又被赵骋的眼神吓回来,只得愤愤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
赵骋觉得他有意思,便道:“怎么,看出花儿没有?”
他说着还夹了一筷子放到邵奕臻的盘子里,好心道:“吃完再看,这菜不会在你肚子里发芽的。”
邵奕臻终于忍不住了,趁赵骋喝水的功夫,抬头小声反驳:“三殿下,我是担心这菜里有虫子,要是虫子在您肚子里安家了,这不得百子千孙都得受您的荫蔽了么……”
“噗……”赵骋没忍住将水喷了出来,他总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痒痒的,“你恶不恶心!”
邵奕臻脸上湿淋淋的,他破罐子破摔的看着邵奕臻,面无表情道:“我这都是为了三殿下着想啊,上午我得罪了您,现在是赔罪呢。”
赵骋没看出来他有讨好的意思,倒是觉得这小王八蛋很有找死的潜质。
但他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索性谁也别笑话谁,各自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这顿饭邵奕臻吃的心不在焉的,眼神时不时的朝四周瞄瞄,赵骋看的心烦,“找什么呢?”
“旬日。”邵奕臻说。
“旬日?”
邵奕臻点点头,“就是上午跟在我左边的那个。”
赵骋想起来了,就是被沈元安撂倒的那个狗腿子,他没好气道:“找他做什么?再去我九弟跟前晃一圈?”
邵奕臻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解释一句,就被人打断了。
“邵哥,你在这儿呀,这是昨天元先生留的文章,老规矩,帮你写好了,给你。”
旬日把文章递给邵奕臻,然后像是刚看见赵骋似的,惊讶道:“三、三殿下。”
一副老鼠见到猫的心虚样。
邵奕臻接过文章放在桌角,随口道:“我在给三殿下赔罪,你先回去吧。”
旬日看邵奕臻额间的头发确实湿了一缕,他讪讪的笑了下,冲赵骋行了个礼,就忙不迭的溜了。
赵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抢过邵奕臻放在桌子上的文章看了一眼,确实是元先生昨日留的。
轻呵了一声,把文章扔回桌上,没说什么。
但饭是没心情吃了,他起身想要去寻赵遂,却又被人拉住了袖口。
邵奕臻道:“三殿下,还没给钱呢……”
膳堂的规矩,除了每日供应的伙食之外,加菜要额外给钱。
赵骋看了看邵奕臻的脸,又看了看桌子上自己刚刚加的菜,忽然很想掀起盘子扣在邵奕臻脸上。
他瞪了邵奕臻半天,奈何勤拙院的规矩是不许在膳堂闹事,于是他恶狠狠的掏出一锭银子摔在了饭桌上。
银子顺着桌角滚在地上,邵奕臻俯身拾了起来,再抬头时赵骋已经走远了。
邵奕臻苦笑了下,但不远处偷偷观察他们的旬日见状一喜,悄悄离开了原地。
邵奕臻松了口气。
赵骋气呼呼的想要回息然堂,路上却看见那个替邵奕臻写文章的旬日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经过,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又原路返了回去。
邵奕臻却已经不在了,膳堂的桌子上还放着他刚刚丢出去的银子。
*
老帝师下了课后就回了息然堂,他在息然堂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
他先换了件衣裳,然后跑去看了看赵琛,嘱咐了几句才回来用膳。
赵遂拉着沈元安偷偷摸摸的窝在窗子下面,听见里面有动静了才冒出头,扒着窗户喊了句先生。
老帝师吓了一跳,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瞪了赵遂一眼,没好气道:“报仇来了?”
“哪儿能呢,”赵遂打了个哈哈,熟门熟路的从窗子里跳了进去,讨好的笑了笑,“我是来给先生介绍一个人的。”
老帝师不置可否,小胡子一抖一抖的,揭穿道:“就是今天你身边那个小朋友吧。”
赵遂点点头。
老帝师又问:“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我从前没见过?”
赵遂璀然一笑,“我家的我家的。”
他说着又对帝师撒娇道:“先生等会儿再教训我,先让他进来吧,外面蚊虫可咬了。”
“谁叫你每次都不走门非要走窗户的!!!”老帝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这崽子还挺心疼人。”老帝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老头子不问了,先把那孩子叫进来吧。”
赵遂瞬间眉开眼笑,朝外面喊了一声,“寻规,快进来。”
沈元安第一次干爬窗户的事,他做的很不熟练,翻窗进来时还有一种做贼心虚的羞耻感,磕磕绊绊的对老帝师作了个揖。
“这个孩子比你懂事多了。”
赵遂第一次没怼回去,反而赞同的点了点头。
老帝师眼睛浑浊,眼神却清明的很,他的视线在两个孩子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沈元安无端有些紧张。
赵遂拼命的给老帝师使眼色,示意让他放过沈元安一马,然后就被老帝师的筷子边敲了一下头。
“再瞪眼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儿!”
赵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哼唧道:“那我也没想讨媳妇儿。”
老帝师没听清,但想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索性不再看他,对沈元安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沈元安顿了顿,看了眼赵遂,见赵遂没什么反应才走了过去。
他蹲在老帝师腿边,低声叫了句先生。
他其实没资格叫,这是勤拙院的先生,他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得了赵遂的机缘才有幸见到这样的人。
他怕得到呵斥。
但老帝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的,缓缓的。
沈元安的身子僵了一瞬,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种感觉陌生极了,沈元安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老帝师突然道:“上午在墨拾斋,你跟那小子手拉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