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遂小脸苍白的被人背着回了中景堂，吓的赵婧连忙把围着沈元勍的太医拉过来两个。
“快快快，给本宫看看阿遂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比赵遂还要着急，站在床边担心的守着。
赵遂把手腕伸过去给太医诊脉，仰着脸对赵婧扯出一个笑来，安慰道：“皇姐别担心，我就是吃了点凉东西，不碍事。”
赵婧哪可能放心，她用帕子给赵遂擦了擦汗，等太医诊脉。
王太医诊好便将赵遂的手放了回去，又轻轻按了按他的小肚子，问了几个问题。
他诊断的结果跟赵遂说的差不多：“小殿下确实是吃了点凉物，他现在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什么大毛病，吃副药再仔细一下饮食，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赵婧见没大事才松了口气，连忙让人按着方子去熬药。
赵遂说话还有些虚弱，但仍笑笑安慰道：“皇姐别担心了，真的没什么大事，你快去看看元勍吧。”
沈元勍的病是当初早产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平日里养的精细，这次大概是读书废了心神，便又发了病。
赵婧嗔怒的看了他一眼，“母后把你交给本宫时你答应过什么？不是说了不许吃那些劳什子么？哪个下人为了讨好你给你灌些凉汤？”
赵遂早就猜到会挨骂，闻言也不生气，仍是好脾气的求饶道：“皇姐饶了我这次吧，求你可怜可怜好弟弟，我还疼着呢……”
赵婧本也是看他没事了才开始问责，闻言便又担心了起来，也顾不上再教训人，连忙让柳许再去把太医喊回来。
“皇姐……”赵遂把柳许叫住，劝道：“我睡一觉就好了，皇姐别再去喊太医了，瞧见他们就心里发怵……”
他装的可怜兮兮的，赵婧也看出来他没什么大事，便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伺候的人看好小殿下，不许再奉那些不干不净的吃食。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赵遂松了口气，他叫人把门关上，喝了药打算睡一觉。
今日先是差点在假山那里摔下去，又被胃里那些凉东西闹的肚子疼，他感觉累极了。
幸好遇到了哥哥。
想起沈元安单薄的身影，赵遂又睁开眼睛，他看向候在床脚的蔺东，嘱咐道：“申时会有个小厮过来，你让他在门外等我。”
“是。”
赵遂把最记挂的一件事吩咐完就合上了眼皮，他累极了，也困极了，刚刚要不是赵婧在这儿，他怕赵婧担心，早就睡着了。
留园静悄悄的，蔺东等他睡着后便退了出来，他怕院里的下人不知道这事，再把赵遂口中的小厮赶走，便出来吩咐了一声。
赵遂这一觉睡的很好，但也许是肚子疼的缘故，他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还梦到了哥哥那双修长有力的手。
他醒了会儿神才睁开双眼，蔺东听见动静，便凑过来禀报：“殿下，那个小厮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现在几时了？”赵遂问道。
“申时末。”
赵遂点了点头，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吩咐道：“把人叫进来吧。”
多少也等了一个时辰了，赵遂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折磨人。
他报复人从来都是当面处置，这次也是因为这个小厮得罪了沈元安，他才想敲打敲打。
五姜躬着身子走进来，跪在屏风处给赵遂磕了个头，“小人、小人见过小殿下。”
他战战兢兢的，可见柴房时赵遂余威深重。
赵遂也没叫起，而是接过蔺东手里递过来的药，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等到地上的人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才堪堪将这碗苦药汤喝完，皱着眉头把玉碗搁在了小桌上。
五姜吓的抖了下身子，将头伏的更低。
这样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人赵遂见的足够多，连一丝波澜都没起。
他问道：“下午你喊哥哥大少爷是什么意思？”
五姜还是一脸为难，这些事在下人口中传的不像样子，他怎么敢跟赵遂学舌？
赵遂看他这副样子便嘲讽的笑了笑，“你若真是个有骨气的，我也不为难你，给你留个全尸全了你的体面，谢恩吧。”
“小殿下、殿下息怒，”五姜瞬间回神，他恍然明白了赵遂让他申时过来的用意，他连忙求饶：“我说，我都说，小殿下别生气。”
赵遂不置可否，五姜觑着他的脸色，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些事咱们下人知道的也不太多，都是传来传去的话头，还请小殿下不要太当真。”
“大少爷是府上的庶长子，但是他生母宁氏五年前因为冲撞了公主，被国公爷下令杖毙了，都说……都说国公爷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想认大少爷，而且因为宁氏的缘故，公主早产，导致世子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因此每每发病之时国公爷便会让人把大少爷绑到中景堂外面跪着，说是……让他给世子赎罪。”
五姜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完，又增增补补了一些他听说过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告诉了赵遂。
他不敢再瞒着，纵然这是府上的秘事不能外传，但小殿下看起来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啊！
赵遂听完便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很能理解沈远的做法，宁氏做的事为什么要让哥哥赎罪？
听说过替父出征的，如今又来了一出替母赎罪？
齐国公真该去茶楼说书去，肯定能招揽很多客人。
他下意识的为沈元安抱不平，又心疼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哥哥。
只比自己大一岁，就要因为这些糟污事受尽苦楚，甚至就连名字都带了沈远的恶意。
安安分分？
他想起哥哥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背着干柴的样子，这还不够安分吗？
“唰！”
赵遂没忍住，将小桌上的玉碗扫了下去，精致的玉碗霎时四分五裂。
五姜瞬间闭上了嘴。
他内心叫苦不迭，这些事不说出来殿下生气要杀了他。
可是说出来之后好像小殿下更生气了……
他为自己这条小命感到担忧。
早知道今天就不上赶着去抓沈元安了……
可是明明每一次都没出过差错，怎么偏偏这一次就这么巧碰到了小殿下呢？
他现在也只能奢望赵遂能网开一面，忘记自己说过“小杂种”那三个字。
五姜闭着眼睛在心里求神拜佛，忽然听到赵遂喊了他一声。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战战兢兢的听吩咐：“殿下？”
“以后哥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赵遂语气阴沉沉的，还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坚定，“要是哪天哥哥出了事，你也不必活了，去给哥哥陪葬好了。”
“……是。”
五姜不明白赵遂怎么就突然盯上了自己，但他别无他法，也只能先应下。
他再次后悔自己今天白日的举动，早知道就不去惹沈元安了！！！
平白惹了一个小祖宗。
赵遂敲打完，又放缓了语气，典型的打一巴掌揉三揉，“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你来留园就行，但是……”
赵遂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别让我再看见有人欺负哥哥，你处理不了就来留园喊人，要是被我看到有人欺负哥哥，而你不在，不管是不是你指使的，你都替他们认了罪吧，嗯？”
他声音稚嫩，语气却极为阴冷，五姜只得自认倒霉，老老实实的接下了这苦差事。
又被逼着说了一些沈元安日常的事，直到天色逐渐变暗才出了留园。
赵遂看着他的身影，忽然从床上起来，蔺东连忙服侍他穿上鞋子。
“你去小厨房拿点吃的，放到食盒里拿过来，别惊动了人。”赵遂嘱咐道。
蔺东愣了下，“拿来给您吗？还是奴才给谁送过去？”
“给我就行。”赵遂穿上鞋子就去柜子里找自己那些衣裳，但他翻了许久都没翻到合适的。
哥哥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但是比他高了快半个头，他的常服哥哥穿着不合适。
哥哥平日做些杂活，太显眼的颜色也穿不得，可自己没有那种灰扑扑的衣裳……
赵遂翻了半天，最后找出来一件暗青色的薄袄，是从前皇兄忘在他那儿的，这次不小心带了过来，正好给哥哥穿。
他刚准备好衣裳，蔺东就带着食盒过来了。
小厨房早就做好了晚膳，蔺东大概猜到了自己主子要带给谁，便挑了几件清淡的放进食盒里。
赵遂拿上衣裳和食盒，趁着夜色出了留园。
蔺东想跟着，却被他打发了回去，只好离得远远的跟在后面，万一有吩咐也好及时过去，免得再出了事。
赵遂记忆力极好，顺着白天的路线，七拐八拐的走到了沈元安住着的那间柴房。
柴房里一片漆黑，赵遂隔着窗户往里瞅了瞅，没瞧见人。
他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墙根处豆大的烛光便映入眼前，那光线实在太暗，要不是他视力好，根本就看不出来那里居然有一根断了的小蜡烛。
沈元安捧着一本书在那微弱的烛光下细细读着，大概看的入神，都没发现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赵遂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喊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