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觉得自己真是活的够久的了，不愧是两辈子的人了，竟然还能看到李老三为了给宁王出头、去骂赵桓？！

——“李明祈，你睁大眼睛瞧瞧清楚，谁才是你的生死兄弟？”

——“我和赵桓为你丢了一条命，你现在捆一个骂一个的，你是昏头了吧？！”

一贯嘻嘻哈哈的赵桓也严肃了起来：“这件事无论你怎么看对错，我都做了。你可以罚我，照律例处置都行，打我板子或者流放、你挑。”

李明祈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他指着赵桓和顾昭：“你……你们……”

真是见了鬼了，你们一个两个的。

他一甩袖子，摔门走了。

“老三这是……”赵桓转头说，“是不是当皇帝的人都这样，一是阴晴不定、二是疑神疑鬼。”

顾昭点头，确实，老皇帝就是这八个字的深入践行者。

看来，李明祈果然是他亲生的。

“一定是他不对，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我让人送你去你妹妹那儿。”

两人并肩走出这屋子，外面还是烟火一片狼藉，架势还挺大的。

“赵桓，你真的杀了宁王？”

“我骗你们这个，有什么用。”

“那你就不怕，他从此与你离了心？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啊。”

“不会的，最多骂我两句，估计骂狠了他都舍不得。”

赵桓果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

“你听他说了吧，要让我妹妹和阿泽定亲？”

“听说了。”赵桓笑笑，“让我当你妹夫的话，休要再提。不然大家没兄弟做。”

“谁是你兄弟，滚——回来……”顾昭想了想，“那个……你觉得阿泽和我妹合适吗？”

“不合适。”他想都没想，“和我一样，不合适。”

顾昭奇怪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再说些什么。

宫里给玫玫安排了新的住处，至少有她们以前屋子的三倍大，要不是现在是国丧期间，里头估计早就堆满金银珠宝了。

看着绿绿的饭菜，顾玫和阿泽都面露难色。

“服丧、守孝，都要规规矩矩的。”

阿泽不情不愿地扒拉的几口饭：“嫂子，我路上听说，父皇和大哥都没了？”

“是。”

不光这俩，你二哥也没了。

阿泽哭了：“我去看了九弟了，他说是二哥……”

“那些事你不用知道。”

阿泽就是个富贵闲命，万事都不操心的。

他又扒拉了两口菜，偷偷看了玫玫一眼：“嫂嫂，三哥还同我说，那个……玫玫……”

“不行。”

阿泽仿佛是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主要是父皇和大哥，我也是……”

“不用怕。”顾昭拍拍他的头，“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她一个人跑容易，关键是要带上玫玫和阿离就麻烦了。

留下她们，李明祈虽不可能把人打了杀了威胁她，但只消把玫玫和阿泽凑成一对，岂不是就戳她的心。

不过还好，这俩孩子还小，如今又是国丧期间，不可能现在就成婚的。

要不然，她先跑了再说。寻了机会，回来再接她们？

事不宜迟，当天晚上她就先回了一趟顾家老宅，见到离姐正在收拾东西。

“离姐。”

肯定是因为担心她，离姐瘦了一大圈，不过没事、她已经把害她的人给解决的，离姐这次一定能平平安安。

“阿昭……你……”离姐抓着她的手，“你没事吧？”

“我好好的，京城也都平稳了。”

“这就好，这就好。”离姐坐下来，叹气，“谁能想到，竟然是秦王……这下你岂不是要做皇后了？”

她笑了笑：“我不做。”

离姐怪叫一声：“什么？！”

“现在来不及解释，离姐、我这段时间要离开洛阳，你和玫玫留在这里，我有两件事要吩咐你。”

“不是，你要……”

“先听我的。”顾昭坐在她旁边，“一任何事你们都不要插手，宫里的、和宫外的。”

离姐点头，这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二，我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和玫玫就住回顾家，称病什么的都行，切记不要出门。还有……”她咽了下口水，“秦王可能要给玫玫和阿泽赐婚。”

“眼下……”

“此刻的时机是不可能，你也要记得此事我不同意，不要让他们再有任何接触。”

离姐奇怪：“你不愿意？”

自从阿昭嫁给秦王后，一直照顾着阿泽，玫玫和阿泽也确实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她还以为，阿昭有意撮合他俩呢。

“别管原因，他俩不行。”

“可……你要离开洛阳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等着……”

等着一人之下、母仪天下呀。

顾昭很难和离姐解释她怎么变脸如翻书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和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分道扬镳了。

“先别问了，以后我会跟您好好解释的。”

顾家收拾的很干净，毕竟当初去凉州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此生再不回来的准备了。

她进了宗祠，在父亲母亲的灵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爹、娘，我回来了。”

上辈子，她没有再活着回来了。

可她死了，却也没有再见到父母。

她宁愿到黄泉，和爹娘一家团圆。

她伏在地上，泪水肆意流淌，久久不愿起身。

她也没有注意到，李明祈已经站在门外了。

还不到一年之前，他也曾跪在这里，对着岳父岳母的灵位潸然泪下。

“是我，没有照顾好阿昭……”

他和阿昭成婚之前，岳父已经病得不轻了，却仍然偷偷到他府上。

“顾将军，您这是……有什么事您让人传个信……”

“殿下，借一步说话。”

父皇疑心重的很，上位之后又崇尚帝王心术，到处玩制衡。能让他老人家放心的，大概只有太子了。

不过，就连父皇对顾将军也是未曾有过一点微词。

岳父，从来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那一日，顾将军与他谈了很多很多。

“阿昭是个好孩子，你们也是互相喜欢的，我都看在眼里。”

“多谢您成全。”

“可是，她也许并不适合当皇家的儿媳妇……”

“她以后会和我去凉州，远离这里的纷争。”

“殿下，阿昭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性子也倔，她从来不会争什么的，所以、你也万万不要辜负了她。”

他指天起誓，若有负心、天打雷劈。

——“阿昭，我没有负了你啊，我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他说：“你在这儿站着，不要说话。”

说完，他走进了祠堂中。顾昭一惊，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她旁边，也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岳父去时，我不在你身边，你怨恨我吗？”

“不会。”

这倒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曾答应岳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顾昭想，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他并非食言了。

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一心一意的。

“三日后，我在勤政殿登基。”

正式成为这个帝国的主人。

“那恭喜了。”

“同喜。”

李明祈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完全都不用说话，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答的又是什么。

——“你来吗？和我一起享受万民的跪拜。”

——“不去了……真的不去了……”

李明祈伸出手、轻轻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就像是摸着一个珍宝。

突然，他提高了声音：“进来。”

顾昭茫然望着门口，只见过了一会儿，一个素衣少女怯生生地走进来，竟然是宋衣！